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溫宴禮就那么眼睜睜地看著她轉身走掉了。
離自己越來越遠。
然后上了車,車身啟動,轉眼便絕塵而去。
她有理由生氣!
她應該發(fā)脾氣!
是他令她心急如焚!
是他沒有顧忌她的感受!
是他大意了!
忽略了喬豫東會拿他的性命安危去威脅她!
是他的錯!
現在,他唯有希望她能少氣他一些,早一點消氣!
只要她肯消氣,之后她再怎么懲罰他,他都甘之如飴!
可是現在,他不能追。
她現在正在氣頭上,他絕不能再火上澆油。
她剛剛竟然朝他亮了戒指,足以可見今天晚上這件事,在她判定里的嚴重程度!
她已經推開過他一次,他絕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
所以,即便再不舍,再心疼,再想將她緊緊擁入懷里好生勸慰,安撫,認錯,賠禮,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還有他身上的傷,如果讓她看清楚他身上的傷,她只怕會更加生氣!
舉目望著空空如也的視線盡頭,溫宴禮一雙長眸深處仿佛有什么濃得化不開,很快的,他在心底無聲說了句,蜜兒,對不起。
不等他收回目光,姜鎮(zhèn)守便走了過來,作勢要扶他,“溫先生,你怎么樣?”
“先上車�!�
溫宴禮瞬間斂了眸,緩了緩之后,薄唇一掀,人卻沒有動,“酒店那邊的人呢?”
聞言,姜鎮(zhèn)守一雙濃眉不安地跳了跳。
到現在還沒有跟上來,也沒有發(fā)信息過來,十有**是跟……丟了。
正要張嘴,口袋里的手機有力地震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姜鎮(zhèn)守聽得雇主吩咐了一句,“找到她們的車,遠遠地跟著,別打擾�!�
“是!”
……
宋蜜的情緒糟透了!
不止是因為男人竟然不理智到簽了一紙生死狀,跟一個專業(yè)拳擊手打擂臺,拿這兇險萬分的一個小時,卻換喬豫東的和解書,令她六神無主。
也不止是因為他一再的刻意隱瞞她,令她氣急敗壞。
也不單單是因為他傷得連站都站不穩(wěn)!
令她情緒動蕩的還有那個國際長途!
她早就知道沈老爺子不會不留后手,但,心里有預測,跟事情實實在在的發(fā)生,是兩回事。
并且,對方竟然知道她的手機號碼,知道她在這幾個月里經歷的所有事,那就說明,她的一切日常行動都被監(jiān)視著。
對方清楚的知道她跟溫宴禮在交往。
正所謂,對方在暗,她在明!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是通過了什么途徑才會對她了如指掌。
是她身邊的人?
這么一想,她不由得背脊發(fā)寒!
不過很快的,她掐斷了這個想法。
因為她現在并不理智,甚至,連注意力都難以集中。
很顯然,這絕不是一個思考問題的好時機!
但是她又本能的不想一個人呆著。
她想做點兒什么!
讓她從當下這種情緒中抽離出來!
窗外夜色深重,車身飛馳如離弦之箭,并沒有猶豫太久,她把電話打給了霍清玨,“你休息了嗎?”
霍清玨顯然很意外,“沒有�!�
“你呢?”話一出口,霍清玨就知道這是一句廢話。
但是這個時候,朋友之間,說點兒廢話,或許更合適。
宋蜜沒作聲。
很快便聽得手機那頭的人問了一句,“你沒有跟溫律師一起守歲?”
“你一個人在酒店?”霍清玨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輕晃著手里的紅酒杯。
宋蜜給他打這個電話,他著實意外,也,開心,“要不要,我過去陪你!”
說著,他笑了一下,“如果你有這個需要的話!”
誰知道女人竟然會回一句,“你在哪里,方便的話,我去你那里�!�
宋蜜說“不想呆在酒店!”
霍清玨自然求之不得,“那我過去接你?”
“不用,你把地址發(fā)給我,我在外面�!�
霍清玨眉心一動,“好!”
……
半個多小時以后,門鈴響了,霍清玨按捺住內心的暗涌,走過去開門。
門后,宋蜜就那么笑了一下,“會不會打擾你?”
霍清玨側身做了個請進的動作,“孤家寡人,你來,我無任歡迎!”
宋蜜便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
走到客廳中央,一眼就看到了落地窗前的一瓶酒,一只杯子。
很快的,霍清玨拿了另一只杯子走過來,“你來之前,我是獨酌,你來了,可否共飲?”
第124章
宋蜜,你答應姓喬的什么了?
眼見霍清玨把酒杯遞過來,宋蜜沒接,反而先瞥了一眼落地窗前已經空了一半的那瓶紅酒。
她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這個時候,她也不能說自己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
所以,她多花了兩分鐘去做這個決定。
見她站著不動,從落地窗前收回目光之后便低垂了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霍清玨很自然地收回了手,“那我去給你泡茶。”
“大紅袍,還是……”
話沒說完,宋蜜已經朝他伸出了手,“酒�!�
等霍清玨的視線落回她臉上,她很不理智地勾了勾唇,“你確定你是霍家的二公子,而不是喬豫東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他送雪山玫瑰,你也送雪山玫瑰,他喝大紅袍,你也喝大紅袍!”
說不理智,是因為她明知道霍清玨有多無辜。
只因為“大紅袍”三個字,她就把對喬豫東的憎惡情緒,蠻不講理地轉移到了他身上。
在手里的杯子被女人撒氣似地拿走之后,霍清玨到底開口問了句,“你見過喬豫東?”
