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沒有見異思遷
回程的路上,天色漸暗。
一車人剛剛離開農(nóng)場沒多久,洛錦舟靠著車窗坐著,頭微微偏向一側(cè),睫毛輕輕顫著。
沈長昭余光瞥了一眼。
她已經(jīng)睡著了。
一路的顛簸似乎沒對她造成任何困擾,眉眼平和,呼吸均勻,像是一朵陷入沉眠的白茶花。
他下意識把空調(diào)調(diào)小了兩度,收回目光時,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洛錦舟這一覺睡得很沉。
到把沈父母送回老宅時,她也沒醒,只是在車停下來的時候皺了下眉,然后又繼續(xù)靠著窗。
沈母看著她,輕聲說:“這孩子累壞了�!�
沈長昭嗯了一聲,取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jīng)快九點,沈長昭把車停進車庫,熄火前看了一眼副駕駛。
她還沒醒。
車內(nèi)的燈光打下來,她側(cè)臉的輪廓清晰干凈,唇色淡淡的,像被月色抿過。
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她回答他那句話:“不是這樣也可以,但如果是這樣,那就更好了。”
不知道為什么,此刻的車廂里,有點像她說的“這樣”。
有一點安靜,有一點溫度,不說話也不尷尬。
像是……家。
他伸出手,在她肩頭輕輕碰了碰:“錦舟�!�
她眼睛立刻睜開,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樣。
“到家了?”她語氣清醒得讓他一愣。
“你是裝睡的?”他笑著打趣。
“不是�!彼忾_安全帶,動作利落,“睡得有點淺�!�
沈長昭挑了下眉:“怕我趁機圖謀不軌?”
洛錦舟沒接話,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冷淡得像是昨晚那碗牛奶從沒送來過,今天的事也沒經(jīng)歷過一樣。
她去車后備箱拿東西,舅舅裝了一整箱的農(nóng)家蔬菜和一些自腌的臘肉干貨,塞得滿滿的。
“你都困得睡著了,還想著干活?”他攔住她,毫不猶豫的奪過她手里的東西,“這時候要學會依賴別人”他說著,順手合關閉后備箱,“不然你會累死�!�
洛錦舟愣了愣,看著他把箱子拎得穩(wěn)穩(wěn)當當,沒再說什么,只是一言不發(fā)地跟在身后。
進屋后,沈長昭將東西一一搬進廚房,動作熟練地把蔬菜分門別類塞進冰箱,干貨分好放進儲物柜。
洛錦舟站在一旁,什么都不用做。
她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廚房的光打在他肩上,輪廓干凈,動作自然。
那一刻,她忽然感覺很舒服。
像是回到某個熟悉又溫暖的地方。
可是這種感覺只停留了一瞬。
下一秒,這種情緒就被抽離。
“人要常勞動。”她腦海里回響起奶奶常說的話,“偷懶是壞習慣�!�
她走過去,伸手想幫忙,剛碰到一個袋子,就被沈長昭扣住了手腕。
“別動�!�
她一怔。
他有些無奈:“我說過了,這種時候你不需要證明你很能干。”
洛錦舟看著他,沒有反駁。
沈長昭輕輕松開手,扶著她的肩膀把人往外推了一步:“你現(xiàn)在的任務是去洗澡,早點睡。別管這些�!�
她站在原地沒動,他像是看穿她的不自在,語氣溫和了些:“我還挺擅長做這些事的,交給我�!�
她沒再堅持,轉(zhuǎn)身上樓。
樓梯上傳來她漸遠的腳步聲,沈長昭看著她的背影,眼神微微收緊。
她總是這樣。
明明都困得睜不開眼了,還習慣性地告訴自己不能停下來。
就像有什么東西,一直在逼她往前。
他收拾完廚房,走回客廳,路過那條她剛剛站過的地板,腳步緩了緩。
