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局
深山之中,只有一條蜿蜒曲折向上的臺階小路通向不知名遠(yuǎn)方。
不知走了多久,于茫茫夜色風(fēng)雪之中,一座巍峨的建筑出現(xiàn)在前方。
朱紅色的大門上掛了兩個燈籠,隨著風(fēng)雪搖曳不止,似是邪魅赤紅的眼睛。
待走到門的階下,才能叫人看清,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匾額上寫的隱殺地三字。
吱嘎的一聲,厚重的被大門打開一條縫隙。一個介于十一二歲的寸頭孩童探出個頭來,細(xì)細(xì)掃過來人。
“隱殺大門向南開,有求無錢不放人�!彼ξ^續(xù)道:“顧大人,規(guī)矩可不能壞呀�!�
顧晏之對旁邊的暗衛(wèi)揚了揚下巴,那暗衛(wèi)掏出一個荷包,穩(wěn)穩(wěn)丟到那人手里。
“開門�!鳖欔讨淅涞�。
那小沙彌掂了掂荷包,笑容更甚,“自然,自然�!�
將荷包揣進(jìn)懷里,一路小跑著進(jìn)去將門打開了。
沙彌開了門一邊大喊著:“師傅!師傅!顧大人來了!”
緊接著,一道洪亮的聲音回應(yīng)著他:“知道了,莫要叫了,我找鞋……彌慈!我的鞋在何處!”
名叫彌慈的小沙彌不好意思地朝著顧晏之笑笑,見他身后那些黑臉煞氣十分重的大漢,又瑟縮了一下,“顧大人請自便,我這就去請師傅老人家。”
“恩,勞煩彌慈小師傅�!鳖欔讨恢每煞瘛�
龐屹從廟中的后廂房中出來,朝著顧晏之點了點頭,顧晏之才帶著人往后廂房而去。
許久,依舊沒有等到一大一小師徒二人出現(xiàn)。
“大公子,要不屬下去請?zhí)撗哟髱熯^來?”龐屹見顧晏之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眼中是遮不住的擔(dān)憂。
“我的毒,他別無他法,不愿見我,不過是怕我,把廟燒了……”顧晏之猛地咳了起來,白色帕子上,已經(jīng)有了一抹黑紅的血跡。
翻雪聞到了血腥味,低聲嗚咽了起來,輕輕的舔了舔顧晏之垂下的手心。
那血帕被他收起,絲毫不在意,咳得微微有些發(fā)紅的臉色,更添幾分狂狷,“不必去,他會來的,不然他這廟使了我諸多銀子,也不必留了……”
話音剛落,穿著一身短打上衣,和不知在哪里淘換的藍(lán)色道袍,卻是僧人模樣的人走了進(jìn)來,瞧著很是慈眉善目。
“顧施主!息怒息怒,可別燒這廟啊,我用全身家當(dāng)修的,哪里破了……不信,那進(jìn)來時,看到新大門了嗎?和揚州城內(nèi)的大明寺同款……”
虛延咳咳兩聲,見他們都帶著有些一言難盡的神情看著自己,轉(zhuǎn)頭問自己的徒弟,“就問你,那大門氣派不氣派!”
彌慈連忙點頭,豎起大拇指,“當(dāng)然氣派!咱們隱殺廟再過百年,一定比得上那些大廟!
