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殃君
碧空如洗的天空,轉(zhuǎn)瞬間烏云密布。
“天雷!”公冶情可太熟悉了,光看這個云的規(guī)模,就不好對付。
“情兒,離遠一點,我窺到了一絲天機,雷劫是沖著我來的。
”半空中,端木清低低咳了一下,呼吸急促,唇角溢出星星點點的血沫。
“去,找死。
”她一邊后退,一邊解釋,“它蘊含我道則,能抵御一道劫雷。
”說話間,雷云凝聚完畢。
一道粗壯如合抱老樹的金色雷霆,重重劈在找死上。
七彩珠鏈在天地之威下,散做光霧。
公冶情揮手召回光霧,納入靈臺孕養(yǎng)。
剛才這一擊,威力巨大,將找死的形劈碎了。
在形恢復(fù)前,她都無法使用找死了。
天雷威力遠超她預(yù)料,她心中不安。
一長一短兩柄劍懸浮在空中,端木清手中飛速掐著印訣,加持在劍上。
他身后隱隱約約浮現(xiàn)出一座霜色的巍峨高山虛影,周圍草地在強烈的法力威壓下倒伏在地。
第二道金色雷霆劈下,端木清右手持劍,全力一揮,霜色劍氣如蒼龍般迎上雷霆。
剎那間,電光四射,雷霆消散。
天威之下,青年眸子委頓,朝湖面墜下。
在即將接觸到水面的一刻,端木清突然止住下落,搖晃著再次飛起。
看到他這個樣子,公冶情在旁邊急壞了。
“無妨,我可以。
”端木清低下頭望著她,神色堅定。
她正想開口,第三道天雷驟然落下。
“空明無相生!”他雙手持劍,交叉舉過頭頂,帶著一絲決然迎向雷霆。
他身后的虛影在一瞬間凝實,雷霆沒入山巒,消散無蹤。
半空中的劫云消散,陽光透過云縫撒落點點碎金,照在端木清身上。
他輕輕落下,捂著胸口,朝著公冶情走來,破碎羽衣拖在地上,染紅草葉。
“我助你療傷。
”公冶情聲音急切,遞上準備好的丹藥。
“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講。
”端木清坐在地上,一向挺拔的身軀有些歪斜。
“湖底下封印著玄牝殃君,祂的道則和傳聞不同,而是創(chuàng)生與消隕。
”他快速解釋道。
“若是如此,祂的道則相生相克,自成循環(huán),沒理由會控制不住力量,扭曲世間。
”公冶情一邊幫他療傷,一邊若有所思。
端木清身上的傷口漸漸止住血,蒼白的臉上恢復(fù)了一絲血色。
他面色凝重:“祂的消隕之力被人抽走了,所以無法控制剩下的創(chuàng)生道則。
”“真是大手筆呀!”她倍感不妙。
只有神明才能算計神明,而牽涉進秘密的人,往往活不久。
“祂被封印鎮(zhèn)壓了三萬年,即將隕落,否則湖上也不會逸散祂的神魂。
”他望著湖面上向上飄飛的金色神輝。
“等到祂神魂被徹底磨滅,幕后之人就會來取祂的創(chuàng)生道則,屆時結(jié)界自會打開。
”“祂不能死!”公冶情站起身來。
事到如今,已是騎虎難下,進退維谷。
黃泉水和滅魂石是世間至邪之物,玄牝殃君被折磨了三萬年,恐怕早已被失去心智。
若是放出他,恐怕難以有所助力。
可干坐著等祂神魂磨滅,幕后之人趕來,定會將知情的二人滅口。
“事到如今,也只能搏一搏了。
”端木清身上血肉翻飛的傷口徹底止血,旋即掐咒換了身干凈羽衣。
“你在此處療傷,我去探查一下環(huán)境。
”公冶情繞著湖轉(zhuǎn)了一圈,仔仔細細觀察著法力節(jié)點。
封印玄牝殃君的陣法很是精妙,是由外圈的乙木之力,嵌套內(nèi)圈的葵水之力,形成了一個相生循環(huán)的封印。