她跟別人不一樣。
至少李清越不是這樣。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在想李清越。
沈長昭站在原地,擰起眉,低聲罵了句。
“有病�!�
上樓之后,洛錦舟洗了個澡,頭發(fā)還沒吹干就靠在床頭坐了一會兒。
屋子很安靜,只有窗外偶爾吹進來的風,掀動紗簾。
她今天笑得有點多,以至于此刻安靜下來,反倒覺得有些空。
她不是不喜歡那樣的氛圍,她甚至很羨慕�?伤仓�,那樣的生活,不屬于她。
哪怕只是短暫靠近,也會讓她忍不住提醒自己:“不要沉迷�!�
她吹干頭發(fā),關了燈上床。
樓下沒有聲音,沈長昭大概也回房了。
可是沈長昭沒回房。
他坐在客廳,手機擱在腿上,電視開著,但沒開聲音。
屏幕里光影變換,他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他想起她剛醒來的樣子,清醒得像訓練過。又想起她提東西那一瞬眼底的猶豫。
那不是想幫忙,是一種……習慣性的行為。
就像是她從來都沒想過,有人會替她承擔。
他低頭,手機屏幕一亮,是個沒備注的號碼發(fā)來一條消息:
【你明天還回公司嗎?】
他沒理,反手把手機扔到一旁。
目光落在廚房方向。冰箱門已經(jīng)合好,臺面收拾得干干凈凈。
她什么都沒碰。
他忽然想起以前在學校,和李清越一起打掃衛(wèi)生,她就會把講臺上的粉筆,板擦,書架上的雜志碼得整整齊齊,規(guī)矩得像是賓館里的陳列。
可那時他覺得很體貼。
現(xiàn)在,他只覺得有點空。
不一樣。
那種不一樣,讓他莫名煩躁。
他起身,走上樓,推開房門時,屋里一片安靜。
這兩天一直住在老宅,和她住在一起,推開門就是她身上的味道,可現(xiàn)在回家了,兩個人各自有各自的房間,雖然只有一墻之隔,但自己的這間主臥空蕩蕩的。
他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走進浴室洗漱。
客房里,洛錦舟并沒有睡著。
她聽見那邊傳來的的聲音,雖然小的幾乎聽不見,可夜晚里,所有的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
這幾天太放縱了,和他們也走得太近。她太清楚分寸,也太清楚自己不能越界。
就像她小時候總被提醒:女孩子要有分寸,不能黏人,不能貪圖,不能沉溺。
她翻身,把被子拉到下巴,閉上眼,心跳卻還沒慢下來,像是在回味今天在農(nóng)場見過的,吃過的。
另一邊,已經(jīng)躺在床上的沈長昭,有些疲憊地望著天花板。
他本以為這場合約只是一種權宜之計。
一開始,是因為她像李清越——那種冷、靜、帶著距離感的樣子,讓他有了可以繼續(xù)執(zhí)念的空間。
那次生日宴會上,李清越的刻意冷落,讓他心里的期待突然落空。那種“被拋下”的感覺令他下意識地抓住了洛錦舟。
他以為自己只是轉(zhuǎn)移,是用一個“看起來像”的人來填補“得不到”的位置。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洛錦舟清醒,疏離,甚至很多時候都懶得搭理他。
可偏偏是這種距離感,讓他越來越在意。
她不追問、不黏人、不乞求,不像李清越那樣帶著溫柔的克制。她像是另一個極端,冷得真實,卻也讓人沉溺。
他腦子里突然冒出個念頭。
——自己是不是背叛了李清越?
就算李清越從沒喜歡過他,可自己這么多年始終是愛著她的。
但現(xiàn)在,他又喜歡上洛錦舟嗎?
沈長昭翻了個身,眉頭擰緊,像是要把這個念頭壓下去。
他不敢回答。
因為一旦承認,意味著他不是深情,是見異思遷。
哪怕那個人,從沒真正屬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