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亦有可憐之處
顧修遠(yuǎn)當(dāng)時就懵了,他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唯一的親人落入火坑?可他一介草民,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能與心狠手辣、手下養(yǎng)著一群打手的王大疤瘌抗衡?最終,在王大疤瘌的威逼之下,顧柔被強(qiáng)行從他身邊奪走,賣入了縣城里最大的青樓——醉香樓。在那之后王大疤瘌來找他,說他妹妹只值十兩,加上之前還的,還差十兩,要顧修遠(yuǎn)給他當(dāng)牛做馬,慢慢償還。
說到這里,顧修遠(yuǎn)已是泣不成聲,拳頭緊緊攥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血絲亦不自知:“陳哥,您是不知道�。⊥醮蟀甜莻挨千刀的畜生,他騙了我!我后來偷偷跑到醉香樓,才從一個相熟的龜奴口中得知,我妹妹……我妹妹她是被賣了足足三十兩銀子啊!王大疤瘌卻說只賣了十兩,剩下的二十兩,他全吞了!他還誆我說,剩下的十兩要我給他當(dāng)打手慢慢還!這分明就是想把我往死里逼�。 �
“一天……我有一天偷偷溜進(jìn)醉香樓的后院,想看看我妹妹。結(jié)果,結(jié)果我看到……看到她被幾個龜奴用鞭子抽,打得皮開肉綻,哭得嗓子都啞了……就因為她年紀(jì)小,還不懂事,不肯……不肯學(xué)那些接客的曲子舞蹈……嗚嗚嗚……”顧修遠(yuǎn)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痛苦與悔恨,“她才十二歲��!還是個孩子!我這個當(dāng)哥哥的沒用,保護(hù)不了她,讓她受這般非人的折磨!我發(fā)過誓,我一定要把妹妹從那火坑里救出來,哪怕是傾家蕩產(chǎn),哪怕是豁出這條性命!”
厲北辰和沈墨白也是一臉悲憤。厲北辰咬牙切齒地說道:“陳哥,修遠(yuǎn)哥說的句句屬實!王大疤瘌那個狗東西,簡直就不是人!我們兄弟幾個在賭場當(dāng)差,名為打手,實則就是他手里的狗,任他打罵!顧大哥為人仗義,這一年來,我和老沈在賭場里惹下的不少麻煩,大多都是顧大哥替我們扛了,為此他沒少挨王大疤瘌的鞭子,身上舊傷疊新傷。但也正因如此,我和老沈才真心實意地將顧大哥視作親哥哥一般!如今顧大哥的妹妹有難,我們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希望能幫上一把!”
沈墨白也重重地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是啊,陳哥!顧大哥的妹妹顧柔,我們也都見過,是個乖巧懂事的姑娘。落到王大疤瘌和醉香樓那些畜生手里,往后的日子簡直不敢想!我們兄弟三人雖然沒什么大本事,但都有一膀子力氣,只要陳哥您一句話,讓我們做什么都行!只求您能救救顧柔妹子!”
三人說完,再次向陳鋒叩首,言辭懇切,目光中充滿了對陳鋒的信任與期盼。在他們看來,陳鋒昨日能夠輕易制服王大疤瘌,又能獨自獵到肥碩的狍子,定然是身懷絕技的能人異士。
如今啊,陳鋒這小子,就成了他們哥仨眼里頭,那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林月顏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著,那眼圈兒,早就紅得跟兔子似的了,眼淚也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把胸前那塊洗得發(fā)白的舊布衣裳都給打濕了一大片。
她自個兒也是個苦命的女人,雖然沒經(jīng)歷過顧柔那丫頭那么慘痛的、簡直是生不如死的遭遇,可光是聽著顧修遠(yuǎn)在那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她就已經(jīng)能深深地感受到,那種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絕望和無助了。她抬起那雙哭得紅腫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著陳鋒的眼神里頭,也多了那么幾分說不出的期盼和懇求。那因同情和悲傷而微微顫抖的酥胸,讓她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
陳鋒就那么面無表情地,安安靜靜地聽完了顧修遠(yuǎn)的哭訴,又聽完了厲北辰和沈墨白那倆貨添油加醋的補(bǔ)充。他臉上那表情,瞅著還是跟先前一樣,沒啥太大的變化,可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頭,那眼神,卻漸漸地,一點點地冷了下來,就跟那三九天的寒冰似的,不帶一絲一毫的溫度。他陳鋒,可不是什么鐵石心腸的冷血動物!
顧修遠(yuǎn)他們兄妹倆這悲慘的遭遇,也確確實實地,激起了他心里頭那股子壓抑了許久的怒火!王大疤瘌那狗日的干的那些個傷天害理、豬狗不如的齷齪事兒,跟他上輩子最最痛恨的那些個仗勢欺人、草菅人命的社會敗類、人渣惡霸,又他娘的有什么兩樣?!
