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到最後只剩自己
晚上十點零七分。
剪接室的空調(diào)不知何時關(guān)了，
空氣悶得讓人難受。
江映安坐在螢?zāi)磺埃?br />
盯著畫面里連續(xù)ng的外景片段，
左手撐著下巴，右手不停按著鍵盤，
但眼神飄得很遠。
整個團隊只剩她還在剪。
不，應(yīng)該說——
只剩她「被留下來剪」。
兩天前，節(jié)目收視跌破歷史新低。
聽說廣告商想撤了。
上周開會，
制作人笑容勉強地宣布：
「公司要jg簡編制�！�
所謂的「jg簡」就是裁員。
先從場記、助理和服化道服裝、化妝、道具開刀。
江映安沒被點名，
但所有人都知道：
她被留下不是因為被看重。
是因為她剪得快，可以一人抵三人用。
韓亦軒坐在她對面擦鏡頭。
今天難得沒講g話。
從下午沉默到晚上。
然後他終於忍不住，
跑去買了飯團和豆?jié){回來放在她面前。
「先吃吧，你整天都沒吃飯�！�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了一點：
「我提離職了。」
江映安沒看他，拿起飯團啃了一口。
另一手繼續(xù)點著時間軸：
「也好吧，這個節(jié)目不會因為你離職變好看�！�
「我知道�！顾猿暗匦α诵�，「但我撐不下去了�！�
「五年被當(dāng)狗的攝助生活還是實現(xiàn)不了我的攝影師夢想，真的累了�！�
她靜了一秒，然後淡淡地說：
「你不是很會熬？」
「我還是會熬啊�！顾裺d卡放進y碟槽，補了一句，
「只是要換個地方。」
「去哪？」
「有個百萬的團隊擴編缺攝影，
剛好我之前幫朋友拍的旅行特輯有人看到。
他們說風(fēng)格有合，要我去試鏡頭�！�
她沒說話，按了暫停。
螢?zāi)焕锏闹鞒秩擞昧Τ吨δ槪瑢χR頭念臺詞：
「歡迎收看我們本周的ga0笑挑戰(zhàn)特輯——」
她盯著那張假笑的臉，忽然有點想哭。
「你會留下來嗎？」
他問。
「……還不知道�！�
「我其實……很舍不得�！�
他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清楚，
「如果我走了，你要一個人剪完這些爛片�！�
她扯了一下嘴角，
但沒辦法把笑容掛在臉上。
「這里剪不完的永遠不只節(jié)目。
還有薪資結(jié)構(gòu)、加班表、設(shè)備報修單、
制作人的情緒和觀眾的不買單�！�
「那……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她愣了三秒。
然後閉上眼，吐出一口氣。
然後搖頭。
「我還沒剪完�！�
她不知道自己還沒剪完的是這集節(jié)目，
還是這段時間的人生。
只知道，不管誰來收尾，
最後留下輸出整部影片的，
永遠只有她自己。
而韓亦軒，已經(jīng)要往前走了。
她低頭繼續(xù)剪片，沒說再見。
但他站起身離開前，放下了一張紙條。
江映安按下輸出鍵，
終於抬起頭時才看到——
【我會等你來。陪你剪你想剪的東西�！�
她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很久，
沒發(fā)現(xiàn)自己眼眶紅了。
在這里剪片，是她的日常、她的習(xí)慣、她的舒適圈。
她jg通這些快捷鍵、備份路徑、字幕格式，
卻沒把握自己有能力剪出新的。
她沒有韓亦軒那樣的勇敢。
過了很久很久，
她視線才從紙條移回螢?zāi)弧?br />
然後看到——
音檔毀損，輸出失敗。
她盯著那行錯誤訊息。
深x1一口氣，關(guān)掉了螢?zāi)弧?br />
那晚，她沒有繼續(xù)剪，沒有繼續(xù)碎念。
只是靜靜坐著，
一口一口把那杯豆?jié){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