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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8章

    李昌修躲在病房外面打電話,喘不上氣來般使勁壓聲,“像是生病……不是廢話,是像從里到外都生病了……”

    他拿不準自己這位上司到底是怎么想的,更想不明白為什么到這一步了,岱玉庭來都沒來看過一眼,只能一板一眼的將自己看到的如實匯報,最多咬牙加上一句。

    “岱總,再關下去,真會關死人的……”

    岱玉庭那日后近乎于暴怒,他在例會上沉冷的面容刀鋒一般,幾乎是無差別攻擊所有人,被罵的狗血淋頭的下屬們捱到結束,一個個面色恍惚走出會議室。

    那晚說到底只是個意外,僅僅是原本他安排好的約會臨時被打斷,助理看他心情好趁機將父母那邊的邀約說出來,見個面而已,也耽誤不了太久。

    卻不想一時松緩反倒被趁虛而入,背后推手蜂擁而上,同業(yè)者們樂意稍做添色,將普通見面炒成豪門背德,渺天資本這棵大樹實在礙眼,若能咬下來一口,很多項目瓜分下的話,簡直是年終獎番幾番的樂事。

    幾天下來確實有點礙手,但也沒到棘手的地步,岱玉庭讓法務對接平臺,溝通輿論撤話題。又直接將那對試圖回國拿腔作勢的父母,打包送回歐洲,順帶提醒兩位他們的兒子并非什么大孝子,大家最好還是維持體面。

    那位不知道哪家的千金銷聲匿跡,炒作驟然啞聲,疫情下餐飲實業(yè)本就不好干,得知岱玉庭被卷進來還惹上負面新聞后,那位家里賠罪的禮數(shù)迅速且到位。

    甚至連當晚將人引進來的侍者他都讓人查了個底朝天,但全過程攏疏下來,如同是誰殺死知更鳥般,風暴卷來,退潮后無人是罪人。

    那罪魁禍首是誰?

    岱玉庭在幾日后傍晚來到病房門口,看著里面那個身影正側躺著,有個年輕女醫(yī)生正在跟她說話。

    “……也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情,厭食這種更多是心理性原因,真的不需要幫你轉科室嗎?”

    林闕沉默,黑發(fā)柔軟的堆積在她臉側,呈現(xiàn)一種觸目驚心的白。

    她不想治。

    林闕從渾渾噩噩中把自己扒出來后,只能一遍遍的告誡自己,可以被脅迫,不能去承受,她厭惡且恐懼自己變成另一種人。

    病床上女孩的衣服被脊骨撐出條痕跡,像奄奄一息的花苞。

    岱玉庭比誰都清楚,他居高臨下見過她最開始懵懂的樣子,看似不堪一擊實際古板死犟,那點傲氣在她心底催出嶙峋漂亮的青山,愈往下探愈發(fā)現(xiàn)生機熠熠。

    他一眼看中,愛不釋手。

    這個不可逆轉的悖論橫在兩人中間,他想她成為乖巧寵物,或者再進一步的聽話情人,只能把她摧毀再重塑。

    他有無數(shù)種下作辦法。

    但那將不再是林闕。

    然而岱玉庭素來刻薄又心高氣傲的姿態(tài),依舊在心底與事實棋布錯峙。他從不退讓,一切人和事的放手,在他的信條中,只能由他先厭棄。

    他面色漠然轉身離開,第二天讓阿姨來把林闕接回家,開始安排家庭醫(yī)生每日上門。

    而在一個深夜里,他環(huán)抱住林闕的胳膊微微用力,感受到她細微錯亂的呼吸后,岱玉庭突然用力把人死死按在懷里。

    骨頭很硌人。

    仿佛一捏就能折。

    她一點都沒好轉,反而像是要徹底衰折在這座寸土寸金的高樓中。

    “一年�!彼⒅陌l(fā)旋,動了下手指,“你聽話點。”

    “等到合同結束�!�

    我放你走。

    懷中人的身體此刻近乎痙攣般輕顫。

    我有話說:

    明天就搬走了。

    后續(xù)提醒下哈,會有女主跟別人談婚論嫁的劇情,驚心動魄的。

    0064

    第63章

    離開

    這日之后,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倍速播放鍵鈕,兩人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再也沒提起過相關話題,冬日很快被暖鋒砍斷,春天正式砸落的時候,李昌修拿著一份新的東西來家里找林闕。

    她現(xiàn)在對于一切文件都保持高度警惕,更別說是從這位手里出來的,幾乎是想都不想,“我不簽�!�

    林闕知道他們公司常年跟人玩法律文字陷阱,一句話恨不得能掰開塞進去八百個陰謀,這種從根本上實力懸殊的對決,她再也不要入場。

    “這次是正常的合同,”李昌修有點哭笑不得,他又不是資本家,壓根不想多干那些讓人心虛的事,苦口婆心的解釋,“之后你總得在上海找工作吧,這一年多的空白期很致命,岱總的意思是從渺天資本這邊給你補一份勞務合同,這樣正好可以對消掉之前那份工作的負面影響。”

