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冰川驚魂
裴厚仿若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直地佇立在原地,雙目失神,腦海一片空白。
直至牛陶等人手忙腳亂地簇擁過來,七手八腳將他攙扶至安全之所,他才如大夢初醒,混沌的意識漸漸清明。
回溯方才那千鈞一發(fā)的危急時刻,李乾竟將手中那桿寒光凜凜的長槍,如離弦之箭般奮力擲出。
精鋼打造的槍頭,似破冰之刃,狠狠插入冰壁,發(fā)出“噗”的一聲悶響,沒入極深。
正是這從天而降的救命長槍,如同一根堅韌的救命繩索,穩(wěn)穩(wěn)地止住了他下墜的身軀,將他從鬼門關前硬生生拽了回來。
“咚咚、咚咚——”裴厚只覺自己的心跳聲如戰(zhàn)鼓轟鳴,震得耳膜生疼。
他面色慘白如霜,毫無一絲血色,嘴唇也因極度的恐懼而泛起青紫。
這位久經(jīng)沙場、見過無數(shù)生死場面的老卒,此刻才真切地體會到,何為“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那種劫后余生的后怕,如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拜謝校尉救命之恩!”裴厚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劫后余生的感激與敬畏。
李乾卻只是瀟灑地擺了擺手,朗聲道:“自家兄弟,不必如此見外……”
“好一座雄渾冰川!”話音未落,一聲如雷霆炸響般的喝聲陡然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李嗣業(yè)率領后續(xù)部隊風馳電掣般趕到。他身形魁梧如山,往那冰川前一站,竟與那巍峨的冰川相得益彰,更顯其偉岸不凡,仿佛一尊從天而降的戰(zhàn)神。
“天吶!這哪是什么路啊,分明就是閻王殿前的奈何橋,一腳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真要從這鬼地方過去?這不是要咱的命嘛!”
新到的將士們望著眼前這險峻的冰川,無不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有幾個膽小的,甚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猶豫。
李嗣業(yè)卻似渾然不覺眾人的畏懼,大踏步走到李乾身旁,聲如洪鐘地問道:“兄弟,可探過路了?”
“正打算繼續(xù)探查�!崩钋瑹o奈地搖了搖頭。
“讓某來試試!”李嗣業(yè)仰天大笑,笑聲豪邁灑脫,震得周圍的冰雪都簌簌落下,“論膽量,某在安西軍中若稱第二,誰敢稱第一?便是兄弟你,怕也要遜色三分!”
說罷,他大步流星地朝著冰川走去,那挺拔的背影,透著一股無畏的勇氣與豪情,仿佛腳下不是萬丈深淵,而是長安城的朱雀大街。
李乾剛要提醒,卻見李嗣業(yè)已在冰面上走出十余步,還回頭笑道:“這有何難?簡”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李嗣業(yè)那聲驚雷般的尖叫在峽谷間炸響,震得冰棱簌簌墜落。李乾心頭劇震,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只見這位威震西域的陌刀將,此刻竟像受驚的孩童般緊貼冰壁。
他十指深深摳進冰棱,指節(jié)因用力過猛而泛白,魁梧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那張往日里不怒自威的方臉,此刻慘白得如同新糊的窗紙。
“兄兄弟”李嗣業(yè)的聲音細若游絲,與平日的雷霆之音判若兩人。
最要命的是,他顫抖的雙腿正在冰面上不斷打滑,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讓處境更加危險。
“別看下面!”李乾厲聲喝道,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如履薄冰般緩緩靠近,每邁一步都在冰面上鑿出新的著力點�!白プ∥业氖郑 �
當兩只布滿老繭的手終于相握時,李乾能清晰感受到對方掌心的冷汗。
他引著這位沙場宿將一步步后退,仿佛在牽引一頭受驚的巨獸。往日里氣吞山河的李嗣業(yè),此刻竟乖順得像個初學走路的稚童。
終于踏上堅實的地面,李嗣業(yè)頓時癱軟如泥,轟然倒地。冷汗早已浸透三層戰(zhàn)袍,在寒風中凝結成細小的冰晶。
“你”李乾欲言又止。
李嗣業(yè)苦笑著搖頭:“起初還好可那懸崖”他喉結滾動,“往下一看,就像有只手突然攥住了我的心肝“
李嗣業(yè)頹然坐在地上,古銅色的臉龐難得顯出幾分頹唐:“某家征戰(zhàn)半生,刀山火海都不曾皺眉,偏生”他狠狠捶了下地面,震起一片冰屑,“這雙腿竟似不是自己的!”
這位陌刀將的窘態(tài),恰似給眾人上了一課,任你是何等英雄豪杰,面對這萬丈深淵,也得低頭。
一隊隊唐軍陸續(xù)抵達,每至一撥,必先是一陣倒吸涼氣之聲。
待高仙芝親臨,這位統(tǒng)帥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冰川還要冷峻。阿弩越城近在咫尺,卻被這道天塹生生阻隔,真真是“望山跑死馬”。
“選鋒隊,隨李校尉探路!”高仙芝沉聲下令。
可即便最精銳的悍卒,走上冰面不過十余步,便兩股戰(zhàn)戰(zhàn)地退了回來。
有人甚至直接癱坐在地:“將軍砍了某的腦袋也罷,這鬼地方是萬萬不敢再去了!”
難題有二:其一是冰面濕滑,這個倒好解決,以麻布裹足,馬匹包蹄即可;其二是這要命的恐高,任你如何鐵打的漢子,往那無底深淵瞥上一眼,也得魂飛魄散。
高仙芝獨自踱到僻靜處,竟不自覺地揪起了自己的發(fā)髻。
正煩躁間,忽聽身后傳來腳步聲,卻是李乾尋來,撞見了他這副窘態(tài)。
“副都護”李乾強忍笑意,拱手道:“末將有一策,或可解此困局�!�
高仙芝連忙整肅神色,卻見李乾附耳低語。隨著話語,都護那雙眼睛漸漸亮了起來,恍若暗夜中突然點亮的星火。
坦駒嶺上,朔風呼嘯。
數(shù)千唐軍精銳望著眼前晶瑩剔透的冰川,個個面如土色。
阿弩越城近在咫尺,卻似遠在天涯,這道橫亙在前的冰川天險,讓這些百戰(zhàn)雄師束手無策。
“混賬!”李嗣業(yè)一拳砸在冰壁上,震得冰屑簌簌落下。這位陌刀將雙目赤紅,聲音里滿是憤懣:“某家征戰(zhàn)半生,竟被這”
“你不必自責�!倍涡銓嵖嘈χ鴵u頭,他的指尖仍在微微顫抖,“我方才試過,那冰面那深淵”話到此處,這位鐵血漢子也不由語塞。
整支唐軍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這些曾在尸山血海中沖鋒陷陣的勇士,此刻卻被一道冰川逼得進退維谷。
孽多城不過三百里之遙,若無這道天塹,兩日便可兵臨城下!
“難道真要功虧一簣?”李嗣業(yè)仰天長嘆,聲音在峽谷間回蕩。
就在此時——
“快看!那是什么?”
一聲驚呼劃破長空,只見二十余個身影如履平地般在冰川上疾行,他們的步伐輕盈得仿佛雪豹,轉眼間已攀上半山腰。
唐軍將士目瞪口呆,有人甚至揉了揉眼睛,在這連飛鳥都難以立足的絕壁上,竟有人能如履平地?
李嗣業(yè)與段秀實相顧駭然,兩人不約而同地握緊了刀柄。這些突如其來的神秘人,究竟是友是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