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席
太陽升起，時間也差不多了。
洛錦舟重新穿回了冷色系的襯衫長褲，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裹得一絲不茍。
沈長昭還在客廳里喝咖啡，她就提著包站在門口，神情平靜而克制。
“收拾好了？”他問。
“嗯。”
她低頭理了理袖口，沒有多余的話，也沒有多余的眼神接觸。
就像昨晚海邊那場曖昧從未發(fā)生過。
沈長昭下意識想說點什么，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他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又被她重新鎖了回去。
那種把自己關(guān)進籠子里的感覺。
回家的路上氣氛有些安靜。
車窗外風(fēng)景飛快掠過，洛錦舟坐在副駕，手里捏著手機，眼神卻飄在窗外。
突然，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爸爸”。
她盯著屏幕愣了幾秒，才接起：“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溫和：“錦舟，中午回來一趟吧。你弟放假了，一起吃個飯�！�
“好�！彼恼Z氣平淡，但握著手機的指節(jié)白了一分。
掛斷電話后，她將手機重新放進包里，臉色比剛才更沉了些。
“你還好吧？”沈長昭問。
“沒事�！彼粗胺剑曇艉茌p，“我要回家一趟，你直接送我去就好�！�
“我陪你一起。”
她回頭看他，目光平靜：“不用。”
沈長昭卻笑了笑：“你以為我是在征求意見嗎？”
洛家。
這是沈長昭第一次來洛家，第二次看見洛錦舟的父母。
他們滿臉笑意地看著沈長昭和洛錦舟。
“哎喲，小昭回來了！跟錦舟一起快進來吧�！�
沈長昭一只手搭在洛錦舟背后，做得自然，連步伐都配合著她。
洛錦舟也接得極好。
她微微一笑，語氣溫溫的：“走吧，別讓我爸媽等久了”
說話時，她還側(cè)頭看了沈長昭一眼，眼里的溫度，恰好落在“情侶感”之間相處的剛剛好的范圍內(nèi)。
她換鞋的時候順手替沈長昭遞了拖鞋，沈母一邊在廚房喊人準(zhǔn)備飯菜，一邊笑著說：“你們最近是不是太忙了，一直也不回來吃飯�！�
“是我工作走不開。”沈長昭接話，“她一喊我，我就趕回來�！�
洛錦舟站在他旁邊，像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臺詞，補了一句：“嗯，他最近挺辛苦的�！�
她說話時微微偏頭，唇角含著笑，連姿態(tài)都帶著一點刻意經(jīng)營的溫柔。
沈長昭低頭看了她一眼，忽然意識到，她不是不會“演恩愛”，只是選擇性地演。而現(xiàn)在，她就配合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
房子挺大，裝修風(fēng)格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粉得潔白的墻，擦得锃亮的地板，到處都是利落的線條。
一眼望去冷冷清清，看不見多少煙火氣，也沒有太多生活痕跡。
他不由得想起上次去她爺爺奶奶家的老宅，處處是舊木器和書香氣，那種沉靜的“人味兒”——反倒更像她。
可，不管是爺爺奶奶家還是這里，都很特別，特別到難以融進去。
兩人一進門，沈長昭就看到客廳沙發(fā)上坐著一個年輕男生，約莫二十出頭，穿著潮牌衛(wèi)衣和棒球帽，五官干凈，眉眼之間和洛錦舟還有點像。
那男生起身，看了他們一眼，禮貌地點頭：“姐，沈哥�！�
沈長昭一愣。
他從沒聽洛錦舟提起家里還有個弟弟。
“姐”這個稱呼落下的瞬間，他下意識偏頭看了她一眼，想從她臉上找點什么。
可洛錦舟的神色卻淡得近乎冷漠，只輕輕“嗯”了一聲，沒多說，也沒有介紹的意思。
