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云合的實驗不算成功。</p>

    丫鬟珍珠走過來，“小姐，是哪里出了問題？”</p>

    “我覺得是煤油燈的尺寸太小�！�</p>

    “這有區(qū)別嗎？”</p>

    “當然有�！�</p>

    煤燈是懸日，煤燈太小，有些位置光照透不過來，銅鏡上的陰影就會受影響。</p>

    珍珠疑惑：“小姐，既然煤燈太小，達不到您要的效果，您為何還要畫？”</p>

    顧云合耐心道：“不是只有成功的實驗才有意義。把失敗的過程畫下來，再三調(diào)整，直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會更令人信服。”</p>

    “那我?guī)湍�買一盞更大的煤油燈！”</p>

    “回來，”顧云合思忖片刻，囑咐，“待大姐下葬后再去采買。交代咱們院的人，近幾日都穿素凈些，院內(nèi)鮮艷的擺設都收起來，切不可張揚得意，讓人以為我得了侯府的親事，便自抬身價，目中無人了�！�</p>

    珍珠連聲應下。</p>

    三日后，顧家主要親眷去侯府吊唁，侯府也派人到門外候著，迎死者娘家人。</p>

    顧靜姝的棺槨是徐氏準備嫁妝時，親自挑選的，用的是上好的楠木。</p>

    可徐氏準備嫁妝時，未曾想到，不出十年，顧靜姝就用上了它。</p>

    五日后，顧靜姝從侯府正門出殯，風光大葬。</p>

    送完顧靜姝后，徐氏病了幾日，便振作起來，草擬顧云合的嫁妝單子。</p>

    從前顧云合是個傻的，顧家把她放在僻遠的莊子自生自滅。</p>

    如今要嫁入侯府，免不了準備豐厚的嫁妝。</p>

    可一些工期長的嫁妝，如拔步床、棺槨之類的陪嫁，都得提前數(shù)年尋找好的木材。</p>

    徐氏便做主，從顧明玉的嫁妝里，挪出部分來，待日后慢慢補上。</p>

    顧明玉自然不樂意。</p>

    “你賤不賤�。烤拖矚g搶別人的東西！以為自己嫁入侯府了不起，是吧？床和棺材都要搶，行啊！我都給你！那口棺材就留著給你收尸吧！”</p>

    顧云合姨娘去得早，留給她的東西不算多。</p>

    這次添置嫁妝，多是從顧家公賬上走，顧老夫人也幫著添置了幾擔。</p>

    從顧明玉這挪用的嫁妝，稍后顧家自然會補上。</p>

    且顧家要她做續(xù)弦，為的是家族榮耀，是彥哥兒，是侯府姻親的身份。</p>

    顧云合不覺得自己欠了誰。</p>

    她不疾不徐道：“棺材自然是要收尸用，總不能是買來放瓜果菜蔬的……至于搶東西一說，就更無稽之談了。沒記錯的話，你得稱世子爺一聲姐夫，真說起來，那也是大姐姐的男人，跟你可扯不上關系！”</p>

