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星光熠熠之下,長滿奇花異草的天地間,南阿蠻將衣衫盡數(shù)褪去,露出傷痕累累的背脊,靜靜坐在花叢間。
她當時摔得狠,狼狽跑了一路,現(xiàn)在脫下衣裳扯著皮肉才驚覺后背的傷已經(jīng)這么嚴重。
強忍著皮肉粘連的痛,她皺著眉頭,實在疼極了,就從鼻間哼出一聲。
從始至終,謝真都轉(zhuǎn)過頭去未曾窺探。
只有聽到南阿蠻的痛呼時才有些許反應(yīng)。
直到南阿蠻輕聲說可以了,他才漸漸轉(zhuǎn)過頭,縱橫交錯的傷觸目驚心,但細看之下仍可見原先背部的白皙光滑。
腰身纖細,盈盈一握,卻擦破了好大一塊地方。
手臂上也是青青紫紫的痕跡。
傷了這么多處,除了被擊飛的那一瞬間,她都沒怎么吭聲。
一股上不去下不來的感覺堵在謝真心口,他緩緩伸出手輕輕碰了下。
察覺到南阿蠻的顫抖,他輕聲道:“不要動。
”話語間是自己都不曾發(fā)覺的耐心和溫柔。
頓了頓,似乎覺得不夠,他又補充了一句,“別怕。
”南阿蠻點點頭,在心里默念,“醫(yī)患之間無男女,醫(yī)患之間不害臊,要想好得快,就得上手治。
”可是逐漸變紅的臉頰還是出賣了她。
腦中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謝真好看的側(cè)臉和嘴唇,甚至不由自主地腦補了一些畫面。
她也是十分地佩服自己,在生死未卜的七殺塔,在脫光了衣服正兒八經(jīng)療傷的情況下,她竟還能想一些有的沒的。
謝真雖瘋,卻不下流。
兩相對比,她竟覺得自己十分齷齪,漸漸地,背部傳來一陣陣熱意,隨即蔓延到腰部,手臂上的傷口酥酥癢癢,讓人忍不住去撓,她不自覺動了動。
謝真的聲音再次響起,“忍一忍,別動。
”不知是不是療傷出現(xiàn)了幻覺,南阿蠻竟然覺得謝真的聲音變得十分沙啞有磁性,十分地勾引人。
謝真一直偏著頭,眼神低垂,鼻間傳來若有若無的香味,分不清是花香還是南阿蠻身上的味道。
巫族的療愈術(shù)可以短時間內(nèi)治愈外傷,本是個非常簡單迅速的術(shù)法,可在此刻卻變得十分漫長煎熬。
他加快了手中動作,卻也引得南阿蠻傷口處不舒服,“嘶”了一聲。
聞言,謝真又減緩,只能循序漸進。
不知過去多久,終于,在最后一道傷口痊愈后,他看了一眼南阿蠻的背部。
已經(jīng)完好如初,和自己想象中一樣,一樣的白皙光滑。
謝真理了理袖口,緩緩站起,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的異樣。
“好了。
”聞言,南阿蠻特意動了動,手伸到背后摸了摸。
果然好了!她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跳到謝真面前,笑得眼睛彎彎。
“真的好了,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疼了,謝謝你呀。
”可謝真只是淡淡移開目光,袖袍下,他的指甲已經(jīng)嵌進肉里,面上無波無瀾。
“不要謝我,你要是死在這兒,會很麻煩。
”南阿蠻撇撇嘴,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她這時才有心思打量周遭的情況,邊看邊嘖嘖出聲。
“這里和剜目匠那兒比起來,真是個好地方,說是世外仙境都不為過吧。
”看著身邊這么多奇花異草,是她從未見過的,那些花叫不出名字,正值盛放之際,在一片星光之下開的美輪美奐。
想到之前謝真用來指路的小珍珠,南阿蠻喚道:“謝真。
”謝真聞言看向她。
她幾次將話咽下,想了想還是問道:“你來這兒,是要尋找什么嗎?”謝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她,繁星下,星光在他的眼睛里流淌,靜謐又冷清。
南阿蠻放緩了語氣,繼續(xù)道:“咱們也算是生死與共的同伴了,我有些話還是得跟你說清楚。
”她眼神清白,鼓足勇氣,帶著十足十的坦誠。
“我陪你進七殺塔,就沒有想過要被困在這里,對我來說,無論順不順利,出去是早晚的事情。
我們現(xiàn)在是同伴,生在一起,死在一處。
所以,我不想你獻祭自己的事情再次發(fā)生。
”謝真眼中的星光顫動,就連站著的姿勢也顯得有些僵硬。
