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闕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幾米外的男人，他身形挺拔修長，在夏夜里駐足，像海洋正中心的黑灰燈塔，帶來恍惚亮光，還有無盡遠離地面的恐懼感。

    “跟你沒關(guān)系，”她移開眼睛，感覺自己酒意上涌沒法思考，但又強行給自己壯膽般回視，“你想干什么？”

    “我挺好奇的，”岱玉庭覺著眼前這人跟自己天生犯沖一樣，兩句話就能讓他憋悶不以，刻薄勁一下子涌上來，“同樣都是跟著上司，一樣的手段，憑什么他就行？”

    為什么我不行？

    為什么你非要搞成我要弄死你的樣子。

    林闕被他問的詫異不已，她覺著岱玉庭是不是瘋了，他那股子上流社會勁兒一向像尊神像一樣罩在他頭頂上，好像稍微做點什么出格的就能劈頭蓋臉的砸下來，更從不會問出這種話。

    她有點害怕，轉(zhuǎn)身想直接跑，結(jié)果余光看見自己家那層窗戶旁邊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林闕愣了下，就在這一愣神的片刻，她的胳膊被人攥住，瞬間整個人被逼著后退，來人忍耐已久氣勢洶洶，毫不避諱的一字字質(zhì)問她。

    “什么時候開始的？”

    “我問，你，是什么時候開始的，跟樓上那個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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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示弱

    林闕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但岱玉庭以前從不會這樣失態(tài)的質(zhì)問，他向來善用暗刀，逼人不見鋒芒，絕不留話柄。

    她使勁掙了兩下手，但還是被緊緊攥住，兩人身影在昏暗路燈下交疊，林闕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眼家里的窗戶，這次沒人，只有窗簾在輕晃。

    不要沖動，不能爭氣。

    林闕心中警鐘長鳴，她將幾乎要沖破嘴邊的那些不好聽的吞下，想著自己男友那張臉，他兢兢業(yè)業(yè)，在上海并不輕松的一路摸爬，實在不該被自己拉下水，還是因為這么骯臟的事情。

    而她做一名合格的情人這么久，自然知道此刻示弱才是上上選。

    她試圖拉扯回手臂的動作馬上停下來。

    “如果有什么讓你誤會的，我先跟你道歉，”林闕放低姿態(tài)，她對上岱玉庭的臉，打量他的神色，試圖從細枝末節(jié)中找出些許余地，“我回家上班后才接到這個項目，張臻恒是甲方委派，我們剛剛認識沒多久。”

    她在為了樓上的人道歉。

    岱玉庭收斂神色，碎掉的外殼回擲，除了攥緊的手沒有卸掉分毫力氣，整個人迅速變回了林闕熟悉的模樣，漠不關(guān)心置身事外，微垂的眼睫擋住情緒。

    她覺著自己找對了點，神經(jīng)回竅，仿佛如魚得水般，“我們的關(guān)系存續(xù)期間，我保證自己絕對……”忠誠兩個字在她唇齒間滾了一圈，停頓一兩秒后換成，“干凈。”

    她是干干凈凈給他玩的。

    配不上忠誠二字。

    “所以你不用擔心，還有之前我走的時候，我沒拿走任何東西，也不是我心存怨恨，只是我覺著自己已經(jīng)受益良多，沒有必要再去索取錢財�！�

    林闕想委婉表達的言外之意是，我凈身離開，不欠你的，如果可以請高抬貴手。

    岱玉庭此刻真想把眼前這人綁起來帶回去，絕不允許自己在這里聽她胡扯。

    林闕是什么性格，她天真鈍直，空有無用傲氣，如果在之前岱玉庭還不算了解她，那在人跑了后查出那些亂七八糟事的時候，他就看清楚了，這女孩是寧愿被砸斷骨頭也不愿被壓著低頭，她寧愿死。

    來之前他看了這個不起眼項目的全部資料，說實話，這個品牌很短時間能營銷成功，下沉市場這一塊做的非常不錯，在走快消路線時堅持拿出一部分錢用來砸口碑。

    是她的性情方式，還有整個項目里隱約露出些方式痕跡，是他養(yǎng)在身邊一點點教出來的，岱玉庭發(fā)現(xiàn)這些后還沒來得及舒心，又從她署名負責的某些人事管理里看出來，還有些新的，他以前不許林闕碰到的職場內(nèi)容，她也學會了。

    那是誰的手筆。

    “我可以跟你保證，我跟我男……張臻恒的關(guān)系絕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她的男朋友，她現(xiàn)在還正站在自己眼前，為了男友向自己道歉。

