第94章
就因為男人突如其來的一句承諾,宋蜜將這三種可能性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其實也不必思來想去,總歸,他們之間的問題始終就只有那一個。
——三年之后。
仔細算一算,已經(jīng)沒有整整三年了。
她如今的日子,是過去一天少一天,過去一個月就少一個月的。
也是這個時候,宋蜜第一次慎重地開始思考一件事——她真的沒有任何辦法給自己謀一條出路,給他們之間謀得一個未來嗎?
這么想著,她整個人便彷如陷入了一種看不見的桎梏之中。
枯坐。
全然忘卻了時間。
窗外天色漸暗,夜幕降臨了。
最后還是霍清玨的電話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
……
走進溫言顏住的那間病房之前,宋蜜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時間,晚上七點十五分。
等霍清玨和傭人先后離開之后,溫言顏朝她伸手示意,“宋小姐,請坐�!�
椅子是傭人出去之前特意搬到了病床邊上的。
宋蜜走過去坐下,“溫小姐,節(jié)哀順變�!�
既然溫言顏認定了她和霍清玨關(guān)系匪淺,還讓霍清玨送她過來,那么這一路上,霍清玨把溫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訴她,才是人之常情。
所以她也不必刻意避著了,這個時候,道上一聲節(jié)哀,是最基本的社交禮儀。
誰知溫言顏瞬間便落了淚,接連不斷。
宋蜜一時有些無措。
她一貫是不太會安慰人的。
何況這種失去至親的痛苦,也根本無法安慰。
于是她便靜坐著,垂眸而視,等著對方收住情緒。
不過這個等候的時間也不長,等溫言顏按捺著吸了吸鼻子,轉(zhuǎn)身大概是想從床頭柜上拿紙巾,宋蜜快一步起了身,“我?guī)湍隳��!?br />
她抽了幾張紙巾上前遞給溫言顏,“抱歉,我不太會安慰人!”
“謝謝�!睖匮灶伾焓纸舆^了紙巾,并未看她。
宋蜜倒也不至于不自在,姿態(tài)從容地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她一向是個冷性子,更不會隨便代入和共情,換句話說,她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會下意識地保持距離,避免產(chǎn)生過多的情緒。
久而久之,這種狀態(tài)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本能。
不過對溫言顏,宋蜜心里大概還是有些不同的。
因為她跟溫律師到底是同父異母的姐弟,是血親。
又坐了不多一會兒,收拾好了之后的溫言顏一開口便直接進入了主題,“早上爽約,現(xiàn)在又麻煩宋小姐多跑一趟,我就不多說廢話了。”
“我可以幫你們到喬傅兩家去說情�!睖匮灶伒囊暰落到她身上,“就算這條路走不通,我也還有辦法�!�
“我認識一位伯父,之前正好是那個片區(qū)的專管領(lǐng)導(dǎo),”溫言顏接著說“雖然去年剛剛退休了,但是在后輩們面前說話還是管用的�!�
“我昨天去拜訪過他,專門為這件事咨詢過他的意見。”
溫言顏的意思是,可以想辦法讓封爵轉(zhuǎn)監(jiān)外執(zhí)行。
只要封爵“生病”,嚴重到必須立即送醫(yī)的標準。
其實這個辦法之前溫律師也不是沒有想到過,不過,需要里應(yīng)外合。
首先這個“里”就比較麻煩。
因為封爵的身體十分健康。
溫律師甚至翻查過封爵近幾年的體檢報告,至少在明面上,是沒有文章可以做的。
收住思緒,宋蜜試探道“有沒有可能,讓你那位伯父想想辦法,盡快安排見封爵一面。”
她沒有說誰見。
但這是可想而知的,她只是沒有提男人的名字而已。
因為她到現(xiàn)在還不清楚,溫言顏對溫律師是什么態(tài)度。
對視之間,溫言顏眼神里分明多了幾分不同的內(nèi)容,“凡事無絕對!”
“年關(guān)當前,有些事是不好辦,但是有些人情,卻多了不少開口和聯(lián)絡(luò)的機會。”
“就看宋總舍不舍花代價了!”
言外之意,要錢。
“沒問題�!彼蚊垡豢趹�(yīng)下,話說得干脆之極,一張清艷逼人的雪白面孔上卻絲毫不見波動。
一眼既知她喜怒不形于色,榮寵不驚的脾性。
親眼目睹,近距離的接觸之下,溫言顏便愈發(fā)明白了,為什么她那個便宜弟弟,和她小叔子,還有喬豫東,三個男人同時前赴后繼地都對眼前這個女人上了心。
一個女人,倘若擁有了跟宋蜜一樣的臉蛋,身材,氣質(zhì),身家財產(chǎn),以及個性,就算引得再多的男人趨之若鶩都不稀奇。
不過現(xiàn)在看來,還是她那個便宜弟弟技高一籌,贏得到了美人心。否則,宋蜜又怎么肯在封爵的事情上如此出錢出力,不計代價呢!
