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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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好沖下樓,晚餐已經(jīng)收了,父母和傅修云之間的閑聊已經(jīng)從餐廳轉(zhuǎn)移到了茶室。
“……我這女兒啊就沒吃過苦,也沒離開過家,我們也是舍不得她�!�
葉海沖了壺茶給面前的杯子都斟滿,嘴里絮絮叨叨。
大概是她剛才說的話起了作用,父母把他當(dāng)成了是要來說服女兒遠(yuǎn)走高飛的說客,沒有之前那種仿佛丈母娘看女婿般越看越滿意的熱情了。
傅修云一直默默地聽著。
看到她下來,大家都抬眼看她。
“咦,這么晚了,靜好你還要出去?”
“怎么跟你哥似的,家里多一刻也待不住�!背C酐惾滩蛔”г梗八且毓�,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去給他撲后院起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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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好內(nèi)心把哥哥罵了一百遍,面上還要裝作很平靜,“我要回趟學(xué)校,今晚跟同學(xué)有線上的小組討論,我給忘了。”
“既然是線上,在家不能做嗎,還非得去學(xué)校?”
“我什么資料都沒帶回來,筆記本電腦也放那兒了,還是回去一趟�!�
她順手拿了圍巾戴上就開門出去。
傅修云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家里有司機(jī)�!�
“我也該走了,不打擾伯父伯母休息,順道送送你�!�
葉海臉上還是樂呵呵的,“讓小傅送送你吧,我剛才也跟他說了你是一點苦都沒吃過的人,你有什么打算跟他好好溝通溝通。司機(jī)什么的還是留給我跟你媽用,等會兒我們說不定也出去喝一杯呢!”
靜好這時候自己還沒拿到駕照,不然家里好幾輛車,隨便跳上一輛就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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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一直送他們到院門口,看著她坐上傅修云的車。
副駕的安全帶被她扯猛了,一下子有點卡住,他甚至體貼地俯身過來為她調(diào)整。
“不要得寸進(jìn)尺�!膘o好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距離中輕聲開口,目光灼灼,簡直恨不得在他臉上剜道疤。
他沒吭聲,確認(rèn)她安全帶扣好才重新坐回去。
“去哪里?”他問。
原來他一早看出她不是真的要回學(xué)校。
“你可以在前面路口放我下車,我自己打車過去。”
“那是去你哥哥的小公館?”
靜好看向他:“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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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的。”
她社會關(guān)系并不復(fù)雜,盡心維護(hù)的人應(yīng)該不多,看她那天主動放過追究那私家偵探,大概率是與她想要維護(hù)的人有關(guān)。
私家偵探絕大多數(shù)都為查找婚內(nèi)出軌留證據(jù),家丑不可外揚,她的反應(yīng)很好理解。
他車內(nèi)空調(diào)溫度很高,靜好已經(jīng)摘下圍巾,經(jīng)典格紋圖案在他眼前一晃而過。
“這條圍巾是齊星河賠給你?”
當(dāng)初場面正好被他目睹。
“那又怎么樣?”
“我看你常戴著,你喜歡他?”
這樣的邏輯推理,未免跨度太大,簡直站不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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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靜好覺得他這樣認(rèn)為也不錯,“他也是明大學(xué)子,與我有共同語言。論外表、論家世,他不比你差,又比你年輕,我喜歡他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
傅修云道:“所以你處處拿他與我比較,算是退而求其次?”
他如今也未婚單身,沒有任何心上人,為什么不能選他?
流動的車河在超長時間的紅燈前停下,仿佛時間也一下子進(jìn)入停頓的靜態(tài)。
兩人靜默地坐在車子里,他以為靜好又要發(fā)一通脾氣或者干脆沉默以對的時候,卻忽然聽她說:“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沒有任何可以退而求其次的余地。”
無須諱言,上一世她喜歡他,愛慕他,除了他以外任何其他人都不行。荊霄出事后她甚至不止一次設(shè)想過,假如回不來的人是他,她是否能像江瑩一樣,從此黑衣黑裙、不著脂粉就算悼念,該怎么生活還怎么生活?