“我知道你來這兒有目的,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告訴我進七殺塔的原因嗎?”她的目光赤誠,看不見一絲算計,熱烈得差點灼傷謝真。
謝真動了動嘴,無所謂地笑笑。
反正她知道的已經(jīng)夠多了。
迎上她的目光,謝真慢慢解釋道:“我來這兒,是為了找一樣?xùn)|西。
”“慕容仙留下的記憶珠。
”南阿蠻微微瞪大了眼睛,她在原書上從未看見過什么記憶珠,原書中對七殺塔的定位僅僅是作為謝真黑化的跳板,難道原書中謝真進七殺塔也和記憶珠有關(guān)?“記憶珠是什么東西?”謝真抬頭看了看星空,漫不經(jīng)心道:“據(jù)說是裝有生前記憶的珠子,死前將記憶凝結(jié)成珠,至親之人可從中了解一切。
”“師父給的尋親引在塔中有了反應(yīng),它將我們帶到這兒,記憶珠就在此處。
”南阿蠻心中百味雜陳,難怪在地進來,尋親引指引你的時候我不相信你心里沒有半點波瀾。
”“你不要否認,我全都看在眼里。
”謝真定定地看著南阿蠻,良久,倏地又笑起。
“人生茫茫,何其無聊,來與不來,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換個地方而已。
”“你什么都不懂,不要擅自猜測我的心。
”南阿蠻心中不服,他根本就是嘴硬。
嘴硬地不承認心緒會波動,也不愿意承認心里在意記憶珠里承載的慕容仙的所有經(jīng)歷。
但她沒有任何辦法,謝真對此的回避抗拒,沒有人能改變。
她點了點頭,“好,但是來都來了,總要找到吧,就當作是此行的戰(zhàn)利品了。
”謝真的沉默便是默認。
話畢,她四周觀察了一下,看見身邊花朵開得艷麗。
她湊近想觀察那些花,心中一直謹記,在七殺塔這種地方,不論是什么都摸不得碰不得。
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出現(xiàn)一個怪物。
那些花都是同一種類,顏色各異,長到小腿這么高,湊近了觀察,恍惚間還以為是群輕紗薄衣的美人在對自己言笑晏晏。
南阿蠻看得出神之際,被謝真一把撈起。
目光撞上,兩兩相對,謝真淡聲提醒,“這花有古怪,別靠太近。
”南阿蠻忙不迭點頭,同他拉開了距離,在花中踱步,嘴里念念有詞。
“古怪在哪兒呢?怎么就古怪了呢?”完全一副很忙的樣子。
謝真眼神晦暗,也隨她去。
片刻之后,南阿蠻的驚叫一聲,不斷在地面跺腳,指著一處地方急道:“踩到,踩到手了。
”謝真上前看去。
一朵開得正艷的紅色花朵下,有一截手臂露出,手上都是泥土,但仍可見指甲上的蔻丹和手腕處的金釧兒。
是個女人的手。
南阿蠻捂住心臟,果然古怪非常,她遲早被嚇死在這塔中。
謝真蹲下細細觀察,伸手抓住那束花,一用力,將它連根拔起。
南阿蠻猜測大不了就是下面埋著個人,可她沒想到,謝真這一拔,將下面的女人也連著拔起。
那花從女人的胸口處生長出來,與她同根相連,破土的一瞬間,也將女人帶出。
南阿蠻掃了一眼,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女子是花的生長容器和肥料,那這里有多少的花,就有多少具尸體。
看著長了滿園的花,一股寒意直沖心頭。
謝真將花一扔,對南阿蠻道:“這是尸花,我們在第六層,哭尸人的地盤。
”哭哭尸人?一聽這名字就不好惹,南阿蠻咽了咽口水,塔里果然都不是正常的東西。
“不管怎樣,我們先找找記憶珠,你的尋親引呢?”謝真聞言,將尋親引拿出,在上面滴了血,尋親引發(fā)出瑩白的光芒,這次和上一次不一樣,這次的光芒耀眼,與頭頂?shù)男枪獠环周庉e。
下一秒,尋親引脫手而出,朝著前方飛去。
兩人急忙追上。
奇怪的是,尋親引所至之處,園中的花朵盡數(shù)枯萎,然后消散,待尋親引飛到這方世界的盡頭,那些數(shù)不清的花朵已經(jīng)全部消失,留下擺放整齊的一具具美人尸體。
那些閉上眼睛的女子,身著輕紗,妝容齊全,胸口處卻破了大洞,沒有內(nèi)臟也不流血,像死掉破碎的玩偶。
兩人走到一方高臺上,回頭望去,這才窺見這方世界的真實樣貌。
與此同時,密密麻麻的人頭從那些美人尸體的胸口處伸出,然后是一雙爪子,干癟的小身軀。
在他們從尸體中爬出之后,尸體的胸口處留下一盞魂燈。
這就是哭尸人。
第六層的守塔人,寄居尸體,好美人,那些魂燈里鎮(zhèn)壓著這一層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