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次頒獎典禮過后，我仿佛像是徹底消失在娛樂圈一般。再也沒有了露臉的機(jī)會，公司無奈只能將我暫時雪藏。公司自然不會再在一個注定沒有出頭之日的人身上浪費(fèi)時間，許姐自然也被從我身邊撤走，被安排到了別的藝人身邊。該賠的違約金賠完之后，我的手上已經(jīng)沒剩下了多少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娛樂圈幾年，省吃儉用，好歹把當(dāng)初欠的那些債全部還完了�，F(xiàn)在要頭疼的，恐怕只有媽媽住院治療的費(fèi)用。只能先打算著，將我現(xiàn)在住的這套小公寓賣掉，或許還能勉強(qiáng)再撐一撐。扎好媽媽最喜歡的白桔梗來到醫(yī)院，我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媽媽的病房。病房里，媽媽依舊躺在病床上安睡著。護(hù)工正在給她按摩身體，見我來她抬頭同我打了個招呼，便賣力地繼續(xù)低頭按摩起來。我沒有打擾她，而是想著先把懷里抱著的花放到床頭的花瓶里插起來。可剛一轉(zhuǎn)頭，卻瞧見原本應(yīng)該空蕩蕩的花瓶里，插滿了綠白交織的桔�；�。我目光頓時一凝，正巧護(hù)工已經(jīng)做完了每日的修護(hù)，我立刻問道：「劉阿姨，這捧花是您買來放到這里的嗎？」我其實是想問昨天是不是有人來過�？勺屑�(xì)想了想，我們家的人際關(guān)系，早就在十一年前沐家破產(chǎn)的時候便斷得一干二凈了。除了我以外，還有誰回來醫(yī)院看望我媽�！概�，這捧花啊。」「這是昨天一個男人拿過來的，那人看起來像是和你差不多大。」「說來也奇怪，他就坐在這兒坐了一會兒，啥話也沒說就走了�！孤牭竭@些話我不由得一愣。腦袋里幾乎是瞬間浮現(xiàn)出了一個身影，又趕忙問道：「他有沒有說自己姓什么？」我的聲音里帶著幾分連我自己都沒能察覺到的期待。只看著阿姨想了想，隨后有些猶豫道：「好像，他好像說，自己姓盛�！埂概秾α耍 拐f著，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從床頭的一個抽屜里面掏出了一張小卡片，遞給了我�！杆R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一張名片，還托我給你帶一句話來著。」「什么話？」「他說，讓你遇到難事兒就給名片上的這個號碼打電話，他一直都在的�！刮姨鹗纸舆^阿姨遞來的那張名片。簡約的名片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和字樣，只是簡簡單單地用小楷印上了盛蕭兩個字，后面便是一串電話號碼�！妇尤粵]換……」我看著那一串幾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串?dāng)?shù)字，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有多少個夜晚，我獨自失眠，看著手機(jī)上這串倒背如流的電話號碼，猶豫著要不要試著撥通�？墒荒赀^去了，這個存在我手機(jī)里將近十三年的電話，我一次也沒有撥通過。今夜也是一樣。從醫(yī)院回來后，天已經(jīng)黑了。我一個人靠在屋內(nèi)陽臺的飄窗上，月光灑在我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像是給我披上了一層薄紗。我仰頭將高腳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低頭盯著手機(jī)里的那串號碼下綠色的撥通鍵出神。我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面對盛蕭，特別是在那個微博小號上將近十四年的暗戀日記曝光之后。沒錯！我從高中開始，暗戀了整整十四年的人根本不是什么京圈太子爺沈旭。而是那天在頒獎典禮后臺，將西服外套披在我身上的那個男人——盛蕭。即便是沒有看到他的正臉，哪怕只是一個背影，我也已經(jīng)能夠?qū)⑺谎壅J(rèn)出。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頒獎典禮的后臺，畢竟作為屢次拿下國際最佳導(dǎo)演，國內(nèi)如今炙手可熱的年輕導(dǎo)演的他，那時應(yīng)該和一眾獲獎演員一起坐在現(xiàn)場，等著主持人宣布他所獲得獎項。可他偏偏出現(xiàn)在了后臺。時隔十四年，又一次看到了我最狼狽的模樣。我將臉埋進(jìn)了自己的膝蓋，想到了方才許姐方才同我發(fā)的消息。她拿到的一手消息，盛蕭要籌拍一部新電影。作為如今國際上最受矚目的大導(dǎo)演，歸國籌拍的第一部影片，自然備受所有人的矚目。到時候圈內(nèi)幾乎符合角色要求的演員，估計要為了他電影中的一個角色而掙破頭。許姐的意思是，讓我去試一試。畢竟盛蕭這樣國際大導(dǎo)，既不缺人脈也不缺錢，自然不會懼怕沈家的勢力。若是真的能選中，哪怕只是一個配角，也足夠我走出現(xiàn)下的困境了。但他不欠我什么的。即便他曾經(jīng)是靠著沐家資助，才有機(jī)會擺脫他那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有機(jī)會繼續(xù)完成學(xué)業(yè)�？蛇@說到底，不過只是沐家在償還恩情。畢竟，盛蕭曾經(jīng)救過我。十五歲那年，我意外落入公園的湖中。差一點就要被淹死的時候，是 17 歲的盛蕭，推開圍觀的人群，義無反顧地將我從湖里撈了起來。之后，不等我徹底清醒，又一身濕漉漉地轉(zhuǎn)身離去。我那時沒能看見他的正臉，最后還是在爸媽的幫助下才找到了盛蕭。