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嵐峰的晨霧還未散盡,外門演武場的石磚上已沾滿霜氣。林俊賢攥著衣角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盯著前方石臺上懸浮的水晶棱鏡,耳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嗤笑。
“瞧見沒?那就是三連敗的林三廢,今年怕是要破四連敗咯�!弊髠�(cè)紅衣少年用手肘撞了撞同伴,故意提高嗓門,“淬體境三重卡了三年,靈脈測試年年凡級下等,真不知道九幽門怎么會收這種廢物。”
演武場四角立著青銅燈柱,晨光透過棱鏡在地面投下細碎光斑。林俊賢望著自己映在石磚上的影子,灰撲撲的外門弟子服洗得泛白,袖口還留著去年被人推搡時蹭到的藥草汁痕跡。他摸了摸懷里的小玉墜,觸感冰涼,裂紋縱橫的表面像凝固的蛛網(wǎng)——這是三年前他在青嵐峰后山腳撿到的,總在深夜發(fā)出微光。
“下一個,林俊賢�!�
主位上的灰袍長老聲音不耐,手中玉板敲得臺面咚咚響。林俊賢深吸口氣,掌心按在棱鏡上的瞬間,整個人仿佛墜入冰窟。棱鏡中央泛起極淡的青光,如燭火般搖曳兩下,便歸于寂靜。
“凡級下等靈脈,斗氣感應(yīng)度……”長老掃了眼玉板,突然皺眉,“淬體境三重?你去年也是三重,今年連一絲精進都無?”
演武場爆發(fā)出哄笑。赤焰峰來交流的外門弟子中,有人吹起口哨:“青嵐峰的外門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這種貨色居然還能留在宗門?”林俊賢垂在身側(cè)的手指蜷起,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他能感覺到棱鏡傳來的排斥感——這具身體里的“靈脈”,根本就是假象。
“滾下來吧,別耽誤大家時間�!狈讲懦靶λ募t衣少年林昊跳上石臺,故意撞了撞他肩膀,“聽說你昨天在藥田把二階靈草澆死了?就這腦子還想修仙?不如趁早去雜役堂掃茅房——”
“夠了�!被遗坶L老敲了敲玉板,“測試結(jié)束,明日開始外門大比預(yù)選賽,凡級靈脈弟子自動落入丙組。林俊賢,你若再拿不出成績,便去領(lǐng)雜役腰牌吧�!�
晨霧漸散,演武場的人陸續(xù)離開。林俊賢蹲下身,指尖劃過石磚上未褪的霜氣,忽然聽見衣擺輕響。抬頭望去,月白衣衫的少女正抱著一摞玉簡站在臺階下,發(fā)間別著青嵐峰特有的竹簪,正是峰主之女蘇語嫣。
“俊賢,”蘇語嫣遞過一個玉瓶,聲音輕柔,“這是爹新煉的淬體丹,你試試……”
“不用了�!绷挚≠t迅速后退半步,低頭盯著自己磨破的鞋尖。三年前他剛?cè)腴T時,蘇語嫣總偷偷給他送丹藥,卻每次都被人撞見,反而招致更多嘲笑。現(xiàn)在他學(xué)會了,凡是和“峰主之女”相關(guān)的東西,只會讓他成為靶子。
少女的手懸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受傷,卻還是把玉瓶放在石臺上:“大比預(yù)選賽……你別太在意,青嵐峰外門向來注重靈脈天賦,但總有例外……”
“例外?”林俊賢忽然抬頭,嘴角扯出苦澀的笑,“蘇師姐,凡級靈脈在青嵐峰意味著什么,你比我清楚�!彼D(zhuǎn)身走向演武場角落的偏門,衣擺掃過石臺上的玉瓶,瓷瓶骨碌碌滾到臺階下,丹藥灑在霜氣里。
暮色浸透青嵐峰時,林俊賢蹲在自己的木屋前,用枯枝撥弄著地上的螞蟻。三間木屋連在一起,中間那間住著去年入門的弟子,此刻正傳來嬉鬧聲,夾雜著“林三廢”的笑罵。他摸了摸懷里的玄玉,裂紋深處似乎有微光流轉(zhuǎn)——這是他三年來唯一的秘密。
木屋陳設(shè)簡陋,木床上鋪著補丁摞補丁的被褥,墻角堆著幾株枯死的靈草——都是他從藥田撿來的“廢品”。林俊賢盤膝坐在床上,掌心托著玄玉,閉目運轉(zhuǎn)早已爛熟于心的《青嵐淬體訣》。往常這時,體內(nèi)的斗氣總會如游絲般微弱,可今日,玄玉突然發(fā)出刺目的青光!
