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
宿醉后的申道勛頭痛欲裂，整個人萎靡不振。
他強撐著來到參雞湯店，兩人點了黑蒜參雞湯、牛尾湯和一盤海鮮蔥餅，又要了壺高麗參茶。
高麗參茶的暖意順著喉嚨滑入胃里，卻沖不散宿醉帶來的倦怠，申道勛望著茶湯里漂浮的參片，恍惚間想起今早手機里未讀的十余個工作消息。
熱氣騰騰的黑蒜參雞湯端上桌，濃郁的藥香混著雞肉的鮮甜直往鼻腔里鉆。
“先喝口湯暖胃。
”林知夏將瓷勺擱在申道勛碗邊，機械地舀起一勺參雞湯，黑蒜在齒間化開，微苦的甘味卻意外讓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些。
總算緩過宿醉的勁兒，街道上車輛的鳴笛、后廚燉煮時的咕嘟聲，都變得清晰可辨。
林知夏：“你不是已經(jīng)拍完《女高怪談5》了嗎？這還不能算畢業(yè)作品？”申道勛苦笑：“申道勛苦笑："kafa要求必須完成一部商業(yè)長片和一部藝術短片。
雖然《女高5》能抵商業(yè)學分，但還得交藝術短片，防止過度商業(yè)化林知夏原以為這次碰面是聊申道勛籌備中的個人工作室，沒想到是一個藝術短片。
申道勛擺擺手：“哪有那么快，現(xiàn)在連韓國放送制作人協(xié)會的預備會員都申請不了。
新人必須掛靠cj
eant、sidhq這些持有放送制作事業(yè)者登錄證的公司，實打實跟完兩年劇組。
”他翻開手機，調(diào)出一張《電影振興法》的截圖，指尖敲在密密麻麻的條款上，“就算熬過這兩年，還得交出三部公開放映的作品，再弄到兩家電視臺的推薦信。
知道為什么張鎮(zhèn)導演的工作室在2005年差點破產(chǎn)嗎？”手指重重戳在手機屏幕上：“當時行業(yè)互助金制度還沒改革，他因為沒接夠kbs的公共教育節(jié)目份額，被強制征收票房的15當罰金！最后只能接kbs的晨間劇還債。
”頓了頓：“奉俊昊前輩當年在sidhq掛了四年名，給商業(yè)片當b組導演，好不容易攢夠資歷，還得拿《漢江怪物》30的收益權去換cj的發(fā)行擔保。
我們這種沒背景的，現(xiàn)在連江南區(qū)廳的法人登記窗口都擠不進去……”說到這里，申道勛攥緊拳頭，語氣狠勁，“我偏不信這個邪，就要撞南墻，哪怕撞得頭破血流。
”隨后、申道勛掏出劇本《鳳仙花未眠》，語氣帶著幾分期待：“這部文藝短片我打算投遞國外電影節(jié)，你先看看。
”林知夏自幼研習古典舞，后又專攻五年朝鮮舞，舞蹈功底深厚，對傳統(tǒng)藝術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頗有見解。
翻開劇本，簡潔質樸的敘事風格讓她眼前一亮，沒有繁復的技巧堆砌，而是用最本真的筆觸講述故事。
作為受過專業(yè)朝鮮舞訓練的舞者，她立刻被劇本吸引，合起劇本說：“我這邊沒問題，具體事宜你聯(lián)系我的經(jīng)紀人李秀賢，把本子發(fā)給他吧。
”林知夏匆匆扒完最后一口飯，拎起包就往公司趕。
自從《女高怪談》爆紅后，她的行程表被各種雜志拍攝和廣告代言塞得滿滿當當。
趁著轉場的空檔，她終于有機會和經(jīng)紀人李秀賢談談申道勛的提案。
李秀賢翻著日程表說：“《鳳仙花未眠》的本子我看過了，題材很適合你。
下個月5號到10號可以空出檔期。
”說著，他又遞來一個劇本：“這是新項目《電話》，導演李忠浩雖然是新人，但在富川國際奇幻電影節(jié)拿過獎。
”“是恐怖驚悚片？”林知夏接過劇本，手指在封面上輕輕摩挲。
李秀賢解釋道：“時空驚悚類型，講述兩個年代的女人通過電話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故事。
劇本在內(nèi)部評估會拿了a+，不過”他翻開制作資料，“這是樂天扶持新人導演的項目，制作預算有限。
”林知夏快速瀏覽著劇本，目光掃過"英淑"的人物小傳
“從小被養(yǎng)母囚禁虐待……最后反殺……”她的指尖突然不受控地微微發(fā)顫，劇本上這個被命運扭曲的悲劇角色，像團詭譎的迷霧，既令人脊背發(fā)涼、毛骨悚然，又充滿致命的戲劇張力。
林知夏作為演員的本能在躁動，那種在絕望中滋生的瘋狂，那種被壓抑到極致的爆發(fā)力，簡直是為演技突破量身打造的。
她合上劇本，喉嚨有些發(fā)緊，“英淑這個角色我想試試。
”李秀賢似乎早有所料：“就知道你會感興趣。
導演和編劇準備了些資料，你看完后和他們詳談。
”他遞過一個u盤，“申導的短片，你多上心。
”林知夏翻開日程本，快速寫著：“申導的片子一周內(nèi)完成。
朝鮮舞特訓定了金老師，每天八點到十點。
”李秀賢低頭寫文件：“特訓錢走公司基金，別練太狠。
”抬頭補了句，“明天下午還有化妝品廣告要拍，可別忘了。