    岱玉庭微微轉(zhuǎn)了下手腕，繼續(xù)聽她說。

    “我的名字也是很早之前就改了，不是故意隱瞞騙你�！绷株I掩飾不了焦急，語氣快了一些，她余光頻頻掃向窗戶口，擔憂的昭然若揭，“所以之前的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吧，我會退出這個項目，不要給你們造成損失�！�

    以前的林闕是她自己的王國擁護者，誰都不能侵占屬于她的成果。

    現(xiàn)在她甘愿放手，割地求饒。

    “行嗎？”

    做夢。

    他幾乎要被氣笑了。

    “當然可以�！�

    林闕的胳膊被松開，她長舒一口氣，接著就聽見岱玉庭的聲音，他抬手扯了下自己領帶，視線在她身上圈了半刻，又移開。

    一切好像回溯到一年多前，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夜晚，他變回了那副斯文矜貴的冷淡樣。

    “是不是瘦了，”岱玉庭居高臨下，慢條斯理的把人從頭看到尾，“回去吧，有什么好害怕的�！�

    那種整個人都疏冷的薄感讓林闕心口一松，她幾乎是逃走，轉(zhuǎn)身上樓后很快樓道里傳來“砰”的一聲關(guān)門。

    岱玉庭站了很久才回到車上，李昌修全程聽的清楚又模糊的，時不時想打聾自己，所以此刻完全摸不清狀況。

    “岱總，項目還繼續(xù)嗎？”

    “賺錢的東西，為什么不做？”他身體后靠，“去找人對接這個品牌總部，中國區(qū)不是要分家嗎�！�

    "繞過上海那群人，去直接找本部談授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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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分歧

    岱玉庭回了上海，那天晚上他冷眼旁觀，樓上的燈十二點多關(guān)掉，窗簾緊閉，那種昭然若揭的排斥，一點點將他鑿穿。

    回上海后他連著趕了幾個會，新的領域需要慎之又慎，大環(huán)境當下，開啟新的賽道需要工作量非常龐大的調(diào)研，渺天的風控部門是他精心搭建的維穩(wěn)機器，所有人迅速進入狀態(tài)。

    除了岱玉庭。

    一直到有個發(fā)小結(jié)婚前夜，幾個朋友連著給他打了幾天電話讓他來賞個光，岱玉庭去待了一會，酒過三巡后，一群人換了場，包了幾個卡座叫了人來陪著，聲色場上酒亂歌迷。

    他冷視甚久，無心說話，一個人在中心位上坐成道剪影般，猶如灰色過堂風，來往的人都忍不住看過來兩眼。

    一起玩的人見狀都有點放不開，調(diào)笑聲都壓很低，偏偏人還是他們自己千請萬求找來的，只能彼此使眼色，最后發(fā)小無可奈何的頂上，絞盡腦汁想了個輕松點的開頭套近乎。

    “哥，最近身邊換人了？之前那個挺久沒見了，”發(fā)小還熟絡的把自己酒杯壓低跟岱玉庭的碰一下，“下次挑人帶著我，讓我也漲漲見識�！�

    岱玉庭掀眼看他。

    發(fā)小頓感不對，尋思自己總不能掃雷第一塊就炸場了吧，趕緊往回拉，“還是鬧別扭了？也正常，你這姿態(tài)這么高，那不想換人的話稍微哄哄，又不是什么大事。”

    岱玉庭環(huán)視四周，入目都是年輕的面龐，有顏色的數(shù)不勝數(shù)，讓人眼花繚亂。

    “給您叫個干凈的？”發(fā)小見有戲，他有事求他，原想今晚賣個好開口，結(jié)果沒想到一直沒找到機會，見狀趕緊順竿子往上爬，“那我……”

    “俗不可耐。”

    話音沒落就被刻薄打斷，發(fā)小噤聲，半晌轉(zhuǎn)過彎來，忍不住驚奇的砸砸嘴。

    岱玉庭是誰啊，下一步棋他能前后各算五十步，腦子里的謀劃跟山路十八彎一樣，他才不信這人會沒辦法，干這行的，欠債的謀財?shù)那竺�的�?shù)不勝數(shù)，人性到了頂頭，法律之外總有骯臟但好用的辦法。

    這些，眼前這位可比自己狠多了。

    “什么情況？”發(fā)小在耳邊聒噪，“不聽話就嚇唬嚇唬，實在不行找人唱個紅臉，然后砸點錢，這樣還不成的話，找個地方關(guān)起來一鎖，熬鷹總簡單吧，朝死里熬，岱總這還能難住您……”

