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一天，齊玉露扯了個謊，早早下班了，她拖著先天殘疾的腿站在夕陽底下，不言，也無淚，她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如急促鼓點。這片灰色的天地，霎時間明快起來。她忽然覺得三十歲不算可怕了——</p>

    齊玉露的家在城郊一棟廉價的爛尾樓，四層，左手邊，面積僅有不到四十平米，上下班坐電車需要耗費兩個小時。</p>

    她在小小的陽臺上種滿了矢車菊，夏末時節(jié)，靛藍色的花朵有種夢幻色彩，襯得這老舊陰濕的所在并不那么荒蕪。</p>

    “爸，我回來了。”空氣中有淡淡的花香，這使她感到安心。</p>

    齊東野端著搪瓷茶缸迎出來，他輕輕地啜飲，茉莉花茶能夠沖淡口腔里的金屬味道：“咳咳，今天挺早啊，我還尋思一會兒去接你呢，外頭這幾天又鬧刨根兒隊了，我心慌，不放心你�。　�</p>

    “沒事兒，”齊玉露渾不在意，她從不相信那種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因為她的命運里已經降臨過最大的厄運，“你幫我澆花了嗎？”</p>

    “挨排兒都澆了�！�</p>

    “幾瓢水？”</p>

    “兩瓢。”</p>

    “不夠。”齊玉露放下挎包，邁進陽臺，端起水瓢，邊淋水邊擦拭花葉。</p>

    “晚上吃什么？”</p>

    齊玉露沒說話，轉身緩緩下樓，五分鐘的功夫，拎上來一塊大豆腐、一捆小蔥和兩瓶白酒。</p>

    齊東野看見女兒額發(fā)上墜滿汗珠，她很少走得這么快過：“怎么了？啥日子？”</p>

    齊玉露眸子一動，笨重的腿忽地生動起來，跛態(tài)竟然形成了某種舞姿：“沒啥，就是高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