“咳……咳咳……”
沙啞的咳嗽聲在識海炸響,林俊賢猛地睜眼,只見玄玉懸浮在半空,裂紋間滲出金色光點,凝聚成一個佝僂的老者虛影。老者身著殘破的帝紋長袍,眼中似有星河輪轉(zhuǎn),開口時竟帶著穿透靈魂的威嚴:“小輩,讓老夫等得好苦。”
“你……你是?”林俊賢后背抵在墻上,掌心全是冷汗。老者虛影掃過他胸前,嘆道:“果然是‘逆天靈脈’,天生無脈卻能吞噬萬靈,難怪這破棱鏡測不出你的真實根基�!�
“逆天靈脈?”林俊賢想起三年前墜崖時,這玄玉突然出現(xiàn)在他掌心,此后每次修煉,體內(nèi)總會有靈氣如泥牛入海,無論如何都聚不成形。原來不是他天賦差,而是這具身體根本不需要“靈脈”!
“吾乃太虛靈帝座下大弟子玉虛子,”老者虛影咳嗽兩聲,“萬年前靈帝身隕,本命法寶‘太虛玄玉’碎裂,我一縷殘魂困于其中。三日前你在演武場被人踢中胸口,精血滲進玉紋,才喚醒老夫。”他指尖一點,玄玉爆發(fā)出萬千金芒,林俊賢只覺腦海中涌入無數(shù)畫面——
磅礴的斗氣如星河倒懸,符紋在虛空中勾勒出山河日月,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云海之巔,掌心托著與他懷中一模一樣的玄玉�!斑@是《太虛九變》斗氣法,”玉虛子的聲音變得虛弱,“分九重境界,每重可吞噬天地靈脈為己用。還有這《萬紋錄》,記載著上古符紋禁術(shù),需以……”
話音未落,虛影突然變得透明。林俊賢慌忙抓住玄玉,只見裂紋中金光退散,只剩下幾行浮現(xiàn)在識海的字跡:“三日后月食之夜,青嵐峰倉庫地底,蒼雷靈脈碎片……”
木屋外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夾雜著喝罵:“快!倉庫的結(jié)界破了!蒼雷靈脈碎片不見了!”林俊賢心頭一緊,想起玉虛子提到的“靈脈碎片”,懷中的玄玉此刻正在發(fā)燙,裂紋處隱隱透出雷光。
他吹熄燭火,摸到門邊的粗布外衣披在身上。門縫里透進月光,演武場方向傳來急促的哨聲,七八個外門弟子舉著火把跑過,腰間玉佩在夜色中泛著青光——那是負責(zé)巡邏的執(zhí)法隊。
“站��!”
剛轉(zhuǎn)過木屋后巷,林俊賢便被火把照亮。為首的執(zhí)法弟子上下打量他,皺眉道:“林俊賢?你不在屋里待著,亂跑什么?”
“我……我聽見動靜,想看看發(fā)生了什么�!绷挚≠t低頭搓了搓衣角,故意讓聲音發(fā)顫,“是不是又有妖獸襲擊?”
“少管閑事�!眻�(zhí)法弟子甩了甩火把,“倉庫丟了重要東西,從現(xiàn)在起,外門弟子禁止隨意走動。你要是敢亂晃——”他忽然注意到林俊賢胸前的玄玉,“這玉墜哪來的?”
