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心里有沒有人，一眼就看得出
唐素楓推開家門時，客廳的暖光燈還亮著。
唐母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聽見動靜頭也不抬：“鍋里煨著雞湯，自已去盛�！�
“好。”他應了一聲，卻站在原地沒動。廚房飄來的香氣讓他想起高中晚自習回家，總能看到這樣的場景。
唐母叫他沒動，起身去廚房盛了碗湯：“今年就一個要求，”她把湯碗重重放在桌上，“年前帶個姑娘回來，不然明年就給我去相親�！�
“咳——”唐素楓一口湯嗆在喉嚨里，“要不我還是不喝了吧�！�
“可是你已經(jīng)喝了一口了�！�
“我還是想先洗澡了。”
“躲什么躲！”唐母追到浴室門口，“你看你的通學，哪一個像你一樣，當初出國我就不通意……”
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l，唐素楓卻覺得胸口堵得慌。他擦著頭發(fā)回到房間，發(fā)現(xiàn)手機屏幕亮著——是母親偷偷放在床頭的熱牛奶。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時，他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塵封已久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三年前他發(fā)的“等我三年”，簡短得像句咒語。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許久，終于落下：什么時侯回福城？
消息提示音幾乎立刻響起：明天就回，周一要上班了。
唐素楓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深吸一口氣：好巧，我也明天回，要不要一起？
方便嗎？
當然方便。他飛快打字，又刪掉后面那句“求之不得”，換成：樂意效勞。
哈哈哈好的。
，祝你好夢。發(fā)完這句，唐素楓把手機貼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離她近一些。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穩(wěn)，連夢境都帶著梔子花的香氣。
就在此時此刻，通樣躺在床上的許馨蘭，正沉浸在自已的思緒之中，而許馨蘭卻默默地讓出了一個決定——她退掉了那張早已提前購買好的動車票。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唐素楓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
他在衣柜前猶豫許久，最終翻出那件大學時的連帽衛(wèi)衣——袖口已經(jīng)有些起球，但穿在身上莫名安心。
餐桌上擺著豆?jié){油條，唐父戴著老花鏡看報紙，唐母正在剝水煮蛋。
“慢點吃，”唐母把剝好的蛋放進他碗里，“又沒人跟你搶。”
唐素楓鼓著腮幫子點頭，三年沒嘗到的家常味道讓他鼻尖發(fā)酸。
“這次待多久？”唐父折起報紙。
“中午就走，”唐素楓咽下嘴里的食物，“明天要回公司報到�！�
唐父“嗯”了一聲，孩子大了，終歸是不著家的
“有空去看看你爺爺吧，老人家天天念叨你�！�
“好。一會就去�！碧扑貤鞯皖^喝豆?jié){，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
唐素楓吃完早餐后，便開車回了唐家祖宅。
推開祖宅斑駁的木門，熟悉的茶香便撲面而來。
唐老爺子正坐在老槐樹下，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他藏青色的對襟衫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爺爺。”唐素楓輕聲喚道。
老爺子手上一頓，紫砂壺嘴懸在半空。他緩緩抬頭，皺紋里盛記的笑意。
“楓兒回來了。”老爺子聲音有些發(fā)顫，卻故意板著臉，“國外的水土倒是養(yǎng)人，曬得跟塊黑炭似的�！�
唐素楓在石凳上坐下，青石板沁涼的觸感瞬間勾起無數(shù)回憶。
老爺子重新燙了茶具，枯瘦的手腕懸壺高沖。鐵觀音的清香隨著熱氣裊裊升起，像化不開的鄉(xiāng)愁。
“嘗嘗�！崩蠣斪油七^一盞白瓷杯。
“好茶，”唐素楓抿了一口，“清而不澀�！�
“帶一盒走，”老爺子不由分說地起身，從里屋捧出個描金漆盒，“送你們領(lǐng)導�！�
唐素楓拒絕：“不了，爺爺你知道的，我不愛搞這種�！�
“一盒茶而已，自家種的�！�
“還是算了。”
“罷了罷了，那帶一盒送女朋友？”
唐素楓解釋：“爺爺你說笑了，我哪里有女朋友�！�
老爺子故作深沉：“爺爺活了七十幾年了，閱人無數(shù)，心里有沒有人，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唐素楓妥協(xié)道：“好吧，我?guī)б缓��！?br />
老爺子眼睛一亮，乘勝追擊：“茶帶走了，人什么時侯帶回來見爺爺？”
唐素楓萬萬沒想到，老爺子原來在這里等自已，被算計的他耳根發(fā)燙，茶盞差點脫手。
“啊這……”
“跟你爹當年一個德行！”老爺子拍著石桌大笑，“要不是我押著他上門提親，你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個輪回道排隊呢！”
唐素楓扶額：“現(xiàn)在不興這套了”
“我都這個歲數(shù)了，等你自已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孫媳婦�！崩蠣斪蛹僖饽ㄖ蹨I。
“年前！”唐素楓最受不得老爺子這樣，脫口而出：“年前一定帶她來見您！”
老爺子瞬間眉開眼笑，變臉比翻書還快：“正好腌的臘肉能吃了，中午留下來吃了再走吧�！�
說著哼著小曲往廚房走，“今兒燉個蹄髈，補補你工地上熬瘦的身子”
唐素楓望著爺爺佝僂的背影，手里的茶突然不香了。他嘆了口氣，只覺得壓力倍增。離過年只剩一個月的時間，自已真的讓得到嗎？
午飯后，唐素楓像打仗似的收拾行李，動作快得把唐母都看愣了。
他拎著行李袋在車旁來回踱步，突然盯著后座發(fā)起呆來。萬一許馨蘭到時侯直接坐上后座怎么辦？
“不行”他喃喃自語，猛地拉開后車門開始瘋狂塞行李。
西裝袋、電腦包、母親硬塞的臘腸禮盒，直到后座堆成小山。可那該死的座位還是能勉強坐人！
唐素楓沖回院子，抄起兩袋垃圾就往車里扔。
垃圾袋"啪"地卡在縫隙里，他這才記意地拍拍手——現(xiàn)在后座徹底成了雜物堆，任誰看了都會自覺坐副駕。
“你這是要去逃荒�。俊碧聘刚驹陂T口，看著被塞得記記當當?shù)能噹卑櫭肌?br />
唐素楓干笑兩聲，油門一踩就躥了出去。后視鏡里，父母的身影越來越小，而他心跳聲卻越來越響。
等紅燈時，他對著后視鏡理了理衣領(lǐng)，這才發(fā)現(xiàn)身上還穿著那件起球的舊衛(wèi)衣。
“完了”他懊惱地抓頭發(fā)，現(xiàn)在回家換肯定來不及。轉(zhuǎn)念一想，說不定這反而能勾起她一點回憶？
車子拐進居民樓時，唐素楓手心已經(jīng)沁出薄汗。
遠遠看見許馨蘭站在樓下，穿著簡單的牛仔褲和白襯衫，腳邊放著個小行李箱。
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她身上灑下晃動的光斑，像極了那年教室窗外的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