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回聲
沈懷岳離開茶樓時，晨光已散，街上逐漸熱鬧起來。法租界的石板路上人聲鼎沸，梧桐葉在微cha0的風中輕輕搖曳，街邊的商販已經(jīng)擺開攤位，洋行門前也有忙碌穿梭的人影，一切都在yan光下慢慢蘇醒。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間小巧jg致的茶樓，木牌在風中微晃，像是對他方才那場對話的無聲回應(yīng)。
「你發(fā)現(xiàn)什麼？」沈懷岳一出門便低聲問道。
唐墨川迎上來，語氣壓得極低：「茶館後頭巷子里，有人發(fā)了暗號。聽來像是我們在滬南碼頭遇過的那種‘匿影哨’�！�
沈懷岳眉梢一動，「跟了？」
「嗯，只見一個穿藥館學(xué)徒衣裳的小子，腳程不快，卻每個轉(zhuǎn)角都看一眼。動作乾凈俐落，還特地繞了一圈再折返�！固颇D了頓，「不是普通路人，也不像單純的送藥夥計�！�
他側(cè)頭看向茶館後方昏h的巷子，「要查出他是誰，得花點功夫。但我有個直覺——這人不簡單。」
顧行止。
這個名字，他不是。那是內(nèi)部偵訊專用的識別物。
顧行止瞥了一眼，沒有伸手接過，只道：「你這樣拿出來，會讓人以為你是來抓我的�！�
「你若是敵人，我早已行動�！�
「我是鑰匙，不是門�！诡櫺兄箍粗�，語氣不帶起伏，「但你們?nèi)粝腴_對的門，就得從我這兒找線頭�！�
「說下去�！�
他語調(diào)一轉(zhuǎn)，轉(zhuǎn)而問道：「你相信記憶嗎？」
沈懷岳皺眉。
「那些人，臨走前說過些奇怪的話，有人說他夢見自己站在一座廢棄教堂里，有人說他被反覆問著一個問題——但那個問題，一醒來就忘了。」
「你記得細節(jié)？」
顧行止點頭：「我記得所有細節(jié)。哪一天、幾點、他們的氣味、說話時用的字詞，甚至說話時停頓的長短�！�
沈懷岳眼神微變：「過目不忘？」
「不算過目，只是……忘不了�！�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你們查的那些案子，我都有紀錄。」
沈懷岳沒有立刻說話。他知道，面前這人不是在夸口，而是真的記住了所有。
「那你為什麼還沒si？」
「因為我會裝傻，裝得很真。」
顧行止語氣輕描淡寫，卻不帶半分玩笑。
「但你今天選擇不再裝了？」
「因為……」他看向遠處巷尾，那里有微弱的燈光閃動，一個小孩正抱著紙風車從藥鋪對面跑過。
「因為有人還沒走出來，我不能走。」
沈懷岳目光一凝，收起那枚扣扣。
「你愿意與我合作？」
「合作不敢當，交換可以�！诡櫺兄够貞�(yīng)，「但我要的，不是軍部的信任，是自由�！�
「你以為你還自由？」
「至少我還能決定什麼時候講話。」他嘴角微翹，「b如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後天晚上，石庫門二巷，會有人自愿消失�！�
沈懷岳眉頭一挑。
「那會是你們第一次，來得及救人�！�
——
同時，茶樓後堂。
蘇語瓊關(guān)上窗扉，點起燈，手中翻閱著一張新收到的紙條。筆跡陌生，卻隱隱有她熟悉的書寫結(jié)構(gòu)。
「留意那藥鋪學(xué)徒，他不是送藥的，他是送信的。送給那條線上最不該醒來的人�！�
她看著字條良久，將它折好，藏入衣襟深處，目光沉入燈影下的茶煙之中。
這場棋局，已然無聲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