    岱玉庭早就全盤推翻了這些爛法子，更不想跟傻子說話，他姿態(tài)傲慢，此刻把該想的事情想清楚了，起身就走。

    第二天張臻恒接到上司電話，說是項目迅速推進，甲方已經(jīng)來試探過一輪了，雖說錢數(shù)還有股份沒談攏，但明顯是要繼續(xù)下去的意思。

    張臻恒掛斷電話，他已經(jīng)從自己女友那里知道了來龍去脈，那又如何，時過境遷。

    他溫和的與林闕溝通，兩人在戀人之前先各自擁有獨立人格，張臻恒不會干涉，更不會因此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

    林闕擁有絕對自由，沒人會干涉她的選擇，她站的筆直，沖男友感激笑笑，“謝謝�！�

    張臻恒飛往上海，他是這個咖啡項目的重中之重，所有的數(shù)據(jù)還有線下情況他主挑大梁，忙的焦頭爛額，只能專心顧及上海這邊，林闕這邊就重新交權(quán)給了公司。

    她開始里外應對，張臻恒需要實時數(shù)據(jù)的更新，林闕就需要經(jīng)常跑店里去，但是孟總想讓她趕緊跟這個項目松手，以免節(jié)外生枝，很快給她塞了一堆新的任務。

    幾天后，人事過來確認空閑工位，說是招聘了新人，來帶項目組，林闕正朝外面趕，電梯門關(guān)閉前一秒，她瞥見個熟悉的面孔。

    記憶被迅速回墜到高中，但還來不及多想，手機又響了，她趕緊接通跟對面聊新的想法。

    幾天下來，矛盾擠壓到最大，林闕準備找領導談談的時候，張臻恒的電話進來了，他聲音很愉悅，“……已經(jīng)要定合同了，高層很滿意，壓根沒想到這么順利……”

    林闕不想掃興，更多的是跟著一起高興，兩人還沒多說幾句，陸總從辦公室里出來沖她招手，“小林，你進來下�！�

    進去等聽明白后林闕有點愕然，大概是因為上海這個項目做的不錯，本地有一家本土飲品品牌想復刻，覺著原版的廣告公司肯定做的最像，直接找上門來，她覺著這都不需要思考，“這違反行業(yè)規(guī)則了，真的不行�！�

    “當初又沒簽競品協(xié)議，而且上海的這些都是一錘子買賣，我們最應該看中拿下的還是咱們省里的市場，”陸總跟孟總已經(jīng)打定主意了，案子直接塞給林闕，“你來負責搭建小組，這幾天有新人入職，會幫你分擔一部分壓力�！�

    林闕只覺著身心俱疲，出辦公室后給男友回電話想問他的意見，等聽清楚原委后，張臻恒停頓一兩秒，“不用跟我說，你有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做不做，我私人身份上都支持你。”

    他立場從沒變過，從始至終讓林闕選擇她想走的路，給予最大尊重。

    我有話說：

    這部分情節(jié)不能省，我要寫清楚男女主兩人能在一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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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漸顯

    林闕進入高壓模式，她原本想的是逃離上海這座城市特有的節(jié)奏后能松一口氣，此時才發(fā)現(xiàn)遠沒有想象中輕松，本地更受限，而這個行業(yè)的工作量，不論在哪里都很大。

    一切彈性工作時間，概括后都是加班。

    小城市最致命的就是等級壟斷，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林闕不能保證自己如果現(xiàn)在想跟公司說再見，以后是不是還能找到自己心儀的工作。

    張臻恒那邊進展迅速，林闕不是沒有懷疑過中間會出問題，但是并沒有，她旁敲側(cè)擊再三打探，估計最后過于明目張膽，張臻恒反過來笑她太敏感。

    “我們這個項目說實話算不上上層項目，畢竟主流的飲品市場已經(jīng)固定，能插進去一腳難之又難，我們的優(yōu)勢就是國外品牌，還有主打產(chǎn)品逐漸大陸化，所以甲方那邊過來對接的管理層等級不是很高，也都是正規(guī)程序�！�

    “之后我沒再見過岱總，你不用擔心�！�

    語氣中并未忌憚太多，張臻恒心底有數(shù)，男性都有占有欲，但這種東西說到底最多片刻沖動，而曾經(jīng)職場上的逢場作戲，他并不覺著岱玉庭會盯著林闕多久。

    她是很漂亮，但上海最不缺的就是美貌。

    反而對于他來說，女友曾經(jīng)與這種等級同性的關(guān)系，更能為他隱隱加冕。

    林闕正在工位上吃午飯，點的外賣早就涼透了，她用筷子戳兩下，之前心底的那點不對勁漸漸被打消，最近休息不好胃口也不好，干脆中午也不想來回跑了，勉強對付兩口。

    “我…想跟你商量個事情，”林闕畢業(yè)后沒在本地工作過，對于這里的職場認知一片空白，“我想辭職，換家公司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