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吳家要五百塊錢的彩禮......還要三轉一響三十六條腿，這還不算，還要重新蓋五間磚瓦房......”</p>

    周建寧艱難從嘴里擠出這些話。</p>

    五年前他入伍的時候，吳家巴巴托了媒人張桂花來家里做媒，一分錢沒要兩家人簡單吃了飯就把婚事定下來了。</p>

    這幾年他在外當兵，逢年過節(jié)娘都會按照親家的規(guī)矩往吳家送禮物，可娘有個頭疼腦熱，吳家包括吳美麗，還從來沒有關心過更沒有替娘做過家務活。</p>

    他現在退伍回來，娘想著把婚事辦了，吳家卻提出這么多讓人為難的條件，娘愁的天天睡不著覺。</p>

    吳家這是明擺著不想跟他結婚！</p>

    想通了反倒是一點沒有壓力了，不過他不愿意在阮莞面前說些內心的想法。</p>

    阮莞突然就笑了，這吳美麗還真是把自己當個人物，真敢提條件，這些要求簡直是吸人骨髓！</p>

    在人均工資只有三十塊錢的年代，五百塊錢可是正式工兩年多不吃喝才能攢到這些錢。三轉指的是自行車、手表和縫紉機,一響則是收音機。32條腿則是指四類家具物品,包括立柜、梳妝臺、寫字臺、五斗廚,加在一起正好有32條腿。</p>

    在計劃經濟時代，像自行車手表和縫紉機等大件物品都屬于緊俏貨，非但有錢還得有工業(yè)券，而工業(yè)券一般人壓根就弄不到，就連梁家莊實力最為雄厚的大隊長家都湊不齊這三轉一響，更何況是剛剛退伍回來的周建寧了！</p>

    “吳家這是窮瘋了吧，周建寧你不用為難，吳家要這么多的彩禮，這不是在結婚，這是在賣閨女！還想著要五間磚瓦房，可真是敢想！吳美麗兩個哥哥家到現在還住黃泥土屋子里，她們家娶媳婦的時候怎么不置辦磚瓦房！”</p>

    阮莞按捺不住內心的欣喜，清脆出聲。</p>

    “不管她，你吃完東西就上小床上放心睡，我到外邊走廊守著......”</p>

    周建寧開口，臉上毫無波瀾。</p>

    “周建寧，你就在爐子邊坐著，萬一爐子滅了屋子里太冷了。那小床上有被褥，要不你穿著你的軍大衣吧......”</p>

    阮莞起身把軍大衣送到周建寧跟前，找個由頭讓他留下。</p>

    天寒地凍的，他跑了一路山路送她來包扎，哪能再讓他到外邊走廊凍一晚上。</p>

    他不管吳美麗才好呢，最好因為吳家索要彩禮和房屋東西的緣故，讓周建寧順利避開吳美麗那顆炸雷，這一世的周建寧也不會重蹈上一世的覆轍！</p>

    周建寧起身離開，回來的時候手里抱著兩個食鹽水瓶子，從爐子上燒開的水壺灌滿了熱水放到了小病床上。</p>

    “睡覺的時候抱著一個，腳上蹬著一個�！�</p>

    阮莞感激看一眼周建寧再次小聲說謝謝，不得不說，這個相貌英俊的青年，還真是個心思細膩的......</p>

    因為剛剛重生頭上還有傷口的緣故，她身體虛弱的很，躺在床上不一會的功夫沉沉睡去。</p>

    不知不覺已經天亮。</p>

    “小青年真勤快，這不一大早就買來了稀飯油條，還給我捎著買了早飯，哈哈，謝謝啦，不過我也不能白吃你的東西，這是一塊錢你拿好了......”</p>

    剛剛睜開眼睛，就聽到女大夫爽朗的笑聲。</p>

    “我給你一些棉棒和消毒藥水，回去一天三次給你媳婦擦著傷口消消毒，我看著傷口恢復的挺好，沒有什么大問題，別凍了過個三五天就長好了，回去后多補充點營養(yǎng)，燉個肉湯啥的給你媳婦補補。這幾個食鹽水瓶子你們都拿回去吧，晚上灌上熱水睡覺摟著還暖和......”</p>