他慢慢悠悠地從那條破長凳上站起身來,邁開步子,走到了還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的顧修遠(yuǎn)跟前�?伤]急著伸手去把他扶起來,而是就那么居高臨下地,用一種沉靜如水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瞅著他。
屋里頭,一下子就陷入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只剩下顧修遠(yuǎn)那壓抑不住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聲,在空蕩蕩的屋子里頭回蕩著,聽著就讓人心里頭發(fā)酸。
過了好一會兒,差不多一袋煙的工夫,陳鋒這才總算是開了金口。他那聲音,聽著不高,也不大,平平淡淡的,可話里頭,卻帶著一股子說一不二、不容置疑的強(qiáng)大力量:“行了,都他娘的別哭了!哭頂個屁用!這件事兒,老子我管了!”
跪在地上的顧修遠(yuǎn),一聽這話,猛地就抬起那顆沾滿了泥土和淚水的腦袋,那雙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里頭,一下子就迸發(fā)出來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的、難以置信的耀眼光芒!他那兩片因為過度激動而變得有些發(fā)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地,抖個不停,想說點兒什么感激的話,卻因為太激動了,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就那么傻愣愣地瞅著陳鋒。
陳鋒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然后,他猛地抬起手,狠狠一巴掌就拍在了旁邊那張破破爛爛的舊木頭桌子上!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地就在這間小小的茅草屋里頭炸開了!那張本就有些搖搖晃晃的、用劣質(zhì)木頭隨便搭起來的簡陋木頭桌子,被他這一巴掌,拍得劇烈地晃動起來,桌子上的那些個破碗爛碟子,也都跟著一塊兒,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赝咸似饋�,差點兒沒掉到地上摔碎了!
顧修遠(yuǎn)他們仨,被這突如其來的、嚇?biāo)廊说木揄�,給嚇得渾身上下都是猛地一哆嗦,連那哭爹喊娘的哭泣聲,都給當(dāng)場嚇忘了,一個個都跟那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似的,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睛,傻愣愣地瞅著陳鋒,不知道他這是要干啥。
只見陳鋒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跟兩把出鞘的利劍似的,寒光閃閃,冷颼颼地從他們仨的臉上一一掃過,那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說道:“你們仨,都他娘的給老子聽清楚了!從今天起,你們仨既然選擇了死心塌地跟著我陳鋒混,那往后啊,就要把你們那平日里都快彎到褲襠里去的腰桿子,都給老子挺直了!給老子活出個人樣來!區(qū)區(qū)一個不入流的王大疤瘌,一個藏污納垢的破窯子醉香樓,那他娘的算得了什么東西?也值得你們怕成這樣?別說他娘的才三十兩銀子了,就是三百兩,三千兩,甚至三萬兩!只要你們仨往后肯真心實意地跟著老子,肯用心給老子辦事兒,那我陳鋒今天就把話撂在這兒,保證你們仨,往后都能輕輕松松地掙得到!不就是他娘的從窯子里頭救個人出來嗎?多大點兒屁事兒!也值得你們在這兒哭爹喊娘的?!”
他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擲地有聲,鏗鏘有力!話里頭,充滿了強(qiáng)大的、不容置疑的自信,和那種睥睨一切、傲視群雄的英雄氣概!就好像那冬日里頭的一把火,剎那之間,就驅(qū)散了顧修遠(yuǎn)心里頭那些個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和陰霾,也讓旁邊那厲北辰和沈墨白倆小子,聽得是熱血沸騰,激動不已,恨不得現(xiàn)在就跟著陳鋒上刀山下火海,干一番大事業(yè)!
“陳哥!我的親哥��!”顧修遠(yuǎn)激動得渾身上下都跟篩糠似的,抖個不停。他二話不說,又一次重重地,給陳鋒磕了個響頭,磕得那腦門子都快出血了。這一次,他那嘶啞的嗓門兒里頭,充滿了無邊無際的感激,和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決絕與堅定,“只要您老人家能把我那苦命的小妹,從那火坑里頭給救出來,那我顧修遠(yuǎn)這條不值錢的賤命,從今往后,就都是您老人家的了!您老人家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讓我上刀山,我就上刀山!讓我下火海,我就下火海!我要是敢皺一下眉頭,說半個‘不’字,就讓我顧修遠(yuǎn),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就不是我爹媽親生的!”
“沒錯!陳哥!我厲北辰也一樣!您老人家這份天高地厚的大恩情,我厲北辰這輩子,就算是做牛做馬,也還不清了!往后,陳哥您老人家但凡有任何差遣,赴湯蹈火,我厲北辰要是敢有半個‘不’字,也讓我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厲北辰那小子,也激動得滿臉通紅,唾沫星子橫飛地,跟著立下了重誓。
沈墨白更是直接:“陳哥,啥也別說了!以后您指東,我絕不往西!您讓我打狗,我絕不攆雞!這條命,交給您了!”
三人爭先恐后地表達(dá)著自己的忠心,仿佛要將自己的一腔熱血都掏出來獻(xiàn)給陳鋒。他們從陳鋒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希望,一種能夠改變他們卑微命運(yùn)的強(qiáng)大力量。
陳鋒看著他們激動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要的,就是這份毫無保留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