私奔的媽，濫賭的爸，還有重病在床，需要治療的妹妹，再加上成績優(yōu)異勤工儉學(xué)的他。找到他時，他正在給一個倉庫當(dāng)著苦力。少年不算結(jié)實的瘦弱身體，扛著幾箱半人高的貨物，在酷暑的七月，他幾乎汗如雨下，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我走下車，遞給了他一瓶溫水和一塊被冰水打濕過的手帕。他愣了愣，抬起疲憊的眼睛看向我的那一瞬間，我說不出自己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心情。或許是一個從未感受過人間疾苦的大小姐，第一次看見底層窮人為了生活所困的震撼，又或是……心虛�？杉幢闶抢鄢蛇@樣，盛蕭看著我的眼中依舊有光，那是一種對未來，對生活的期望。我那時不明白，明明日子已經(jīng)過得足夠苦難，為何盛蕭的眼中依舊有光。我想要去了解他。長這么大，那還是我第一次這樣想要去了解一個人。于是，我借口報恩，向他提出了資助。盛蕭的第一個手機(jī)號，是我給他辦的。我原以為這個手機(jī)號早就已經(jīng)報廢�？烧l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依舊還是在用這個號碼。不知過了多久，我身邊的紅酒瓶已然見了底。眼前迷蒙之中，我感覺自己似乎有些酒意上涌。就是這樣放任自己爛醉下去，還是最后拼上一把。我沒有選擇，哪怕是為了躺在病床上，還要治療的媽媽，我也只能打消所有的顧慮，用力搏上一把！我最終那個電話。直到?jīng)Q定撥通的前一秒，我的心里甚至還在打著退堂鼓，想著或許他已經(jīng)睡著不會接呢？可這個想法不過是剛剛冒出來，便被那通幾乎是瞬間接通的電話按下去了。沒有想到電話會這么快便被接聽，我一時間頓時有些慌亂�？諝庵兴坪踔皇Ｏ录澎o，我眼睜睜看著接通電話的秒數(shù)一點點增加，我甚至還未組織好自己的措辭。正想要不要先做個自我介紹時，卻沒想到電話那頭先開了口：「沐凌薇，為什么不說話？」那頭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慵懶的嘶啞，明顯是方才才從睡夢之中蘇醒�！改阍趺础刮疑陨员牬笱劬�，明顯有些驚訝。并不是驚訝他居然能在睡著的情況下還這么快地接起我的電話，而是他既然知道，電話這頭的人，是我。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將心里自作多情的問題咽了下去。打消了想要套近乎的念頭，深吸一口氣，規(guī)規(guī)矩矩地朝他抱歉道：「抱歉盛導(dǎo)，這么晚了還打擾您。」「我聽人說您這次回國是為了籌備自己的新電影，或許有些唐突，可是我還是想要為自己爭取一下您新電影里的角色，請問，您可以給我一個面試的機(jī)會嗎？」說罷，我有些忐忑地等著對面人的回答。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差點便以為盛蕭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對面才終于有了回復(fù)�！覆恍�。」盛蕭回答得干脆。那一刻，心臟像是被狠狠揪起。我不甘心，又繼續(xù)問道：「我不奢求女主的角色，哪怕只是個配角�！鼓┝�，我咬了咬牙，還不忘補(bǔ)上一句：「盛蕭，算我求你�！埂覆恍��！故⑹捯琅f拒絕得果斷，聲音里還帶著幾分無奈。所有的希望在這一刻徹底沉入谷底。是了，他一向公私分明，怎么會因為從前的那點情分，為我敞開后門呢？我用力抿起唇咽下喉嚨中的哽咽，正要同他抱歉打擾到了他，便掛斷電話，他卻又開了口：「沐凌薇，你不適合我的電影�！故⑹挼穆曇粽J(rèn)真之中透著幾分無奈。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裝作無事一般，說了聲抱歉，可對不起三個字剛說出口，便被他打斷：「我看了你之前演的所有角色，看得出你很努力，但畢竟少了科班的訓(xùn)練，有些時候有些情緒還是依舊只是浮于表面。」「這是我回國后拍攝的第一部電影，我很重視，所以這次我并不打算用一些現(xiàn)在所謂的流量演員，以你現(xiàn)在的演技，可能達(dá)不到我想要的標(biāo)準(zhǔn)�！埂肝乙仓滥悻F(xiàn)在的困境，所以，你或許有一個另外的選擇�！刮疫吢犞�，心里卻是被他逐漸說出的每一個字所震驚著。盛蕭他看過我演的戲，他知道我現(xiàn)在的困境。這也就是說，他知道……「你，是不是看過我微博小號上的東西了？」這一刻，我甚至連另一個選擇都顧不上。方才的失落已經(jīng)被一種名為羞愧的情緒所取代。隨著盛蕭的一聲「是」，我?guī)缀跸胍⒖虙鞌嚯娫�，然后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這算不算是——社死現(xiàn)場？「我……我可以解釋的�！埂覆贿^就是一些少女懷春的小心思，畢竟誰都有過青春期，腦補(bǔ)一些內(nèi)容很正常�！埂付�，我都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更過新了，都是一些往事兒，你別往心里去——」不知為何，我越解釋越心虛。是不是往事我心里最清楚，是不是還喜歡著電話那頭的那個人，我的心里也最清楚。只不過是為了不要讓他誤會，睜著眼扯瞎話罷了。電話那頭靜謐了一瞬，很快又傳來一聲輕笑：「不用解釋，我都明白�！埂府吘故乔楦]初開，我也曾經(jīng)有過�！埂覆贿^，我倒是有一個困擾了很多年的問題，想要問你——」「什么？」見他并沒有太在意，我提起的心才總算得以放下�？芍环畔铝艘凰玻阌蛛S著電話那頭，男人問出的那個問題，再度提了起來：「沐凌薇，你為什么要這么晚，才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