“撿、撿的……”林俊賢慌忙把玉墜塞進衣領(lǐng),“在后山撿的,師兄要是喜歡,我……”
“算了,窮酸樣�!眻�(zhí)法弟子啐了一口,帶著同伴離開。腳步聲漸遠后,林俊賢摸了摸發(fā)燙的玄玉,發(fā)現(xiàn)裂紋中竟多出一絲雷光——和他方才在識海畫面中看到的“蒼雷靈脈”一模一樣。
回到木屋,他盤膝而坐,按照《太虛九變》第一層口訣運轉(zhuǎn)斗氣。以往如墜冰窟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暖洋洋的氣流從四肢百骸匯聚,最終在丹田處凝成一點金芒。林俊賢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能“看”見體內(nèi)的“靈脈”——那根本不是凡級靈脈該有的細弱光絲,而是如同黑洞般的漩渦,正緩緩轉(zhuǎn)動著吞噬周圍的靈氣。
更神奇的是,當(dāng)他回憶《萬紋錄》中的符紋時,指尖竟隱隱泛起微光。第一個浮現(xiàn)在識海的,是“星火符”——最低階的攻擊符紋,通常只能點燃巴掌大的火焰。但此刻,林俊賢能“看”見符紋的每一道筆鋒,就像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
他試著在掌心勾勒,靈氣剛凝聚成半道紋路,玄玉突然發(fā)出警告般的震顫。玉虛子的聲音在識海響起:“蠢貨!你現(xiàn)在的靈脈尚未覺醒,直接凝聚符紋會暴露身份!”林俊賢慌忙收力,掌心的微光消失,卻發(fā)現(xiàn)額角已滿是冷汗——剛才若繼續(xù)下去,恐怕真會引起天地靈氣共鳴。
夜更深了,演武場方向的喧鬧漸漸平息。林俊賢摸著玄玉上的裂紋,想起玉虛子說的“蒼雷靈脈碎片”。三日前他在藥田澆水時,曾聽見兩位長老閑聊,說蒼雷靈脈是青嵐峰鎮(zhèn)峰之寶,蘊含上古雷屬性靈脈精華,如今碎片失蹤,恐怕會掀起不小的風(fēng)波。
而他懷中的玄玉,此刻正與碎片產(chǎn)生共鳴。林俊賢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三年的“廢柴”身份,或許正是最好的偽裝——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一個連淬體境三重都沒突破的外門弟子,體內(nèi)竟藏著能吞噬靈脈的逆天根基,還有上古靈帝的傳承。
窗外傳來貓頭鷹的叫聲,林俊賢吹熄油燈,卻毫無睡意。他想起白天在演武場,林昊撞他時那不屑的眼神,想起蘇語嫣遞來丹藥時的欲言又止,想起灰袍長老那句“去領(lǐng)雜役腰牌吧”。三年來,他受夠了輕視與嘲笑,受夠了被人隨意踐踏的尊嚴。
“逆天靈脈么……”他摸著胸前的玄玉,裂紋處的金光映著他的眼睛,“既然天地給了我吞噬萬靈的資格,那從明天起,這青嵐峰的天,或許該變一變了�!�
木屋外,月光悄然爬上屋檐,將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長。誰也不知道,這個被視作全宗最廢柴的吊車尾,此刻體內(nèi)正運轉(zhuǎn)著連長老都未曾見過的高階斗氣法,掌心還殘留著未完全消散的符紋微光——那是被大陸修士視為禁忌的雙體系修煉前兆。
而在青嵐峰深處的倉庫廢墟,幾塊破碎的結(jié)界石旁,一滴鮮血正滲入泥土。血珠中倒映著林俊賢的面容,卻很快被黑暗吞噬。遠處,某個陰影中的身影握緊了半塊泛著雷光的碎片,嘴角勾起冷笑:“逆天靈脈?有意思,看來冥河教的預(yù)言……要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