當然,她并不關(guān)心這些。
原本,她只是想告訴宋蜜,溫云瀾正在物色兒媳婦人選,一旦溫宴禮認祖歸宗回到溫家,溫家就會成為他們之間最大的阻力。
她想讓宋蜜阻止溫宴禮回溫家。
但是現(xiàn)在她母親沒了,生生被老爺子,溫云瀾,封盛芷和她兒子合起伙來逼死了!
母親沒了,將自己一輩子的委屈都帶進了冰冷的地下,可是她還活著!她一定會替母親討回一個公道!
事到如今,她已經(jīng)不止是要阻止封盛芷和她兒子回溫家這么簡單了。
母親含恨而終,而她因胎動異常引發(fā)持續(xù)宮縮,腹痛,必須臥床靜養(yǎng)。這個時候,她甚至都不能守在母親的靈位前,送母親最后一程。
她好恨!
她好后悔!
如果昨天她沒有一氣之下離開,按照原計劃陪母親一起吃晚飯,再陪她說說話,甚至留在溫家過夜,母親或許就沒有機會做傻事了!
那么今天,她們母女倆就不會陰陽兩隔!
是老爺子,是溫云瀾,是封盛芷,還有溫宴禮!
他們各懷心思,妄想各取所需,合伙逼死了母親。
所以她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讓封盛芷和溫宴禮到她母親的遺像前去磕頭,去認罪!
還有溫云瀾,如果他敢在這個時候幫封盛芷把封爵從拘留所里撈出來,讓他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地過年,就不要怪她不認他這個父親。
到時候,她一定會讓他顏面掃地,讓溫家徹底成為圈子里的笑話!
而她約宋蜜來,其實只是為她后面要做的事,下一個誘餌罷了。
難道這個時候,她還會幫他們撈封爵嗎?
做夢!
宋蜜不知溫言顏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在她因為至親驟然離世,悲痛難抑的哀慟面容之下,掩飾著怎樣的內(nèi)心打算。
不過她到底還是問了句,“既然溫小姐肯幫忙,是希望我能回報些什么呢?”
宋蜜眸光坦然地看著對方。
這話直接。
但是直接并沒有什么不好。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地對他人施以援手。
即便溫言顏和溫律師之間有這樣一層關(guān)系,按理說,溫言顏也不至于主動找上門來蹚這趟渾水。
因為要幫這個忙需要怎樣的興師動眾和人情周旋,幾乎是可想而知的。
話說到這里,溫言顏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宋小姐果然快人快語�!�
然后她便聽到了溫言顏的回答。
原來封盛芷真的找過溫云瀾。
所以溫言顏其實是為父解憂,畢竟,喬傅兩家并不知道溫宴禮和溫家的關(guān)系,換而言之,如果溫云瀾直接出面,很可能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揣測。
不如以她的身份行事。
在宋蜜看來,這也算合情合理。
至于溫言顏為什么沒有直接去找溫律師,她的想法是,畢竟他們之間是這種關(guān)系——名義上同父異母的姐弟,實際上卻并沒有相處過。
而她最近到處找門道托關(guān)系撈封爵的事,想必溫言顏也是收到了風(fēng)聲的。
同樣是女人,溫言顏或許是覺得跟她交流起來更方便,這也是完全說得通的。
如此,宋蜜便放下了心來,“那我就不打擾溫小姐靜養(yǎng)了!”
不過臨走之前,溫言顏還是告訴了她一件事,那就是溫云瀾在替溫律師物色相親對象。
對此,宋蜜并未多言,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便再次告辭,轉(zhuǎn)身離開了。
……
霍清玨是在把宋蜜送回酒店之后,接到他大嫂溫言顏的電話的。
等他重新回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
這么晚了,叔嫂兩人共處一室,他心里多少是有些避忌的。
溫言顏當然也看出來了,但是她現(xiàn)在行動不便,不請他來,難道要她出去嗎?
所以,她選擇了單刀直入。
霍清玨聽完溫言顏的說辭之后半晌沒有反應(yīng)過來,“大嫂,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要從宋蜜身上下手?
然后他就看到了溫言顏臉上露出的近乎詭異的笑容,“為什么?”
“他們害死了我媽,難道要我就這樣算了嗎?”
第110章
哥哥今天為什么又抽煙了?
