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乖乖，爹有這么些銀子，他可從來沒摸過這么些錢，自打前兩年，他得了爹青眼，開始跟著爹做事，慢慢的爹也不避諱他們，他們倆也見過爹的私庫了，可像今天直接上手摸，還是頭一回。

    劉長貴瞧著兩個小子兩眼放光地看著盒子，心里也暗笑，幾年前他不也是一樣的眼皮子淺，沒見過錢。

    兩個兔崽子怕是覺得這些已經(jīng)是他的全部了，可不知道下面還有夾層呢，銀票才是大頭呢。

    他指了指盒子，跟小順子說：“順子，別說爹不疼你們，順子拿兩個二兩的銀錠子出來，跟你弟弟一人一個。

    ”二人喜得立馬跪下磕頭，不住地說著謝謝爹，謝謝爹，劉長貴叫二人起來：“只一點記住了，今兒咱們提晚膳回來，誰也沒見過，記得嗎？”二人自是指天畫誓地應(yīng)了，喜滋滋地將銀錠子揣懷里了，他們一個月月錢才五錢銀子，一下子得了這么多，估計今兒晚上做夢也能笑醒。

    小連子忙不迭湊上去，扶劉長貴在躺椅上躺下，蓋上毯子，又替他脫鞋道：“爹快坐，連子給您洗腳，哥哥給您洗洗頭，保準(zhǔn)伺候的爹舒舒服服的！”小順子見狀也上去替劉長貴松了頭發(fā)。

    劉長貴舒舒服服躺著享受著便宜兒子的孝敬，心里雖然也有些不安，但是更多的還是興奮。

    應(yīng)王圍了昭陽殿，保不齊就是圣上西去了想要篡位。

    這回太子爺要是能順利登基，自己主子少不得封一個從二品的九嬪之一，若是再生一個小主子，正二品的四妃也不是不能想。

    美啊，想想就美，自己日后可是妃主兒宮里的大總管，出了門，哪個太監(jiān)不喊一聲爺爺？想著想著就瞇了過去。

    小順子洗完一遍頭發(fā)，出去倒水，回來慌慌張張地小聲喊劉長貴：“爹，爹，快醒醒，兒子瞧見皇宮方向亮堂堂的呢，順子腦子笨，爹去瞧瞧發(fā)生了什么？”劉長貴一下子從美夢中驚醒，猛的坐起來，腳盆的水也濺出去一些，吩咐小連子：“連子，給我擦腳，爹出去看看！”小順子已經(jīng)很有眼色地出去取了一件蓑衣，遞給劉長貴，他頭發(fā)沒擦也顧不上，就沖出門了，小順子悄悄對著他的背影喊：“爹小心，兒子再給您燒兩壺?zé)崴�，等您回來用！”只看見劉長貴揮了揮手，就消失在雨幕里。

    劉長貴出了門，心中這才開始害怕，頭發(fā)上的熱氣慢慢散去，濕漉漉的貼著脖子，凍得他一哆嗦。

    他咬咬牙，心中不停念叨著富貴險中求，吃得苦中苦。

    宮中的刀兒匠都是頂頂厲害的好手，可這種斷人子孫根的大動作，也不能保證成敗，有一半的能活下來便不錯了，活下來的里頭，十之八九都有些隱私不便的毛病，若不能勤加換洗，便會有不少異味。

    娘娘主子們本來就不喜歡太監(jiān)在跟前伺候，這次有了能成事出頭的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

    他從角門出去，摸進(jìn)了旁邊的園子，園子里有一條小路，通到外面的甬道。

    甬道墻上掛的燈籠被風(fēng)雨打滅了不少，四下黑黑的，他悄悄摸索著貼著墻走，這時不再打雷了，門外喊殺聲仿佛就在耳邊。

    他走到西角門附近不遠(yuǎn)處，隱約瞧見幾絲亮光，走近只見大門虛掩著，原本在外面看門的幾個侍衛(wèi)一個都不見了，他大著膽子跑到門后面，從縫里張望著，外頭幾隊人馬正在廝殺，血混著雨水流的遍地都是。

    他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想看看清楚門外的人，可是離得遠(yuǎn)，大家又都穿戴著盔甲，他縮在角落里瞧著，不敢出聲。

    眼看著一方人馬占了上風(fēng)，他支起耳朵聽著他們的談話——此時他又感謝這雨了，風(fēng)大雨大，大家都聽不清楚，只能大聲喊——隱隱約約有兩句話飄進(jìn)他的耳朵，聽到什么回去給四王爺五王爺復(fù)命的，他心下一喜，四王爺五王爺都是太子一黨的，看來是自家人贏的幾率更大了。

    他不敢耽擱，借著夜色，又摸回了云水間。

    他顧不得換衣服，又去叩正殿的門，白芷出來開門，驚道：“劉哥哥，這是怎么了？”劉長貴解下蓑衣，扔在一邊，就往里鉆：“好妹妹，先叫哥哥進(jìn)去稟了主子，哥哥回頭再謝你。

    ”說完已經(jīng)進(jìn)了正殿。

    宜春聽見了動靜，又見他渾身濕漉漉的，想必是打聽到了什么消息，也沒有多攔，只朝廂房里說了一聲：“主子，小貴子來了。

    ”劉長貴平日里能進(jìn)廂房的次數(shù)并不多，更多的是宜春宜夏兩個轉(zhuǎn)達(dá)。

    廂房里幾道帳子都已經(jīng)落下，劉長貴一路低著頭進(jìn)去，頭也不敢抬地跪在三道帳子外的屏風(fēng)前：“主子妝安，剛剛奴才瞧見西邊亮堂堂的，冒雨悄悄去了一趟西角門，那邊在打仗呢！奴才瞧著四王爺五王爺府上的勝了，此時已經(jīng)趕回去復(fù)命了！”素華幾個聽了皆是一喜，又吩咐劉長貴：“今日你也辛苦了，叫白芨給你煮一碗姜茶，明日你歇半天，先不必來聽差了。