想要破除封印,唯有使用超出封印承受上限的法力,在瞬間內(nèi)擊潰陣法才行。
所需的法力,二人加起來都不夠。
這世上,或許只有一個方法,能瞬間提升力量,可以一試。
心中有了計劃后,她返回原處。
“嗣音,我找到辦法了,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她和端木清解釋道。
“如何?”他坐在地上,微微仰起頭,發(fā)帶隨風(fēng)飄拂。
“一會便知。
”公冶情盤膝坐下,開始修煉。
月之一脈有一秘法,名曰《剎那經(jīng)》,能讓人快速修煉功法,缺點是修成之后,此生只能用一次。
玄奧的經(jīng)文在她識海中緩緩流動,似有一青衣人在蓮湖中舞劍,身姿矯若驚龍,驚若翩鴻。
一招一式,帶起滿天蓮瓣,化作殺機,斬碎蒼穹。
她的心中,逐漸萌生出一股勢不可擋,向死而生的劍勢。
玄色衣擺,無風(fēng)自動,凌厲氣息四溢。
端木清伸手拈住一根斷發(fā),舉在眼前細細端詳。
發(fā)絲切口猶如蓮座,是被無形劍氣斬落的。
“青蓮劍典。
”他心中若有所思。
他曾在宗門典籍里看到過記載,青蓮劍氣是天下至強的攻伐之術(shù),但很少有人知道,青蓮劍氣斬出的傷口,猶如蓮瓣,亦是至美。
少女身上的氣勢越來越盛,無形劍氣切割著周圍的一切。
逼得端木清不得不召出一抹霜色神輝,籠罩己身。
忽然間,滿天劍氣驟然消失,公冶情頭頂浮現(xiàn)出一朵晶瑩如玉,不染塵埃的血色蓮花。
她站起身來,單手托著血蓮:“成了。
”“舉世無雙的劍訣,只能用一次,不可惜嗎?”他散去霜輝,凝視著少女的眸,溫聲詢問。
“我無意覬覦他人傳承,拿來用一下,用完即散,豈不是正好?”她側(cè)過頭,展顏一笑。
下一剎,她雙手抱胸,法力凝成一柄神劍。
劍鋒凌冽,寒芒閃爍。
“還不夠,用霜華。
”端木清伸出左手,掌心托著兩只小劍。
她伸手接過,劍入手寒涼,她旋即想到,原來這對劍叫霜華,倒是和主人很是相稱。
公冶情合攏掌心,血蓮碎裂成一捧花瓣,她將其打入劍中。
瞬間,湖上泛起滿天蓮瓣,美不勝收。
“起!”赤光混合著霜輝,猶如九天之上的應(yīng)龍,灌入湖心。
湖上頓時騰起一道蒼青色結(jié)界,橫亙天地間。
只見結(jié)界一角,在巨大力量的沖擊下,變淡消失。
“你們也是求吾賜福嗎?”一個墨綠色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伸出手臂攬住二人。
祂雙腳赤裸,銀發(fā)拖地,一張臉生得妖冶絕倫,雌雄不辨,眉間殘缺的半枚額印,透出幾分神性。
驟然被人抱住,讓公冶情和端木清身軀同時一僵。
這人出現(xiàn)得無聲無息,瞬間突破了他們的護體結(jié)界,恐怕祂就是玄牝殃君了。
祂微微側(cè)頭,嫣紅的嘴貼著端木清的耳朵,輕聲道:“回答我呀!”“這位道友誤會了,我和朋友不過是路過,這就離開。
”端木清試著從祂懷抱中掙脫,可是卻被緊緊一摟,動彈不得。
公冶情在祂另外一條手臂中,瘋狂朝著他使眼色,暗示端木清不要輕舉妄動。
“道友,我們幫你破除封印,你可否放我們離開?”她小心翼翼試探道。
“離開?可不行,吾還沒有感謝你們呢?”玄牝殃君展顏一笑,滿臉人畜無害的溫柔。
祂轉(zhuǎn)過頭,對著公冶情的耳朵輕輕吹了口氣:“想好你倆孩兒的姓名了嗎?先想一個,剩下的孩兒名字,一會再想。
