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古怪
說完正想走進花房,鼻子忽然動了動。
涂窈隨口嘟囔了一句:“好濃的檀香味�!�
科米爾聳了聳肩,“那個蔣鵬信了十幾年的佛,大概是他身上散出來的�!�
“他每年還給姨媽送佛經(jīng)呢。”
他信佛?
涂窈回頭,重新看了眼已經(jīng)走遠的男人。
“哦”了一聲。
又信佛,又一臉慈眉善目,還送佛經(jīng)。
涂窈嘆了口氣,小聲嘀咕,“那我再多扎幾捧�!�
科米爾:???
晚上,蔣太夫人就看到餐桌上多出了五個花瓶,通通插滿了花。
涂窈埋頭吃著糕點,格外捧場:“好吃,太夫人,您做得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蔣太夫人掃了一眼那些花,笑問:“怎么這么多花?”
涂窈不吭聲,繼續(xù)埋頭吃。
老太太笑瞇瞇地問:“是心疼我嗎?”
身邊圍滿了豺狼虎豹,還碰巧讓她看到了最不好對付的一頭。
涂窈無奈,“您怎么跟小池一樣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還每次都來問她。
涂窈忍不住嘆了口氣,“……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只是裝得和善�!�
身居高位,是一群同輩里的領(lǐng)頭羊,但是做足了縱容的姿態(tài)。
她沒記錯的話,他的兒子是三個小孩里罵得最兇的
蔣太夫人忍不住笑了,蔣鵬像個蹩腳的演員,盡力地在向她表演慈眉善目。
可在這孩子眼里,早在第一面的時候,就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涂窈又夾了一筷桂花糕,猶豫了一下。
雖然蔣太夫人肯定能想到,但還是忍不住提醒:“所以太夫人,您現(xiàn)在要更加小心。”
“他好像把我當成您看中的繼承人了,才會來試探我,按照流程,試探不成就會跳腳�!�
“你們這樣的人好像都喜歡從根源上解決問題,逼急了您可能會有危險�!�
蔣太夫人笑意更深,蒼老的眉眼里閃過一絲狡黠。
“……那不是個很好的辦法嗎?”
涂窈一愣。
“蔣鵬這個人是有能力,但他不能留在董事會�!�
“心術(shù)不正又貪婪,還善于偽裝,是個禍害。”
只要剔除了他,董事會成員構(gòu)架會十分穩(wěn)固,就算她暫時找不到合適的,自愿的繼承人,也勉強能撐上幾十年。
未來的幾十年里,哪怕她不在了,也總有人能找到聰慧的,愿意承擔這一切的孩子。
一瞬間,涂窈想明白了什么。
她放下咬了一半的桂花糕,嚴肅道:“您準備故意刺激他們,讓他們兵行險著,對您下手?”
“你準備以身犯險作為發(fā)作他們的理由?”
蔣太夫人眼里涌起熟悉的贊賞:“真敏銳�!�
她是預備這么做。
“我年紀大了,沒時間也沒精力去查他們,索性一勞永逸。”
這樣的辦法省時省力,年輕時她貪方便,也不是沒用過。
蔣太夫人回憶起從前,神色閃過一絲得意,那會兒她可比現(xiàn)在還要膽大,有過兩個月被綁架三次再反殺的戰(zhàn)績。
憑借著這些縱容之下的“意外”,收拾了不少人。
那個年代,她是真正從刀山火海里“殺”出來的。
可惜啊,后來她只敢偷偷用,因為她先生是個極其敏銳的人,老是能逮到她。
一逮到她就開始兇她,也不說話,就這么直勾勾地瞪她,瞪得她心慌。
后來牽掛她的人越來越多,她也就不敢了。
蔣太夫人自顧自琢磨著,反正現(xiàn)在老東西不在了,也沒人兇她了,正好……
可想到一半,忽然覺得后背有些涼。
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就看到對面……涂窈正極其嚴肅地瞪著她。
女孩身體緊繃著向前,明亮的眼睛溢著濃烈的怒意,像是燃燒著一團火。
老太太神色頓時一僵。
這孩子,怎么跟那個老東西一個樣……
涂窈氣得眼眶都快紅了,半晌,終于憋出一句:“太夫人,您這樣不對!”
蔣太夫人眼神忽閃,下意識地攏了下鬢角。
“……怎么就不對了。”
語氣莫名地染上了一絲心虛。
科米爾剛冰敷完哭得通紅的眼睛,一下樓就撞上了這一幕。
“嘿,姨媽,您惹她生氣啦!”
老太太揮了揮手:“去去去!”
科米爾瞬間樂不可支:“姨媽,您這算不算惱羞成怒了�!�
餐桌前,涂窈還是憤憤地瞪著她。
老太太已經(jīng)太多年沒哄過孩子,頓時有些束手無策。
“這……”
她轉(zhuǎn)頭求助:“立青?”