    渺天資本對觸無數(shù)行業(yè),而且近年來行事方式明顯有點走長遠發(fā)展的意思,口碑人脈都不錯,有這樣的從業(yè)經(jīng)歷是可以說是簡歷鑲金邊的程度。

    李昌修暗暗觀察她的神色,見她沉默后順水推舟,“你可以找律師看看,就是公司普通員工的正常入職模版,簽的時候也給你把離職也一起辦了。”

    他太了解自己上司的陰險狡詐,無非是想從林闕的履歷中插一腳,那以后她所有入職工作的背調都會從渺天過一遍。

    完全看不出什么要放手的意思。

    林闕翻開看了看,職位就標注的行政助理,主要負責內(nèi)容都是很平常的東西,她把李昌修送走后把合同往書房一放,然后等著阿姨給她把藥端來,自己對著電腦坐了一下午。

    這些天她除了出入醫(yī)院,剩余的時間大部分都在陪岱玉庭參加各種或大或小的晚間應酬,或許無關緊要,但有人大張旗鼓。

    林闕耳聽目聞,跟在他身邊感受這個男人的行事風格,岱玉庭不對她設擋,言傳身教般向他展示什么叫陽奉陰違,周旋人情。

    如果可以的話,他估計會直接在CBD所有商務樓里廣帖聲明,將她歸入名下。

    渺天最近風頭日盛,連著主投幾家疫情下風頭行業(yè),所以沒等多久,稍微敏感點的就隱約知道岱玉庭身邊有點變動。

    畢竟大家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渺天幾乎是岱玉庭單方面主權,要是真有結婚的苗頭,單合伙人們就要動作一番了。

    但流言也僅僅只是浮動了幾日就悄然落幕,沒有后續(xù)。林闕逐漸不用再去每日掛針,阿姨用心烹調的食物她也能偶爾吃下去些,不再虛弱的好似要凋零。

    岱玉庭在某天晚上看到她放在床頭柜里的小冊子,等人睡了后,他用手指勾開抽屜,看著上面一個個劃掉的日期,感覺氣悶到心臟隱痛。

    小沒良心的。

    第二天兩人坐在餐廳吃東西,男人垂眼漫不經(jīng)心,“換季了,抽空去看看需要添的衣服。”

    林闕應聲,軟白的臉頰上這些天有了點肉,讓人忍不住想動手捏捏,她起身去廚房拿碗,前腳剛走,手機就嗡嗡作響。

    岱玉庭掀眼皮瞥了下,順手拿過來,看見是陌生號碼后接通,那邊傳來聲音,“林小姐這邊如果順利的話,什么時候方便來入職?”

    林闕聽見動靜,從廚房里出來拿過電話,跟那邊說了幾句后掛斷,轉頭看過來,“合同只剩不到一周了,家政公司給您安排了新人�!�

    粉飾太平的假象被一刀插破,岱玉庭上半身后仰,眼底波瀾不驚,“找好下家了?”

    他留足后手,料定即使她在新工作中也能在自己可管控范圍內(nèi),但見她如此模樣還是一陣隱怒,干脆起身離開,像極蟄伏獵手。

    林闕在一個傍靜搬離,岱玉庭沒有過問,回家看到放在玄關的電梯卡時,眼風都沒多掃一個。

    直到一個月后,他發(fā)現(xiàn)早就應該反饋上來的相關背調絲毫沒有動靜。

    “應該是沒入職,”李昌修跑了一天后跟他匯報,“上海相關行業(yè)都聯(lián)系很密切,有簽競業(yè)協(xié)議,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離開了。

    岱玉庭用盡心思給她搭建了個完美履歷后,才發(fā)現(xiàn)被這個小騙子擺了一道。

    林闕壓根不再關心自己在這個行業(yè)將如何走下去,她被磨盡膽力,精疲力盡的撐夠最后一程,在春末時安靜離場。

    春天轟然閉幕。

    0065

    第64章

    消失

    好雨知時節(jié)。

    林闕在一個下雨傍晚回到小城,初夏那種溫悶的包裹感在緩慢回暖她枯涸靈魂,一直到走出高鐵站,她方大夢初醒。

    她沒有回家,只是在外環(huán)租了一個小單間,開始任由自己下沉。

    街邊不再有昂貴格調的網(wǎng)紅酒館,洋溢各國文化的面包店也變成了老式烘焙坊,肉質不這么完美的生鮮,也許酸澀清甜的果類,這一切將那個被夸張物欲包裹的林闕掏空又撐滿。