”聽了這句話,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玄牝殃君左手握著公冶情的腕,右手握著端木清的腕。
祂雙手高高舉起,笑意盈盈地宣布:“天地為賓,吾為司儀,今日你二人結(jié)為夫妻。
”下一剎,玄牝殃君將她的手放在端木清的手里。
冥冥之中,公冶情感到有無形的線將她纏住。
她側(cè)眸打量青年光風(fēng)霽月,卻帶著絲驚慌的臉,忽然覺得他很是宜家宜室。
不對勁!不能等了,她心中生出不詳預(yù)感。
隨即祭出七彩之力,重重擊向玄牝殃君的手,試圖掙脫。
然而法力觸到祂的手,就如泥牛入海,毫無效果。
“你這小姑娘,還真是沒有心呀!”玄牝殃君輕輕飄起,廣袖下骨節(jié)如玉的手虛虛抬起:“吾得幫幫這個少年郎。
”浩淼的神力環(huán)繞四周,她再無力抵抗纏繞上來的無形之線。
她心中忍不住思索,自己和端木清都是復(fù)姓,孩子名字若用單字,能簡練不少,只不過得細細選一個好的字。
玄牝殃君滿意一笑。
“既是夫妻,便要不離不棄。
”玄牝殃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滿臉淚水,似是沉浸在過往之中。
祂垂著頭喃喃自語:“人有情,仙有情,神亦有情,皆會背叛。
吾在這蝕骨融魂的水里,思考了萬年。
”“唯有死人,才能不離不棄,永不背叛!”祂凝視著二人,眸中盡是溫柔繾綣。
高階修士靈覺敏銳,濃郁的殺機刺痛她的眉心,時間不多了。
公冶情心中焦急,沒想到這玄牝殃君瘋得如此厲害,上一秒主持婚禮,下一秒就要殺人。
“等等,只殺我一人即可。
”端木清擋在她身前,“我若死了,便再不會背棄她。
”“哦?”玄牝殃君饒有興趣,歪了歪頭,“吾滿足你。
”祂輕飄飄揮出一掌,隔空擊在青年胸口。
被擊中的那一剎,端木清目光一滯,他轉(zhuǎn)過頭想看公冶情,可是未等動作,隨即消散。
月白羽衣緩緩飄落。
了無蹤跡。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公冶情呆愣原地。
一道神焰射出,將半空中的羽衣染成灰燼。
“真甜呀!”望著端木清消失的地方,玄牝殃君心滿意足的笑了,像個吃到糖果的小孩子。
祂緩緩飄落在地,雙臂抱胸,腳步輕快地朝著公冶情走來。
玄牝殃君面色和熙道:“行了,吾送你離開吧。
你不用謝吾,都是應(yīng)做的。
”公冶情兩眼通紅:“玄牝殃君,你該死!”她將全身的法力凝聚出來,釋出一擊:“太虛寰極、大千湮塵,敕!”七彩神輝淹沒了墨綠色身影,在湖邊擊出一個大坑。
等到灰塵緩緩散去,玄牝殃君眼中滿是不解:“你為何會攻擊吾?”祂揮手攬住公冶情,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深情而迷惘的眼盯著公眼前人:“你長得這么美,沒想到也是個惡人。
”玄牝殃君隨手按在她胸口,一角玄衣飄落在地,隨即燒成灰燼。
祂嘆了口氣,眼中的情意和歡快瞬間消失,恢復(fù)清明。
祂垂頭望著湖水,過了許久,蒼青色神光化作鎖鏈,纏繞捆綁在祂的腰際,將祂拖回湖中。
墨色水面上,煙霧般的銀發(fā)緩緩消失,若有若無的嘆息聲繚繞在湖邊。
“吾的名字,是玄央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