管家無奈地搖了搖頭。
還沒問到科米爾,他就擺了擺手,“別看我,姨媽,我沒有孩子,而且誰惹的誰哄�!�
哄孩子這項技能對于這個孤寡之家來說還是太為難了。
蔣太夫人嘆了口氣,走過去坐到涂窈邊上。
“小毛啊,我這輩子就沒失過手,我年輕時候也常常這樣做�!�
涂窈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后來為什么不做了呢?因為有哪怕知道您很厲害,卻還是會擔心您的人嗎?”
“現(xiàn)在又為什么要這樣做了呢?因為覺得擔心您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您可以放心去涉險了嗎?”
蔣太夫人一瞬啞然。
對面管家和科米爾雙雙對視了一眼,科米爾嘆氣,剛冰敷好的眼睛又忍不住紅了。
蔣太夫人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可下一秒。
“如果我擔心呢,您可不可以不要這么做?”
蔣太夫人一愣。
涂窈抿了抿唇,垂下眼,“我知道您很厲害,但是我還是會擔心。”
“所以可不可以換一個辦法?”
“或者您愿意聽一聽我的辦法嗎?”
……
涂窈直接自顧自說下去。
“他們都畏懼您是因為您強悍,所以總是緊繃小心著不露出馬腳。”
“可如果您虛弱了呢?”
“您表現(xiàn)出虛弱,他們才會放松警惕,暴露的問題才會越多�!�
“這樣對嗎?”
……
涂窈說完,對面卻遲遲沒有回應(yīng)。
她忍不住抬頭,就看到對面,蔣太夫人正靜靜地看著她,第一次露出了蒼老又疲憊的神態(tài)。
下一秒,忽然落下了眼淚。
涂窈一怔,頓時慌了,連忙站起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兇您的!”
“我知道的嘛!您習慣硬碰硬,肯定不喜歡這樣的辦法�!�
“我……您不要哭,不喜歡這個辦法,我再幫您想……”
還沒說完,老太太卻遲緩地擺了擺手。
她枯瘦的手忍不住一把握住了女孩伸出來的,同樣細瘦的手腕。
卻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深夜里,園林的大廳總是一片寂靜,每到這時,蔣太夫人總會覺得時間寂寥又漫長。
她是被時間虧待的人,命運留給她的已經(jīng)所剩無幾。
卻又在這一刻,握住了一雙主動伸向她的溫暖的手。
雖然稚嫩,單薄,可實在灼熱。
半晌,她轉(zhuǎn)過頭,淡笑道:“……立青,請胡醫(yī)生。”
涂窈一愣。
管家紅著眼,立刻躬了躬身。
老太太雷厲風行了一輩子,從來沒想過以退為進。
他即便擔憂,卻習慣了服從。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也能看到老太太服軟。
他不由得看向涂窈。
第一次覺得,這孩子要是真能搶過來就好了。
……
隔天一早,蔣家人不約而同地收到了一個訊息。
“我這邊剛得到消息,昨天半夜胡思康去了園林�!�
胡思康,老太太的私人醫(yī)生。
“去就去了唄,我早就找人問了園林那邊,說跟之前一樣,只是普通的著涼�!�
幾十年來,蔣家人一個接一個地被踢出董事會,心里不甘憤恨,卻又畏懼著蔣太夫人的手段。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她有朝一日衰老,病弱。
但幾乎每一次都大失所望。
“老太太這身子骨跟吃了蟠桃似的,我有時候都覺得我會死在她前面,呸呸呸……”
“可不是,老太太這命太硬了,前兩天老三不還說蔣逢春一家的命全續(xù)在了老太太身上�!�
“多古怪,那天明明該是晴天,偏偏突然下起了暴雨�!�
“嘁,遭報應(yīng)了唄�!�
蔣鵬聽到這里卻眼神微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古怪……”
“哪哪兒都古怪……”
他不由得捻了下手腕上的佛珠。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響了,蔣鵬瞬間回神,才發(fā)覺后背發(fā)了一陣冷汗。
他強行恢復了慈眉善目的神色,接了起來,掛了后,神色又凝重了幾分。
一群人看過去:“怎么了?”
蔣鵬沉默片刻,說道:“……老太太重新調(diào)整了座位表,那個涂小毛不光會出席拍賣會,位置還安排在了老太太邊上�!�
這話一落,幾人瞬間一驚!
“老太太這是想干嘛,往年她邊上不是科米爾那個外國佬的專座嗎!”
“這么一個小村姑,又是蔣立青親自開道去接,又是要她單獨作陪,現(xiàn)在還安排了專座,她瘋了吧!”
“等等!”
就在這時,有人忽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如果不是瘋,是病了呢?”
全場頓時一片寂靜,好一會兒,才有人開口。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老太太一肚子的算盤,要么慢慢悠悠,要么快刀斬亂麻地把人給算計了,從來沒有過這么著急的時候。”
“她在急什么?”
“你的意思是……老太太這回真的快死了?!”
“你也說了老太太一肚子算盤,萬一又在算計什么?”
蔣鵬神色溫和,“到底怎么回事,明天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