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不惑境
不惑境
“可是尹先生不在書院啊�！蹦情T童說道，“先生昨日出門去了。”
“不在？”白澤愣了一下，說道：“敢問尹先生何時回來？”
門童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不知。先生出門，哪里會和我一個門童多說什么？”
白澤心里有種詭異的直覺，莫非這尹先生，在躲著自己？隨即又問道：“不知，書院中，可有一位名叫余幼薇的姑娘？”
“余姑娘？”那門童狐疑地瞅著白澤，警惕道：“自然是有的。不過，她已經(jīng)不在書院里了。”
“不在書院里？”白澤臉色精彩，疑惑道：“莫非，也是出遠門了？”
門童皺著眉頭，說道：“不在書院，自然是已經(jīng)結(jié)業(yè)了。至于出沒出遠門，我哪里知曉？”
“如此，倒是叨擾了。”白澤沉默片刻，告辭離去。
那門童看著白澤離去的背影，只覺得這人十分奇怪，搖了搖頭，又冒雨跑開，回到書院廊下。
白澤向山下行去。
山道蜿蜒，如來時一般，在淅瀝的春雨中顯得分外幽寂。
白澤走出一段山路，冥冥之中，心有所感，驀然回首，看向山道盡頭的那一座青白牌坊，“反求諸己”四個大字映入眼簾，一瞬間讓他復(fù)入圓通之境，魂海清明，宛如朗月當空。
白澤聽見枷鎖破裂聲在耳畔響起，魂海金泉當中，真我之象，在這一刻，被清晰地映照出來，再無半分模糊。
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這一刻，白澤只覺心中迷惘盡數(shù)湮滅。
南下遠游，他要求問的那個答案，其實在一開始，就并不重要。白澤沐浴春雨，看著牌坊上的那四個大字，終于確信，埋藏在他心底的那個答案。
他終于明白，當初余幼薇問他的那個問題，究竟是什么意思。
或許他早就已經(jīng)知曉。
“白澤。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發(fā)現(xiàn)我很壞，你會不會殺了我呢？”那一夜，余幼薇如此問他，“就像你師父殺了陳蒹葭一樣，也殺了我�！�
那青衫劍修長嘆一聲。
原來這世上，要做到直面自己的本心，也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白澤想到那些戰(zhàn)死在南域魔亂中的人，想到業(yè)已淪陷的燕都邯鄲，想到那雙邪異的血瞳。
紛亂的思緒在心湖掀起風暴，又被那青衫劍修翻手鎮(zhèn)壓�；耆嫖覄×艺饎�，終究是定于不惑。
“既然你已經(jīng)成了我的心魔，余幼薇，這輩子，你逃不掉的�！卑诐尚α似饋恚暮䦟⒛强駚y的風暴一口吞下，歸于寧靜，“那些事情，如果真的是你做的，也合該被我打斷腿……”
白澤想起許敬亭，魂海深處的極光劍印熠熠生輝。
“我不會是他�！卑诐煽粗胺辞笾T己”四個大字，輕聲說道：“我只會是我。”
此話一出，雷霆浩蕩，在云天之上，發(fā)出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
“轟�。�！——”
書院門童被那一聲驚雷嚇得一哆嗦，縮著脖子看向陰沉的天空，只見黑云壓境，一場恐怖的雷暴正在九天之上醞釀。
“奇怪了，說是春雷驚蟄，可這一聲雷，威力未免太大了吧？”門童嘀咕道，“這怕不是要把土里的蟲子給活活震死？”
這方門童不知那滾滾天雷為何物，可書院當中，知曉這驚雷來歷的人卻多如牛毛。
書院一處清幽亭樓，兩位先生對坐飲茶，各執(zhí)黑白子，在棋盤上對弈。聽見那一聲驚雷，其中一人微微抬眸，看向書院山道方向，說道：“看來這人，便是尹韜要躲的那位了？”
“當真是英雄少年�！绷硪蝗似届o落子，說道：“竟然跑到書院門前渡劫，有幾分意思�！�
“你說，尹韜是不是算到了什么？”那人說道，“不然怎么突然躲了出去？”
“師兄，你若是因為推算一個人的因果，直接折壽幾十載，你也會躲著他的�！绷硪蝗苏f道，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更慘的是，還什么都沒算出來�！�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很想去看一看，這小子究竟有何能耐。”那人哈哈一笑，看向天雷匯聚的方向。
“師兄自便�！绷硪蝗四樕珖烂C，“師弟就不摻和了�！鳖D了頓，“師弟還小，想多活幾年。”
“……”
另一邊，天雷匯聚的剎那，白澤已經(jīng)心生感應(yīng)，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御氣沖天而起，直奔睢陽城外而去。
若是在此處渡劫，即便是天雷不把他劈死，他也要被岳麓書院的那幫老先生認定是來砸場子的，八成要因為自身引來的雷劫蕩平書院山門，被活活抽死。
白澤全力激發(fā)體內(nèi)先天純陽真氣，化作一道虹光，趕在
不惑境