    不等阮莞起身的功夫，女大夫已經快速檢查并包扎好了傷口，利索把一些棉棒和消毒藥水放到了桌子上，指指放到桌子上的油條稀飯，笑呵呵同阮莞說著話。</p>

    “我還真是冤枉你對象了，這小伙子看著就是個憨厚有耐心的，怎么可能能打人......兩口子過日子，可要互敬互愛，不能仗著自己是女的就欺負男人啊......”</p>

    阮莞一張臉憋的通紅，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同大夫解釋。</p>

    她怎么就成了他媳婦了！她又怎么欺負男人了！這個大夫熱心的確是熱心，就是一張嘴真不是一般的碎�。�</p>

    治療費一共花了十塊八毛二，周建寧交錢后收拾好東西就準備離開。</p>

    阮莞把軍大衣遞到他面前�！疤炖�，快穿上吧，別凍壞了。”</p>

    “你穿就好了，我抗凍！”</p>

    周建寧說什么也不肯穿軍大衣，就連那頂雙耳軍帽，也堅持讓阮莞戴著。</p>

    “你把帽子兩邊耳朵放下來系上繩子護著臉，外邊風大，別撲了額頭上的傷口，我火力大，一會還要拉著板車走山路，一活動就熱乎起來了�！�</p>

    “看看，小年輕就是黏糊！我算是明白了你媳婦傷口咋回事了！是不是炕頭上折騰大了掉下來了？你們這些小年輕火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玩的也花！我得提前提個醒，現在可是實行計劃生育了，要是走了火懷上了那可不是鬧的玩的！現在提倡少生優(yōu)生，超生可是要罰款的，喂，你們幾個孩子了......”</p>

    大夫大咧咧吃著油條呼嚕嚕喝著稀飯，樂呵呵跟兩個人打趣說著話，兩個人對視一眼都不敢出聲。</p>

    阮莞感覺腦殼疼的厲害，就感覺呼吸出來的鼻息都是炙熱的，漲紅著一張臉的周建寧，一手拎著裝著東西的布袋子一聲不吭，干脆攙扶著阮莞就往外走。</p>

    這事沒法解釋，一開口解釋那是越描越黑，不是夫妻深更半夜跑來看病，說出來只怕是徒增桃色新聞。</p>

    這件軍大衣穿在阮莞身上實在是太大，幾乎到了腳踝，她頭上戴著的雙耳棉帽時不時往前滑落，幾乎遮住了眼睛壓根看不到路。擔心踩到軍大衣衣襟，她只得伸出手抓著大衣前邊，都騰不出手來整理一下蓋住了眼睛的棉帽子。</p>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屋檐下掛上了一排排上粗下尖的冰溜子，地面上已經結了一層冰，阮莞腳上那雙已經露出棉花的破棉鞋踩在路上根本不防滑，就感覺腳底刺溜打滑，身體快速歪向了一邊，眼看就要摔倒在地。</p>

    一雙大手快速攙扶住了她的腰身。</p>

    “板車在那邊車棚里，從這邊走過去還有一段路，我抱著你過去吧！”</p>

    不等阮莞出聲，周建寧已經彎腰抱起阮莞，貼心把棉帽幫著往后挪動一下，阮莞這才露出了兩個眼睛。</p>

    “謝謝你......”</p>

    漲紅著小臉的阮莞，都不敢抬頭看他了。</p>

    “喂，喂，前邊的小兩口，我差點忘了一個事情了！我這里有些免費的計生用品，天寒地動的，村里人都沒空來領，我多給你們一些，以后可注意了，不要再弄傷媳婦了......”</p>

    身后嘎吱嘎吱的踩雪聲由遠及近，披著棉大衣的大夫笑著把一包東西一股腦的塞到了阮莞手里，嘴里哈著氣就往回跑。</p>

    “凍死了凍死了，要不是看著小伙子稀罕人我才不給你們呢，話說這計生政策有點讓人郁悶，像你們這種好看的兩口子，就應該多生幾個......”</p>

    這事鬧的！這大夫也忒熱心了！</p>

    阮莞感覺自己的小臉滾燙的厲害，干脆把小臉深深埋在軍大衣領子里，都不敢抬頭看周建寧的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