    ”劉長貴跪下磕頭：“謝謝主子恩典，小貴子不辛苦，為了主子，肝腦涂地都使得！”素華也笑了：“行了，別貧了，早點歇著吧。

    ”劉長貴也順勢告退。

    王詩涵長舒一口氣：“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總算是有點好消息，你院里這個小貴子，倒是個中用的。

    ”素華點點頭：“能藏住事，也有膽子，”又頓了頓，“咱們也該就寢了，估摸著明日得早起呢。

    ”王詩涵便攜了柳映容，二人一同回偏房睡了。

    此時昭陽殿正殿，應(yīng)王和夏貴妃正被人押著跪在地上，皇后楊氏坐在上首，太子林乾立在一旁。

    皇后冷眼看著他二人：“陛下已逝，也早有圣諭傳位于太子，你二人今日所作所為，實在大逆不道，其心可誅！”夏貴妃衣釵盡亂，毫無形象地跪坐在地上，冷哼一聲：“不過是成王敗寇，有什么可說的，難道今日我兒繼位，你們不是如本宮一般的階下囚嗎？”皇后輕笑一聲：“本宮是皇后，是正妻嫡母，便是三皇子繼位，也得尊本宮為太后，如何能一樣？本宮念在一同服侍陛下的份上，賜你一個自我了斷。

    ”說完抬抬手，身邊的吉祥便端了一個盤子下去，上面是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吉祥走下去，將盤子放在夏貴妃旁邊：“貴妃娘娘，請吧。

    ”夏貴妃顫抖著拿起瓶子，撥開瓶塞，一股刺鼻的藥味沖上鼻尖，應(yīng)王見狀立刻掙脫開押著他的侍衛(wèi)，撲到夏貴妃身側(cè)拉著她的手臂：“母親，不要，母親別吃這藥。

    ”又上前幾步，用力給皇后磕了幾個響頭：“皇后娘娘，求求你，放過我母親吧，放過她吧，”又給林乾磕了幾個頭：“二哥，二哥，弟弟求你，我替母親死行不行，放過我母親吧放過她”林乾上前給了他一腳，把他踢倒在地：“什么母親，你只有一個母親，便是皇后娘娘！妾室只能稱姨娘，姨娘！”說著又重重踢了幾腳。

    應(yīng)王連忙抱住林乾的腿：“二哥，二哥，放過我姨娘，要什么我都給你，二哥，求求你。

    ”夏貴妃在一旁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怒道：“沒用的東西，現(xiàn)在求他們有什么用！”說完就丟開瓶塞，仰起脖子一口氣喝下。

    預(yù)想中的劇痛并沒有襲來，她有些疑惑，張了張口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發(fā)不出聲音，手腳也漸漸失力。

    皇后見狀笑了：“好妹妹，本宮怎么舍得你死呢？此時要了你這條賤命，不就是送你早早下去與他團(tuán)聚了？本宮會讓你們繼續(xù)做一對神仙眷侶嗎？不僅成全了你們，還不得不給你一份身后榮耀，實在是得不償失。

    ”應(yīng)王看到自己的親娘沒死，連忙放開林乾的腿，又磕了幾個頭：“謝皇后娘娘，謝二哥，饒過我姨娘。

    ”皇后又開口道：“起來吧，不必多禮。

    我兒是順應(yīng)天命繼位，萬民所向，所以今日之事不會有只言片語傳出。

    你放心，日后你還是應(yīng)王，一應(yīng)供給不會變，只是再不能出府半步。

    ”應(yīng)王復(fù)又跪下，額頭貼地：“兒臣謝母后，日后在府里，必將日日念佛供燈，以求母后二哥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皇后點頭：“好孩子，起來回府去吧，跟你姨娘道個別，此生，你二人怕是再不能見面了。

    ”應(yīng)王有片刻愣神，隨即抬起頭，爬到夏貴妃身邊，替她理了理衣服，含著淚笑道：“姨娘，兒子回去了，姨娘保重身子。

    ”此時夏貴妃已然全身無力，口不能言，身子也不能再動彈半分，只是耳朵還能聽見，眼睛還能看見，全靠身后的侍衛(wèi)撐住才沒有倒下。

    她眨眨眼睛，兩行熱淚滾落下來。

    應(yīng)王伸手取下夏貴妃額上的華勝，放進(jìn)懷里：“兒子以后不能侍奉姨娘了，今生再難相見，留姨娘一枚華勝，做個念想。

    ”說完給夏貴妃行了個大禮。

    皇后笑道：“應(yīng)王可真是孝順，也只管放心，母后會好好照顧夏貴妃的，只要有些人沒有不該有的心思。

    ”應(yīng)王低頭道：“這是自然，兒臣告退。

    ”說完就低著頭，退出了殿門。

    身后響起了皇后的聲音：“來人啊，送夏貴妃回宮，叫兩個伶俐的去伺候，可要讓夏貴妃長命百歲地看著大周如何在新帝手里興盛的。

    ”應(yīng)王的手伸進(jìn)懷里，捏了捏那枚華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