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男人被逼催,像墮入迷城,廢墟之中,晚霞收盡,雜草叢深可沒膝,他看不清前路,只有徑直狂奔,忽然,竟被一個油漆桶絆倒,他勉力起身,轉瞬之間,竟倒在血泊之中——</p>
獵手徐徐潛入草叢,人還是個少年模樣,開膛破肚有屠夫的風采。手中開了刃的刨錛兒雪亮鋒利,映著工廠內部的倒影。他定睛瞧男人驚恐萬狀的臉,確認自己與這男人素不相識,更談不上深仇大恨,可無由地,手上斬殺的勁頭卻多了幾分狠戾,像是蓄意的凌虐。骨肉劃然,血液柔軟,人體組織就是這么不堪一擊,不一會兒,身下的可憐蟲已經面目全非,臟器亂飛。</p>
少年在男人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跡,掏走了他的錢包,僅剩十幾塊錢,他懊喪地啐了一口:“操!”他抬起頭,月光照著他臉上的慘白的傷疤和鮮艷的血跡。</p>
今日不走運,宰了一個兜比臉干凈的窮漢子,甚至可能還是自己的同行也未可知。</p>
月光之下,錢包里掉下來一張照片,是一個年輕女人,留亞麻色齊耳短發(fā),少年仔細看去,順手揣在兜里,繼續(xù)唱死者沒完成的歌:“所有快樂悲傷,所有過去通通都拋去,心中想的,念的,盼的,望的,不會再是你……讓他隨風去,讓他無痕跡……”</p>
奪走死者的煙,是最廉價的長白參,少年慢慢地吸,緩緩地唱。獵手為獵物送上挽歌。歌罷,一臂提起殘破的尸體,扔進油漆桶,放倒,輕松一踢,滾向墻壁,紅色標語宛如鮮血寫就——“安全第一,生命至上”。</p>
新的世紀,舊的東北,失序后的鋼鐵世界已是一片廢墟,光芒普照的寒地偏離太陽的射程,對某些人來說,生命已陷入永夜——</p>
太平縣的女青年齊玉露過著死水般的生活。她已經到達了爛熟的年紀,二十八歲,人卻是個頑固不肯墜地的果子,沉甸甸地攫住枝頭,不結婚,沒朋友,如一尾孤獨的金魚,空游無所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