說不定,還能得個皇帝正封呢,到時候,咱們也是數(shù)得上號的大廟!那時候肯定香火鼎盛,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啊……”
兩師徒對視,嘿嘿笑了起來。
龐屹咳了咳,打破了二人的幻想,“大師�!�
虛延回過神來,直到給顧晏之搭脈時,嘴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下去,絲毫沒有意識到,徒弟給自己畫餅,也給他畫餅。
直到搭脈的兩根雪白的天蠶絲完全變成了黑色,虛延的笑容才耷拉下來,“唉……顧施主啊,你這�!�
虛延收起那兩根已經(jīng)變黑的天蠶絲欲言又止。
“當(dāng)說無妨。”顧晏之收回手。
虛延瞧了瞧龐屹,知道他是顧晏之極為忠心的下屬,屋中還有彌慈在準(zhǔn)備今晚毒發(fā)時的壓制的銀針。
“彌慈,去柴房燒茶水來,你這孩子這么如此沒有眼力見呢,顧施主來了這么久,茶都沒有上一杯!”虛延轉(zhuǎn)過頭對彌慈說道。
彌慈有些委屈,以前每次來不都沒有準(zhǔn)備茶水嘛,還說顧大人是貴客,嘴刁,他們的粗茶肯定不喝。
但見師傅那嚴(yán)肅的神情,把話咽了回去。
“我這就去�!彼畔率掷锏墓ぞ撸磺椴辉傅某鲩T去。
門被帶上,虛延才緩緩開口道:“顧施主,你不惜命,命也不惜你�!�
“你恐怕,活不過今年�!�
虛延收起工具,看著顧晏之的眼中滿是出家人的慈悲和憐憫。
屋中靜得可怕,先開口的還是龐屹,他急得上前來,一把揪住了虛延那套佛不佛、道不道的衣服。
“大師!這不可能,你上次不是說,我家大公子還有三年可活嗎?現(xiàn)在又說活不過年前,莫非在胡說?”
面對高大得像一座山的龐屹,虛延掙扎又掙扎不過,雙腳已經(jīng)被揪得離地。
只能拍打著揪住自己衣領(lǐng)的龐屹,出聲斥罵:“恁這個信球!放我下來!他吃了啥,用了啥,自己不去調(diào)查,中毒能越來越不深嘛?
“他還愛操心,一天天的心眼多得似篩子,鐵定是算計人算計多哩!不然不可能這么快心力兩竭!這不短命才怪嘞!”
這一下子,急得虛延的河南話都激了出來,語氣間更顯氣急敗壞。
直到顧晏之冷靜到毫無語氣起伏的聲音傳來,“放開大師。”
龐屹才不情不愿地將人放開。
虛延連忙整理起自己被揉皺巴的衣服,低聲不滿道:“你這個莽子,這可是用好酒和那個老道換哩,你等等得賠錢……”
顧晏之冷眼看著,“撐不過今年……是年前,亦或是年后?”
說著,解下那一塊讓圓兒和溫洛吃盡苦頭的玉佩,輕輕一推,到了虛延面前的桌上。
虛延斜著眼飛快地看了一眼那玉佩,見是好東西,連忙拿起來,露出了笑容,“自然是年前……你現(xiàn)在這個破身子,怎么撐得過年后喲,”
虛延不再看二人,拿起玉就細(xì)細(xì)地摩擦起來,若不是有人在場,他定要咬一下,試試真假。
金子一咬分真假,不知玉是不是如此?
不過這玉遍體透透,溫潤得很……想來顧施主也不會用什么差東西。
聽到這個話,顧晏之勾唇一笑,眼里是一片淡然,感慨一般說道:“竟是如此……那看來,該殺的人,不該這么早殺的人,都要提前與我一并上路了�!�
“多謝大師�!�
虛延這才看著他,笑容凝固在嘴角,“唉別謝我……顧施主,貧僧告訴你活不過年前,你怎么還去殺人……這不是胡鬧嘛!聽我一句勸,莫殺生,莫為你造業(yè)障!
“當(dāng)然了,更重要的是,也莫為我造業(yè)孽�。 �
不過,顧晏之是不會聽他的。
虛延閉眼念起佛號,等他再度睜開眼時,顧晏之已經(jīng)站起身,領(lǐng)著一眾身著飛魚服錦衣衛(wèi)番子和暗衛(wèi)離去。
虛延隨即也站了起來,看到他的背影身后,即有血海橫流,尸山遍野。
唉。
為他人手中鋒刀,利刃也必傷己。
“那玉,是母親贈我的加冠之禮,我母親是清河崔氏人,清河盛產(chǎn)好玉……母親雖不喜我,但這玉,卻是十分好的�!�
顧晏之頓了腳步,抬起頭看著又紛紛落下的雪,說話的聲音顯得空靈而飄忽。
“保重,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