宋蜜卻自顧自地轉身朝著落地窗走了過去。
望著女人走開的背影,霍清玨不由得眸色黯了黯,那黯然深處分明掠過了一絲狠厲。
——喬豫東又做了什么?
很快的,他眸中恢復了一貫的清澈,抬腳跟上女人的腳步,“你有多久沒在國內過除夕夜?”
宋蜜想了想,大概有十年了吧!
或者是十一年。
她沒有刻意去記。
不過她很清楚的記得,宋枕書死的時候,是冬天。
十四歲之前,宋枕書一直獨自帶著她生活,她的生父權晸是權氏的掌權人,而宋枕書身為權晸的情人,錢財自然是不缺的。
如今回想起來,那時候除了異樣的眼光承受得多一些,日子過得其實也算自在。
不過那時的她卻感受不到這種自在。
彼時,剛剛進入青春期的她,孤僻,冷傲且敏感。
那時的她,已經時常能感受到自己的涼薄。
或許是因為宋枕書終日反復無常的情緒。
也或許是因為她的身體里流著一半權晸的血。
很多時候,宋蜜覺得她的冷情冷性,根本是骨子里帶出來的。
是遺傳了權晸。
宋枕書十九歲就輟學做了權晸的秘密情人,一年之后生下了她。
熬了十四年,終于熬死了權晸的妻子,卻還沒等來權晸主動提出將她扶正,惶恐于自己日漸年老色衰的宋枕書終于坐不住了。
當時的宋枕書還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千挑萬選的生育機器。
其實同樣坐不住的還有權晸,因為他在國外的研究室已經準備好了。
下一步,就是安排送她過去。
結果這件事被權晸的大兒子權錦晟,別有用心地告訴了宋枕書。
宋枕書在得知自己苦守了十四年的愛情不過是一個天大的陰謀和笑話之后,終于徹底承受不住,瘋了!
最后死在了一間精神病院。
宋枕書被送進精神病院之后,據說權晸也大病了一場,但宋蜜更傾向于相信,他是被權錦晟軟禁了起來。
就在他們父子倆明爭暗斗的這段時間里,她被權錦晟監(jiān)視著,留在權家過了大半年寄人籬下的生活。
權錦晟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
但宋蜜從未覺得,他們跟自己有任何關系。
不過那時,縱然她的內心有過百般掙扎,惶恐,叛逆,都不如權晸將她送出國之后……
——“在想什么?”
見她杯子里的酒已經空了好一會兒,而她整個人卻一動不動的,仿佛陷入了一場久遠而漫長的追憶之中,靜靜地在旁邊一等再等之后,霍清玨終于出聲詢問了一句。
很快的,宋蜜收住思緒,回了神,“太久了。”
說罷,她下意識地將手里的杯子遞到了嘴邊,這才發(fā)現,杯子里的酒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她喝光了。
于是又將杯子拿開,再開口,眉眼之間已再無一絲方才沉溺于往事時的游離痕跡,“我都記不清了�!�
一瓶新開的紅酒就在霍清玨手里,見狀,他立即示意著要給她倒酒。
宋蜜也沒猶豫,伸手將杯子遞過去,“前天你怎么過的?”
霍清玨手上倒酒的動作并未受影響,心弦卻實實在在的被撥動了一下。
其實他知道她在問什么,卻故意道“前天我們好像見面了�!�
宋蜜便不說話了。
她知道他聽懂了。
接著便聽到霍清玨說了一句,“做了一桌子菜。”
說著,他唇邊勾起了一抹淺薄的笑意,只不過,一眼既知是苦的。
見他移開目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放眼遠眺窗外,宋蜜也將酒杯送到了嘴邊。
冰涼的暗紅色液體由喉入腹,卻熨帖不了她浮躁的心。
今晚這酒,好似越喝越清醒。
不算長也不算短的一段時間之內,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宋蜜站得有些累了,于是便踱步離開窗前,走到旁邊的區(qū),就近在一張軟椅上坐了下來。
身上的大衣太長了,她索性便起身脫下來,隨手仍在了旁邊的地上。
也是在這個時候,這個角度,霍清玨的雙眼冷不防地被她手上的亮光一晃。
等他走近之后,果然看到她左手上戴著一枚戒指。
并且,戴在無名指上。
心里猛地一沉,眼底似有疾風掠過,但他百般克制著。
……
這廂,重新坐下之后的宋蜜隨手拿起了旁邊的矮幾上放著的一本書。
書里夾著書簽,應該是他近期正在看的。
——《霍亂時期的愛情》。
宋蜜沒想到他竟然會看這本書。
或者說,這種類型的書。
瞥了一眼,她看到一句話,翻譯過來大意是,他不能想象,沒有她的世界還能被稱之為世界。
很快的,她把書放下,又喝了一口酒。
杯子又空了。
霍清玨走過來,為她添酒。
她沒說話。
霍清玨也沒說話,給她倒完酒之后,退開幾步,直接在地板上坐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霍清玨突然叫了她一聲,“蜜兒�!�
“你知道我媽是怎么死的嗎?”
宋蜜抬眸看著他,“你說�!�
等霍清玨的聲音停下來,房間里重新恢復了安靜之后,又過了大約半分鐘,宋蜜不疾不徐地將長睫一闔再一掀,抬手朝他舉了舉手里的杯子,干巴巴地說了句,“干杯�!�
霍清玨迎面看著對面的女人,就那么看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