沈長昭收回視線，沒再問，但那股被隔在門外的感覺，還是不動聲色地涌上來。
“這是亦南，我兒子。”洛父笑著介紹，“前段時間剛從美西回來，學(xué)業(yè)告一段落了，回來休息幾個月�！�
“你好。”沈長昭伸出手。
洛亦南伸手握了一下，笑容有些拘謹(jǐn)。
洛錦舟站在一旁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們，沒有一點與弟弟久別重逢的欣喜。
“趕緊坐下，別站著了�！甭迥笩崆榈卣泻羲麄�?nèi)胱�，又對沈長昭道，“上次去她爺爺奶奶家，老爺子說你對她還不錯，年輕人難得有耐心。”
沈長昭笑笑：“嗯，她很好，所以我才比較有耐心”
這話一出口，洛錦舟看了他一眼，像是不信他說的話，又像是在確認(rèn)。
保姆端來水果茶，沈長昭熟絡(luò)地先給她倒了一杯，貼心地放在手邊。
她輕聲道謝，姿態(tài)客氣，半點兒沒有在家的閑適。
整個過程，沒和洛亦南有太多交流。弟弟偶爾看她一眼，眼神里沒有親近，更多的是陌生打量。
洛錦舟父母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洛亦南窩在沙發(fā)一角，手里剝著橘子，動作慢吞吞的，一邊吃一邊應(yīng)付著父母一連串的問題。
“在國外住得還習(xí)慣嗎？”
“吃得慣不？別老點外賣，你以前就不愛吃青菜�！�
“我們寄的東西收到了沒有？臘肉、干筍、還有你愛吃的鴨脖�！�
“有女朋友了嗎？”
洛亦南一邊剝橘子一邊點頭，語氣敷衍：“收到了，挺好吃的……女朋友也有了�！�
洛母來了興致：“什么時候的事？快說說！”
“就……挺久了，”他咬著橘子瓣含糊道，“人挺乖的�！�
說完這句，他像是無意地抬頭看了一眼洛錦舟。
那眼神不是挑釁也不是得意，只是很快地掠過——像是在等一個回應(yīng)的信號。
洛錦舟低頭喝茶，沒接這話，只是不停地用喝水來掩飾自己此時的局促。
這不像是姐弟多年重聚。
更像是——熟悉又陌生的兩個人，被迫坐在了同一個家庭劇本里，各自背著沒說完的舊稿。
洛錦舟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存在感極低，仿佛就是來做客的一個外人。
沈長昭看著她，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堵塞。
那是一種很細(xì)微的情緒：不被看見、不被需要、不被參與。
而她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吃飯的時候，洛母刻意安排座位。
“阿昭你坐這邊，跟亦南一起。”
她又朝沈長昭身后看了一眼：“錦舟，你坐那邊，一會兒幫阿姨添點湯什么的。”
那位置靠近廚房，保姆阿姨進進出出都會經(jīng)過，縮在角落略顯局促。
沈長昭本來沒多想，正要走向主位旁的空位，卻在掃視一圈后，忽然停住了腳步。
洛錦舟已經(jīng)落座。
他一開始沒意識到這安排的意思，只覺得有些隨意。
但再一看，餐桌的布置精致而講究，盤碗擺得分明，主座正對著門口，左右分別是洛錦舟母親和洛亦南的。
那不是家里人平時隨意落座的位置——
而是用來招呼遠(yuǎn)親或關(guān)系疏淡的客人的位置。
沈長昭看了她一眼。
她坐姿筆直，神情平靜，仿佛早就習(xí)慣了坐在那個角落，無需解釋，也無需爭取。
那一瞬，他忽然覺得有點刺眼。
于是他笑著搖了搖頭：“不了，我跟錦舟坐�！�
說話時，他已經(jīng)拉開了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哎呀，那邊坐不下——”
“沒事�！彼涞乩_洛錦舟旁邊的椅子，“我喜歡擠一點�！�
洛錦舟怔了一下，輕聲說：“你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