    回家三周后,找好的工作又詢上門來,她之前放棄了各種大廠投遞郵箱的招聘流程,在老家這邊直聘app上找了一家小公司,月薪三千六外加五險一金,早八晚五,月休四天。

    林闕預想的很對,新的公司沒有進行詳細背調的意識,只草草問了以前干過什么,查看了學歷,再要了幾個之前的作品后,就通知可以盡快來上班。

    她需要社交,來填補一些失去的心底空隙。

    上班第一天,隔壁辦公室有個男生過來幫她辦理入職,臨走時幫她沖了杯掛耳放在桌上,小聲,“你第一天來不知道,下班時候領導說走先別走,咱們這位大領導有點……”

    還沒等說完,后面?zhèn)鱽砜人月�,男生迅速閃人,林闕抿唇,低頭看見手機亮了下,打開是李昌修的群發(fā)消息,通知渺天資本各部門領取季度福利。

    已經(jīng)與她無關,林闕拉黑他時順手把之前的一些好友刪除,將最后一絲微弱的聯(lián)系砍斷。

    弄完后她抬頭,端起咖啡抿一口,被只有酸苦的口感澀到皺眉,轉眼看見落地玻璃門外隔壁辦公室有對年輕男女正在說笑,言語神態(tài)間難掩親密,有種呼之欲出的曖昧。

    大家都真簡單啊,林闕不再糾結咖啡味品質,心底忍不住感嘆。

    公司是一家國企高管自己出來單干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老板也算有點人脈,負責對接很多連鎖餐飲或者娛樂品牌在當?shù)厥欣锏囊恍┑貐^(qū)性獨立設計,林闕上班第二天就被留下加班到了十點,幾個領導單開會用了三個小時,但沒什么實質內(nèi)容,存在一兩個問題重復贅述的通病。

    工資不多,但是工作卻比林闕想象中的無聊要有沖擊力的多,大多數(shù)找他們公司合作的客戶都是品牌下派,有一定一線城市項目經(jīng)驗,所以很不好糊弄,而辦公室里很多人明顯都還沒經(jīng)驗,客戶一催就手忙腳亂的。

    這么一來二去,林闕這種早就被磨出來的熟手就顯出來了。

    部門小領導是個三十多歲的女性姓聶,老公是干連鎖培訓機構的,跟領導關系匪淺,一切設計相關工作都需要跟她匯報,但是個熱心腸性格,跟林闕說話攤的很開,凡事總有提點一二的意思。

    所以雖然她因為同事明顯跟不上思路步伐這種問題感到苦手,但干起事來蠻有動力。

    唯獨一點有些麻煩,她身體養(yǎng)的很慢,在上海時岱玉庭讓阿姨一日三餐都用私立醫(yī)院定好的營養(yǎng)攝入來做,回到家后林闕一個人住,很多時候樓下買個雞蛋灌餅也就糊弄過去了。

    所以加班沒幾天后,林闕就病倒了,來上班時小臉蒼白看上去懨懨的,被同事打趣是個病美人,一推就倒。

    隔壁那個負責辦公室采購內(nèi)勤的男生見狀忍不住湊過來,“小林,實在不行你就請假去看看,反正供貨商那邊已經(jīng)在根據(jù)我們的定稿印刷物料了,你總得……”

    沒等他說完,聶姐從隔壁辦公桌轉過身壓低聲音,告誡狀叮囑,“可別說請假的事,沒看到領導的意思嗎?埋頭干都來不及呢,小林你可注意點�!�

    其實林闕走個半天大家也能頂?shù)米。陕櫧氵@么說了,兩人啞口無言,只能各自回工位干活。

    沒兩天后林闕實在頂不住,去找領導釘釘上批了假條,當天下午從醫(yī)院打完針出來打車時,林闕接到電話。

    “孟總,有什么事情嗎?”

    那邊語氣很溫和,對請假的事沒多問,“下午公司開了會,研究了一下咱們部門的效率,決定以后聶姐原來的那一部分工作都交接到你手里,她專心負責跟供貨商還有客戶對接。”

    “你能力強,大家都看在眼里,好好干,別辜負我跟陸總的期待啊。”

    林闕仿佛喉嚨被噎住,而馬路這邊攔下的出租車一個勁沖她喊問地址,只能先草草應下,掛斷電話后她頭疼的靠在后車座上。

    昨天時候她問聶姐是不是最近工作會有變動時,她還一臉寬慰的示意不會,讓林闕安心去看病。

    大約是料想林闕年輕,面薄不好意思拒絕,再加上大家在加班她請假本就不好意思,干脆上下一心,先斬后奏的就把工作交接給定好,這下以后聶姐終于可以清閑踩點下班接孩子了。

    職場這種東西,果然在哪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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