霍清玨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戴眼鏡了。
因為他發(fā)現(xiàn)多一副眼鏡,就好像更多了一層保護色。
盡管鏡片是透明的,并不能遮掩什么,但他就是莫名有這種下意識的心理。
此刻,冷白的燈光之下,淺金色鏡架貼著他面部肌膚,他的膚色也呈現(xiàn)出一種極為有質(zhì)感的冷白色。
很快的,他再度開口了,“這種事,大嫂為什么要跟我說?”
溫言顏直截了當?shù)馈耙驗槲倚枰銕臀�!�?br />
此言一出,房間里頓時陷入了一種無人般的死寂。
其實這個答案根本是不言而喻的。若非如此,溫言顏又怎么會把這件事告訴給他!
不過,她憑什么以為他會幫她?
就憑,她是他的大嫂嗎?
就憑,她是霍清譽的老婆,霍家長媳,而他只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嗎?
“大嫂應(yīng)該知道這種事不是開玩笑的�!被羟瀚k按捺著心底不斷撲起的冷寒,面色如常道“而且,于公,我和宋蜜是合作伙伴,于私,我們是朋友�!�
“并且,我很看重她這個朋友�!�
“只是朋友嗎?”溫言顏勾動了一下嘴角,掀眼看著他,“你不喜歡宋蜜嗎?”
“還是,苦于她身邊已經(jīng)有人了?”
見眼前人看似不為所動,溫言顏很快又說了句,“機會是要靠自己制造和把握的。”
“如果你在危機關(guān)頭救了她,再為她受點兒傷,就算她一時半會不感動,至少會更加信任你,感激你,而且這樣一來,你也能有更多機會見到她,跟她相處�!�
“這么好的刷存在感的機會,你舍得放棄嗎?”
聞言,霍清玨心里不止是不為所動,甚至十分抵觸。
因為這件事已經(jīng)有人做過了!
當初喬豫東在錦州就替宋蜜挨過一刀,紅刀子進,白刀子出,險些傷及臟腑要害。
結(jié)果喬豫東前前后后在醫(yī)院里躺了將近一個月,宋蜜也沒有因此多看他一眼!
再則,如果他受傷了,豈不是相當于把機會送到周蘭芳手里,讓她趁機慫恿霍正雄把霍清譽召回來嗎?
——他這個總經(jīng)理才當了多久?
思及此,霍清玨甚至都覺得溫言顏這是在幫她老公給他下套!
不過,這個念頭也就是從他心里一閃而過。
因為一則,溫言顏跟霍清譽之間的關(guān)系早就破裂了,如果不是因為溫言顏懷孕,他們勢必早就以離婚收場了。
并且,據(jù)他所知,當時溫言顏是打定了主意要分走霍清譽一半身家的。
二來,溫夫人才剛剛過世,這個時候,溫言顏絕不可能有心思幫著霍清譽算計他。
“大嫂應(yīng)該也聽說了喬豫東最近發(fā)生的事�!闭f著,霍清玨抬手推了推眼鏡,就事論事道“前車之鑒�!�
溫言顏卻因此笑了一下,“這么說,你只是擔心這個辦法弄巧成拙?”
“不對,你或許還擔心,我這是在給你下套,對嗎?”
不過她并不打算就此多解釋什么,因為再多的解釋,也比不上打開天窗把條件擺上臺面,來得更有吸引力,“你應(yīng)該知道,我之所以現(xiàn)在還聽你叫我一聲大嫂,是因為你爸爸做主,把你大哥個人名下的股份也分了一半給我�!�
這一點,霍清玨確實知道。
其實溫言顏很拎得清,大約知道男人天生靠不住,所以當初霍家下聘禮的時候,她直接開口要了萬家集團的股份。
加上現(xiàn)在霍清譽個人名下的一半也給了她。
如果之后霍清譽再被她抓到把柄,鐵證如山,以過錯方的身份被她起訴離婚,屆時她還能再分走這一半中的一半,那么未來,她很有可能就是萬家集團的第二大持股人。
果然,下一句,溫言顏將這個意思明確地表達了出來,“婚,我遲早會離。”
“所以你大哥手里剩下的股份,至少還有一半是我的�!�
溫言顏抬眼看著對面的男人,其實論手腕,狠勁,自身實力,甚至是長相氣度,霍清譽哪一方面都比不上他這個弟弟。
就算純粹是為了個人利益著想,她也會選擇推霍清玨上位。
因為她相信萬家集團到了霍清玨的手里,一定會比現(xiàn)在更上一層樓。如此,她手里頭的那些股份也會更加值錢。
“你回霍家的目的是什么,你蟄伏這么多年為的是什么,你想做什么�!睖匮灶伳樕细∑鹨痪淺薄的笑意,“我婆婆周蘭芳知道,你大哥霍清譽知道,就連我公公,你父親霍正雄也知道,所以他們都怕你!”
“或者說,他們既怕你,又想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