    顧明玉臉色紅白交錯，難看極了。</p>

    “你……你敢挖苦我？”</p>

    “挖苦談不上，最多是以婉言隱語相譏刺。”</p>

    “你別得意，等你嫁入侯府，你會有吃不完的苦！”</p>

    “女子嫁人注定要吃苦，在侯府吃，總比在別處吃要好�！�</p>

    顧明玉說不過她，吃了一肚子氣，憤憤地離開了。</p>

    顧云合為長姐抄寫了經(jīng)書送去家族祠堂供奉。</p>

    徐氏得知此事，又感嘆顧明玉不如顧云合。</p>

    她對顧云合算不上有感情，可顧云合謹小慎微，謙卑守禮，在顧靜姝的喪事上，比顧明玉這個親妹妹做的還周到。</p>

    徐氏的陪房龐媽媽端來參茶。</p>

    “夫人對二小姐這般出心出力，就不怕拿捏不住她？”</p>

    徐氏喝了口茶，淡淡開口：</p>

    “區(qū)區(qū)庶女，在莊子里蹉跎了這些年，想拿捏她還不容易？”</p>

    “可她談吐不凡，看著不是沒計較的。”</p>

    “再有計較又如何？沒見過世面的毛丫頭，還能逃出我的手掌心？”</p>

    龐媽媽替她捶腿，“我以為夫人是真心喜歡她�！�</p>

    徐氏嘆了口氣，顧云合做事周到，喜歡她是真，可對方替代顧靜姝的位置，若將來有孩子，免不了要危及彥哥兒的地位。</p>

    徐氏也不能不防。</p>

    因著顧靜姝的喪事，謝家走六禮的過程，不算隆重。</p>

    顧家有謝庭訓的庚帖，交換庚帖之前，徐氏留了個心眼，偷偷請人合了八字。</p>

    卻得出結論，兩人生辰八字不合，不宜婚配。</p>

    徐氏和顧老夫人商量后，給老道一筆封口費，幫顧云合改了八字，才把庚帖送去謝家。</p>

    從八字看，顧云合對謝庭訓多有助益，再由媒人金口一夸，謝家對顧云合又滿意了三分。</p>

    之后顧云合留在家中安心備嫁。</p>

    說是備嫁，其實就是關上門看書寫字做實驗。</p>

    顧云合的《月食說》已然完成，除了把自己多次實驗過程繪制下來，她還引經(jīng)據(jù)典，論證了古籍中的幾種月食說法錯誤的緣由。</p>

    待到出嫁前夕，顧寶芝和顧湘君二人來她院中小坐。</p>

    顧寶芝送了她一根珍珠發(fā)簪，是時下的新樣式。</p>

    “我從嘴里省下來的，不信你問三姐，我一個月沒吃零嘴兒，月錢都省下來，留著給你買簪子。”</p>

    顧寶芝臉圓鼓鼓的，說話也可愛，顧云合不由捏捏她的臉頰。</p>

    顧寶芝捂著臉裝疼，“我還要靠這張臉找相公呢，可不能捏壞了�！�</p>

    “我瞧著捏幾下，能捏得瘦一些�！鳖櫾坪蠎z愛地笑。</p>

    “二姐姐！你可別取笑我了，我又不是泥人。快把簪子戴上，看好不好看�！�</p>

    顧湘君也送了一根簪子，“二姐嫁去侯府，以后什么好東西沒有？哪里還看得上我們送的？”</p>

    顧云合看她一眼，笑了笑：</p>

    “三妹妹說的哪里話？我們姐妹月錢不足一兩銀子，妹妹省吃儉用送我發(fā)簪，我只有心里熨帖的份兒，哪里還會嫌棄？他侯府的東西就是再好，那也不如自家姐妹送的有分量�！�</p>

    顧湘君臉頰發(fā)熱，她比不上顧明玉就算了，可顧云合跟她一樣是庶出。</p>

    嫁去侯府的機會，她也曾有過，只是沒被選上，說話難免有點酸。</p>

    顧云合這話，倒顯得她上不了臺面。</p>

    “我不該說這種話。”</p>

    顧云合拉著她的手，“咱們姐妹嫁人后，也得互相幫襯著，他日我在侯府過得不開心，回家找你訴苦，你可不要嫌姐姐煩�！�</p>

    “二姐哪里話？只要你用得著湘君，湘君自然不能說別的�！�</p>

    如此一來，顧湘君心里的醋意便消散無影了。</p>

    顧云合妝奩空空，沒有上的了臺面的好東西。</p>

    但她的好夫君送來的聘禮，除了有大雁外，金銀器物、妝奩寶石數(shù)不勝數(shù)，且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每樣拿出去，都價值連城。</p>

    很是給顧云合長臉。</p>

    聘禮這么多，嫁妝也不能少，顧家準備了價值上萬貫錢的陪嫁。</p>

    徐氏送了一匣子珠寶首飾，府中姨娘也拿出壓箱寶。</p>

    顧老夫人送了一千兩銀子私房錢過來，其中八百兩是銀票，兩百兩換成碎銀和銀錁子。</p>

    再加上族中眾人送來的添妝。</p>

    十里紅妝，不過如此。</p>

    結婚前夕，顧云合做了個夢，她夢見自己的前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