答案是否定的,在他被宣布“死亡”之后,她應(yīng)該也活不成了。
可惜她喜歡的人從沒真正接受過她的感情,這樣為之生為之死的堅持就沒有了意義。
感情才不是什么一個人的事,兩情相悅才是愛情最圓滿的形態(tài),否則就是畫地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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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好……”
“你不是想知道我跟你之間的事,想弄清楚我有多喜歡你嗎?沒問題,我可以從我們認(rèn)識之初開始一點一點講給你聽。但你也要明白,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重活這一生,無論如何,不會再發(fā)生�!�
紅燈換成綠燈,車河又重新流動起來。葉靜好將她記憶中所有跟他有關(guān)的大事件都一五一十講給他聽。
她語速很快,卻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就像在說不相干的他人的故事。
包括江瑩跟她哥哥,跟荊霄,以及他之間的種種糾葛。
傅修云只是聽著,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點一點收緊。
“故事”說完,車子也正好到達(dá)江瑩瑜伽館的附近。
“是不是覺得我很惡毒?明知她如今還沒跟我哥分手,就迫不及待把你介紹給她,好像要讓你當(dāng)接盤俠?可是怎么辦呢,這輩子我就只想當(dāng)個自私自利的女人,跟你想象中那個全心全意為你投入的葉靜好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傅修云的思緒卻完全在另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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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伽館里黑燈瞎火,大門口鐵將軍把門,無人進(jìn)出。
那個他只見過一面的叫江瑩的女人越發(fā)印象模糊,仿似一個抽象的符號。
“你說……我為了她,動手打你?”
靜好原本也看著瑜伽館的方向,聽到他的問題,回過頭看他:“你不信?”
的確,每個人都很難相信自己能為另一個人做到什么樣的程度。
就像她也無法相信自己會為了靠近眼前這個男人去經(jīng)受航天員的殘酷考驗。
亦無法相信會因為愛他,就在異國他鄉(xiāng)忍受那么多年的孤獨守候。
“沒關(guān)系,就算不信也無所謂,反正無人可以求證�!彼π�,“我們結(jié)婚七年,你在物質(zhì)上從沒虧待過我;我不止一次地沖你任性叫罵,摔打,你只是一味忍讓,等我鬧得累了、病了,還是抱我去床上休息,去醫(yī)院打針……你不是粗魯殘暴的男人,我一直都知道。甚至你也可以是一個好情人、好丈夫,只不過對象不是我罷了�!�
“我沒有不信……你說的這些我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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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握住她肩膀,可是連伸手觸碰她的勇氣都沒有。
心臟猛烈抽搐。
他用盡生平所有自制力表現(xiàn)得平靜而自然,甚至看向窗外:“那邊沒有亮燈,你要不要去確認(rèn)一下你要找的人在不在里面?”
靜好點頭。
她下車后,他才伏在方向盤上,像溺水的人一樣拼命呼吸,將胸口被撕裂一樣的疼痛硬挺過去。
手機(jī)在口袋里震動,他幾乎無法伸手去將手機(jī)拿出來。
電話是荊霄打來的,大概聽出他的異樣,憂心地問:“喂,你在哪兒啊,沒事吧?”
“荊霄,我好像找到我右手……的原因了。”
“什么,喂?你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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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傅修云咬住牙,身體像虛脫過一回,用盡力氣問,“連指導(dǎo)呢,他在哪里?”
“我打電話就想跟你說呢,他把你表弟托付給我,出門找你去了。你表弟人兒我可全須全尾送回去了啊,他家里人會不會察覺什么就不敢保證了。坦白說,他身體素質(zhì)還挺好的,但你家里估計不會樂意讓他冒這樣的風(fēng)險�!�
“我知道了�!备敌拊凭局路I(lǐng)口,看靜好從馬路往回走過來,忍著難受說,“沒什么事就先掛了�!�
荊霄還想說什么,電話已經(jīng)被掐斷了。
靜好回到車邊,他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問她:“人不在?”
“不在這里�!�
她是折回來拿她放在車上的東西,乍一看傅修云的臉色,問道:“你……沒事吧?”
借著路燈的光亮,可以看到他臉色白得嚇人,鬢邊的發(fā)絲像是剛被汗水濡濕過似的,仿佛重病或重傷的人,身體剛剛經(jīng)受過巨大的痛苦。
他搖頭,示意她上車:“變天了,你現(xiàn)在去哪里,我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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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好抬頭看了看,冬夜的空氣忽然有了重量,大兵壓境般嗆入口鼻,伴著細(xì)小的雪籽。
竟然下雪了。
她擔(dān)心司晨,這時打車也愈發(fā)困難,只得又坐回傅修云的車。
司晨最后在電話中說想回家,她不可能在遇到這么大變故,又沒整理好情緒的情況下回娘家或者公婆家去;如果是發(fā)現(xiàn)了葉致遠(yuǎn)劈腿,她這時一定不會想回兩人的小家,大概率是到學(xué)校附近租住的那個房子去了。
窗口亮著燈,靜好稍稍松了口氣。
傅修云看到樓下停著連睿庭的車。
“我跟你一起上去�!�
靜好急于跟司晨碰面,沒有多余精力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