”“知道了。
”林知夏把《電話》劇本仔細塞進包里、按了按包扣，“記得把導演組聯(lián)系方式發(fā)我，看完資料我直接約時間。
”教導林知夏的金順姬老師說：“朝鮮舞的魂兒，全在氣息流轉里。
”她示范著舒緩的鶴步，廣袖垂落如春水漫堤，“呼吸要跟著長短走，柳手鶴步剛柔相生才見真章。
”朝鮮舞跳起來總帶著股說不出的勁兒，低垂眉眼時像被霜打過的花枝，透著股柔腸百轉的凄美；可一旦旋身躍起，又像出鞘的利刃，每一個踢腿、甩袖都帶著穿透空氣的力量。
這一柔一剛揉在一塊兒，就像凜冬里裹著軟綢的匕首。
這場戲特意定在今日，就為邂逅一場朦朧細雨。
雨絲紛飛，林知夏執(zhí)扇翩然起舞。
折扇半遮嬌顏，緩緩從扇下抬眸，濕漉漉的眼神透著盈盈靈氣，仿若藏著一汪清泉。
一頓一挫時盡顯韻味，每個細微表情都隨氣息舒展。
動作起落間，韻律與氣韻渾然天成。
旋身起舞時，舞裙如春花盛放，層層漣漪隨之蕩漾開來；柳手輕舒，鶴步從容，剛柔并濟、優(yōu)雅中迸發(fā)著磅礴生命力。
利落的動作行云流水，扇影翻飛間不見絲毫拖沓，旋扇、足尖點地皆一氣呵成。
絲絲細雨，打濕她的發(fā)梢，晶瑩水珠順著柔發(fā)蜿蜒滑落，撩撥著觀者心弦，惹人憐惜。
雨勢漸急，林知夏轉身時腳步踉蹌，一襲紅傘斜入她身側。
姜河那扶住林知夏的腰，掌心的溫度穿透浸濕的薄紗，驚得她輕顫，懵懵的看著姜河那，傘面傾斜向她，把兩人罩在一片緋色陰影下。
雨水順著傘沿滴滴答答，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卡！過了！”導演的喊聲剛落，姜河那就笑著松開扶住林知夏的手：“沒嚇著你吧？”林知夏理了理被雨水打濕的裙擺，調(diào)侃：“姜同學，你這臨場反應比劇本寫的還自然。
”姜河那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露出大白牙：“導演說自由發(fā)揮更真實嘛。
”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道，“其實剛才扶你的角度，我對著鏡子練了十幾次。
”林知夏忍俊不禁：“難怪！原來剛才英雄救美是設計好的？”“那可不，”姜河那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眼里閃著光，突然伸手：“不過接下來沒劇本了，敢不敢拋開走位，來場真的雨中狂奔？”林知夏一愣，隨即笑出聲：“第一次見面就約人瘋跑，哪有你這樣的？”話雖這么說，她還是把手放進了他掌心。
兩人笑著沖進雨幕，身后濺起串串水花。
坐在監(jiān)視器后的導演眼睛一亮，趕緊舉起相機，拍攝下這對年輕人在雨中奔跑的身影，畫面里的笑聲仿佛要穿透鏡頭，這段即興奔跑的畫面被收錄進片尾，成為影片最鮮活的注腳。
殺青后的聚餐，姜河那把紙巾遞給擦汗的林知夏，突然說：“下周我在劇院有場音樂劇，你來嗎？”林知夏挑眉：“怎么，怕演砸了找救兵？”“才不是！”姜河那急得擺手，又笑著掏出一張票，“就是想著，一起淋過雨的交情，總得請你看場戲。
”她接過票晃了晃：“行，要是演得差，宵夜你請。
”“一言為定！”姜河那伸手要擊掌，兩人的笑聲混著酒杯碰撞聲，在熱鬧的酒館里卻格外清晰。
演出當晚，劇院穹頂?shù)乃魧⒂^眾席映得金碧輝煌。
林知夏攥著票剛落座，舞臺大幕便徐徐拉開。
姜河那一身筆挺燕尾服立在聚光燈下，金絲眼鏡折射出細碎的光，開口的瞬間，清澈而富有穿透力的歌聲抓住了全場的注意力。
林知夏抱著胳膊往后靠，盯著臺上又唱又跳的人。
這人怎么回事？在片場明明總犯迷糊忘詞，這會兒在舞臺上倒是氣場全開，每個動作都精準卡點，帶著音樂劇演員的專業(yè)勁兒。
散場后，林知夏剛走到后臺通道，就被姜河那逮個正著。
他還穿著戲服，額角沾著汗，手里卻捧著兩杯冰美式：“說好等你點評，快說，有沒有驚艷到？”“超驚艷！”林知夏眼睛彎成月牙，伸手比了個大拇指，“今晚夜宵我請客！你在舞臺上發(fā)著光耶！”姜河那立刻挺直腰板，故意擺出耍帥的姿勢：“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音樂�。 闭f著突然湊過來，壓低聲音，“不過說實話，看到你坐在觀眾席的時候，我莫名就特別安心。
”“少肉麻！”林知夏笑著推他一把，“走，帶你去吃那家超火的烤肉，就當給明日之星慶功！”“先說好，我要加三份五花肉！還要配上一整盤橫膈膜和黑安格斯！”“小氣鬼，這就打發(fā)了？”兩人斗著嘴往劇院外走，姜河那隨手搭上林知夏的肩膀，路燈把并肩的影子拉得老長。
夜風卷著遠處的霓虹，裹著少年人爽朗的笑聲，一路飄向街角的烤肉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