可天雷浩蕩的威勢，已經(jīng)讓睢陽半個城池的人紛紛側(cè)目，看向城西那恐怖的雷云，宛如滅世神罰，雷電馳騁于巨大的黑云渦流當中，猛烈天風激蕩四方，雷鳴之聲如同九天之上的萬軍之戰(zhàn)，轟隆作響！
“天吶，那是什么？！”有人冒雨驚呼。
“雷劫！”有人大喊道，“看方向，是書院那邊。莫非書院有賢者出世？！”
“開什么玩笑？”另一個人說道，“賢者境要渡的雷劫，乃是陰雷劫！這分明是陽雷劫。”
“福生無量天尊�！庇腥苏痼@失色，“如此恐怖的四境雷劫，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當年儒劍渡四境雷劫，也沒有這般恐怖的氣象。莫非書院要出一位比當年的儒劍還要強的至尊？！”
“嘶！”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十年書院天驕輩出，這是要直追稷下學(xué)宮的趨勢啊！”
對此有人嗤之以鼻，“書院強是強，可想要和學(xué)宮碰一碰，恐怕還不夠格�！�
“我可是聽說儒劍在瀾滄江悟道，一劍斷了天河瀑布�！庇腥苏f道，“如此天賦，他日超過學(xué)宮夫子，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閣下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宋之問何德何能？”有人嗤笑道，“敗軍之將，簡直就是我大宋之恥！”
此話一出，眾人聞言色變，紛紛怒目而視。
那人見局勢不妙，當即緘口不言，默默溜走。
儒劍出走睢陽已經(jīng)過去兩年之久。當年宋之問身敗名裂，離開睢陽城時，人人喊打，被當街一劍捅進胸口，可謂是下場凄慘。
然而宋之問出走之后，宋國在與齊國的博弈中連吃幾個悶虧，賠了夫人又折兵，當初那些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宋國人，又念起儒劍的好。
宋國朝野上下，對宋國新任上將軍一片謾罵，聲稱這位上將軍與宋之問比起來，簡直連給儒劍提鞋都不配！
廟堂之中，一眾官員連番上書，為那位風流倜儻，又修為卓絕的宋國前任大將“平冤昭雪”，言辭確鑿地宣稱“勝敗乃兵家常事”，儒劍尚未及而立之年，吃幾次敗仗再正常不過，即便是那些打了一輩子仗的老將軍，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宋國上下如何能自毀長城，對儒劍這般苛責呢？
如果不是他們前番在宋之問倒臺時，意氣風發(fā)地落井下石，恐怕這些人當真會被朝廷上下的正義之士奉為領(lǐng)袖。
可朝野上下，對于宋之問敗在小先生陳守仁手中，導(dǎo)致宋國伐鄭大軍死傷慘重這件事，到底是變了風向。
不知是何人在暗處出手，一夜之間，宋之問戰(zhàn)敗一事的矛頭，直指宋國掌印太監(jiān)張宴！當年參與伐鄭之戰(zhàn)的宋軍副將楊承，以及參將李峰接連站出來，怒斥督軍按察使張宴貽誤戰(zhàn)機，臨陣脫逃，導(dǎo)致宋之問率領(lǐng)的前軍被圍困在汜水關(guān)內(nèi)，孤立無援，以致伐鄭之戰(zhàn)的全線潰敗。
此事一出，朝野嘩然。
宋王君子啟頂不住壓力，只好將張宴下獄。
宋相錢起更是趁機發(fā)難，對張宴晝夜審問，動輒大刑加身。這位在內(nèi)廷呼風喚雨的掌印太監(jiān)哪里扛得住這種精神和軀體的雙重折磨？不出三日，張宴便俯首認罪，最終在大獄里不明不白地死掉了。
張宴一死，宋國內(nèi)廷的勢力登時有土崩瓦解之兆，外朝以宋相錢起為首的文官集團，大有一統(tǒng)朝堂之勢。
可不管宋國朝堂發(fā)生了怎樣的變化，儒劍出走睢陽之后，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所以瀾滄江那邊甫一傳來“儒劍悟道，劍斬天河”的消息，宋都舉城沸騰，都在猜宋之問何時會重返朝堂。
甚至有人已經(jīng)上書宋王，逼他下罪己詔，請儒劍重返宋國朝堂，執(zhí)掌上將軍之位。
可讓這些人想破頭都不知道的是，瀾滄江悟道的那個人，壓根就不是宋之問，而是白澤！
而此時，那個一劍截江被謠傳成“劍斬天河”的當事人，正在睢陽城外，以西的野郊渡雷劫。
“轟咔！！——”
猙獰雷光破空而來，狂暴氣息呈摧枯拉朽之勢直奔白澤的面門！
天地間明光一閃，剎那間，那滾滾天雷已經(jīng)來到白澤眼前。
“白澤�！倍吅鋈豁懫饎`山鬼冷冽的聲音。
白澤心里了然，知曉山鬼這是在提醒他利用雷劫前半段的天雷淬煉軀體。當即緊咬牙關(guān)，渾身毫不設(shè)防，任由第一道雷劫狠狠地劈在他身上！
天雷加身的瞬間，白澤怒發(fā)沖冠，被那雷劫恐怖的威勢電得手舞足蹈，可愣是一聲沒吭，憑借自身毅力，生生抗住第一道雷劫，爾后瘋狂運轉(zhuǎn)《純陽真經(jīng)》，將沒入體內(nèi)四處蠻橫沖撞的雷力煉化，淬煉骨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