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最后，他咽下艱難的苦澀，任由自己下墜。

    他想，就這樣死了也好。

    可渾身被冰冷包裹時，他卻被人撈了上去。

    代家的人滿眼晦氣，嘲諷更是接憧而來：我們小姐說了，你就是想死，也得盡了自己做父親的義務(wù)再說。

    聞言，周衍吐掉口中的湖水，眼里一片黯然：到頭來，她唯一惦念的，便只有恒兒了......

    他苦笑，別人卻不慣著他。

    不然呢

    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也不懂事嗎

    7歲的孩子正是不分是非的時候，你這個做父親的卻引導(dǎo)著他去傷害自己的娘親。

    你說，你憑什么值得我們小姐惦念

    冰冷的話刺下，猶如鋼刀狠狠扎在男人心尖，將一切撕了個徹底。

    回想著從前的種種，他攥緊拳，不由得自嘲，他們說的沒錯。

    像他這樣的爛人，的確不該被惦念。

    踉踉蹌蹌起身后，他恍惚著回了府。

    門口，周恒見他回來，紅著眼追問：父親，你把娘親帶回來了嗎

    他期盼，眼中滿是無法抑制的水霧。

    看著兒子通紅的眼眶，周衍心微微發(fā)澀，愧疚難擋。

    明明，從前一切都好好的。

    可一切，都被他毀了......

    而見他不說話的周恒也猜到，代南枝沒有回來，眼中的淚再次滾落。

    緊接著，他抬手狠狠打自己的屁股啞聲嘶嚎：我不該聽父親的騙娘親的。

    我也不該喜歡蘇晚晚還欺負娘親。

    我就是個壞孩子，娘親也不要我了......

    他哭到哽咽，幾乎喘不過來氣。

    周衍看著，心好似被一只大手抓住，痛到無以復(fù)加。

    恒兒，不怪你，是父親的錯。

    他想安慰孩子，卻適得其反。

    轉(zhuǎn)眼周衍便在寒冬臘月中如炮彈一樣跳了湖。

    先前我知道娘親被推進湖高熱我居然還向著蘇晚晚，我就是個壞孩子。

    同窗讀書的朋友說，最好的道歉就是感同身受。

    我沒辦法騙自己，只能這樣去給娘親道歉了......

    他撲騰著，片刻便被凍到嘴唇發(fā)紫。

    周衍連忙將人撈上來安頓，眼底滿是猩紅。

    半晌，他打發(fā)走所有人，也走進了冰湖之中。

    兒子說的沒錯，最好的道歉：便是感同身受。

    他會償還欠代南枝的一切。

    只是，冰冷傳來時，他忍不住發(fā)顫，腦海中的弦也在片刻崩斷。

    他從未想過，會這樣冷，這樣難受。

    愧疚從心浮起，讓他哪怕被凍到失溫，都不曾動彈分毫。

    最后，還是有下人看不下去將他強硬帶了上去。

    被送回房后，周衍愣愣的望著窗外，好似眼中，再沒了光芒。

    直到下人說有人求見說知道有關(guān)代南枝的一件大事，他才堪堪回神。

    去請。男人開口，嗓音嘶啞。

    緊接著，門被推開，一個熟悉卻異常悲慘的人出現(xiàn)在了眼前。

    他認出，這是他府中看管大門牛叔的女兒，也是院中的灑掃丫鬟。

    他想問她知道什么，卻不想她直接跪下，先一步拿出了一封信。

    求大人為我和爹爹做主。

    先前，奴婢恰好在夫人和蘇小姐發(fā)生沖突時在附近灑掃，親眼聽到，蘇小姐承認自己欺騙大人。

    甚至，夫人從來沒有推她，她是自己跳湖故意陷害。

    而我因為看到，被她戳瞎雙眼扔出了府。

    連帶著，我父親也被她隨意仗殺。

    而這信，是蘇小姐從夫人手中奪過去被我藏起來的。

    原本，我以為大人會眼盲心瞎一輩子，不想我居然還有再出現(xiàn)的機會......

    女人開口，漆黑窟窿般的雙眼好似沒瞎一樣鎖定了周衍，好似地獄的惡鬼來討要公道。

    周衍沒被嚇到，只在道歉過后答應(yīng)給她一個交代。

    緊接著，他接過那封信，看出這是代家搜查的結(jié)果。

    似乎猜到什么，他捏著信，突然間有些不敢打開。

    可最后，他還是看了，甚至，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慘白。

    原來，蘇晚晚當真是在欺騙。

    她當年的確攀附權(quán)貴嫁給了三皇子，不僅沒有逃婚，甚至，怕他糾纏她派了殺手去殺他。

    若不是他離開，怕是會死在京城。

    而她之所以如乞丐一般找來不是因為尋了他八年，而是因為，三皇子謀反失敗被誅殺。

    她身為妾身躲不過。

    但她不想死，于是，她便逃來了揚州，想要他來庇護。

    淚不自覺砸下時，周衍的心痛的厲害。

    回想一切，蘇晚晚的謊言拙劣的可笑。

    但他偏偏不分是非，自己蒙蔽自己一次次去傷害他最該愛的人。

    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時，他痛苦的拿出佩刀狠狠扎自己的胸口。

    可這些痛卻如何都壓不下心口的痛，反而，讓他口中都泛起了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