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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空氣在此刻凝固了。

    冷氣唰唰地來，一無所知的薛瑩在臥室冷得瑟瑟發(fā)抖，無意識地裹緊了被子。

    謝聽雨無辜的表情還是沒有變化，林宇能看見她的瞳孔，跟當(dāng)初第一次在天臺逼近她時一樣。

    清清亮亮，如露珠般盈透，仿若反映出星辰大海無垠宇宙——可細(xì)看下來，里面卻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

    林宇表情漸漸冷酷，介于煩躁與膈應(yīng)之間。

    好，這家伙就這么明目張膽地放空了！

    這種沒把自己當(dāng)回事的行為很讓林宇生氣：“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還在裝什么？”

    吸引注意的招數(shù)出一次足矣，再來就很沒有效果了，林宇對此很是不齒。他必須警告王小明，自己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不要再——

    “女人，不要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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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宇：“？”

    寒風(fēng)嗖嗖吹過，溫度好像比剛才更冷，當(dāng)然是被尷尬出來的。

    林宇幾乎想抽走冒出一片雞皮疙瘩的手：“你這是什么詭異的臺詞——嘶！”

    謝聽雨：“《霸道魔王和他的落跑小甜妻》里的名臺詞，場景是女主角女扮男裝被男主角發(fā)現(xiàn)，因為覺得特別適合所以下意識說出來了，啊，你是不是也看過？”

    當(dāng)那個書名號內(nèi)的詞語從她口中脫出時，猶如天雷轟頂，林宇肉眼可見地抽搐了嘴角，竭盡全力壓制住在體內(nèi)迸發(fā)的寒顫。

    更可怕的是，謝聽雨的語氣還格外平靜。

    自然得仿若跟她完全不沾邊——實際上邊沾大了，堪稱明擺著的石錘。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穩(wěn)得住。

    這一招就是叫做先下手為強，只要她先一步把真相揭出來，即使林宇已經(jīng)有所懷疑了，也會被直接懟到臉上的真相帶偏，顧慮到是不是自己想多。

    果然，林宇中招，還被那句驚天動地的“女人”雷到發(fā)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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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也沒有那么好對付就是了：“誰要看這么莫名其妙的東西，你這家伙臺詞跟本是自己瞎編的……”

    “你果然看過�！敝x聽雨無情地揭穿了他，“沒關(guān)系，根據(jù)數(shù)據(jù)顯示，有相當(dāng)多的人都喜歡，你看我也看多正常。啊，剛剛那個，你還想再來一次嗎？”

    指姿勢并不算標(biāo)準(zhǔn)的壁咚。

    被“困”在其中的小個子眨巴眼睛，一臉正氣凜然，敞亮得讓人不禁愧疚頓生。

    林宇:“……”

    一時輕敵，被抓住了把柄，他這一次依然不是王小明的對手，只能冷哼著收回胳膊。

    雖說通過常規(guī)方式（指看大熱門漫畫）學(xué)習(xí)做一個普通人，確實是林宇自己的主意，可他兀然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舉動，板著臉時的表情冷酷歸冷酷，耳朵尖不明顯地微紅。

    ……但是那又如何！

    可惡的王小明仿佛看不出他的尷尬，還在那里說：“除了落跑小甜妻，我還看了，你呢？”

    林宇隨口道：“哦，我最近有在研究《邪魅冥王愛上我》，除了對冥界的想象錯得一塌糊涂以外，其他的設(shè)定可以參……咳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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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點咬了舌頭的林宇：“誰要和你開研討會，王小明，不要回避話題！”

    謝聽雨震驚：“我們難道不是在交流經(jīng)驗嗎？”

    林宇眉頭一跳，就見王小明神色凝重，語氣如黑海般深沉：“林宇同學(xué)，雖然你在個別方面有一些缺漏之處，但大方向非常完美，我一直在心中崇拜著你，能找到機會和你交流互相學(xué)習(xí)，是我的榮幸�！�

    “這次的機會如此難得……你為什么要拘泥于性別，關(guān)注錯重點，影響我們在長久的無聲默契中結(jié)下的友誼？”

    難過。

    總之，就是很難過。

    林宇已經(jīng)分辨不出來，王小明是真難過還是假難過了。

    這瘦巴巴的小子耷拉下眼皮，眼鏡順著挺直的鼻梁往下滑了一點，睫毛尾掛上不明顯的點點濕潤，好似果真受到了沉重打擊。

    搞得他居然會產(chǎn)生一丟丟的負(fù)罪感！�。�

    “……我和你沒有友誼。”林宇干巴巴地說完，拒絕再思考此人是男是女，因為跟他沒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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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沒關(guān)系！

    然后他就走了，再多看王小明無辜且憂郁的臉龐，林宇難以言喻的心塞還要加劇。

    可要以為他就此作罷，那也是天真。

    此時的戰(zhàn)略性撤退不叫敗退，林宇心中已有打算：發(fā)現(xiàn)了一絲破綻，他要另尋機會，徹底揪出王小明的馬腳！

    ——雖然，跟輪回者比起來，林宇還是太單純了。

    等人從面前消失，謝聽雨仿若無事地推回眼鏡，親自動手把已經(jīng)被毀掉大半的家具恢復(fù)原狀。

    厲鬼的氣息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只看現(xiàn)場，沒人會知道不久前，在這里發(fā)生了什么，薛瑩本人恐怕也會覺得是做了一場夢。

    “這樣也不好。”謝聽雨搖頭，“無聲無息消滅反派，可是主角的戲份啊。想做普通人的我，果然不應(yīng)該摻和這么多�！�

    她的嚴(yán)謹(jǐn)再度上線，雖然覺得這次出手非常隱蔽，并沒有留下痕跡，但為了以防萬一，臨走之前，不忘從窗臺探出頭，把阿偉叫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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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偉其實是想跑的。

    可他要是跑得掉就好了。

    廣為妖知的新生代大妖腳尖并攏，身體搖搖欲墜，感覺自己快要在滿溢于室的純凈靈氣里窒息了。

    女霸王不知道在這里干了什么，此時這間三室一廳房，突兀變成了匯聚靈脈的風(fēng)水寶地，靈氣洶涌噴薄，其間甚至混雜了一絲讓阿偉膝蓋發(fā)軟的氣息，疑似來源于某只極為強大的妖獸，甚至是——神獸？

    如此不加避諱，不出幾時，c市所有的妖靈和修士全都會發(fā)現(xiàn)，乃至于瘋了一般找到這里來。

    媽媽耶！這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阿偉淚灑c市，強撐著逼迫自己不暈倒，恭恭敬敬地站在女霸王的面前：“大大大大人，您您您您不是都清場了么，讓讓讓讓小的現(xiàn)在過來還有什么……”

    謝聽雨說：“你變回原形就知道了�！�

    阿偉乖乖變成蝙蝠，下一秒就被女霸王抓起，在墻上蹭蹭，再在桌上蹭蹭，反正到處都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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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偉：“？？？”

    這，這是……

    要把他的妖氣留下來？！

    “不要啊！小人何德何能冒領(lǐng)大人的功勞��！”阿偉淚灑c市，似乎已經(jīng)看到自己死無全尸的未來。

    謝聽雨不明白阿偉怎么激動成這樣：“沒關(guān)系，大家都知道是你在夜晚懲惡揚善，出手解決一只厲鬼而已，非常合理�！�

    她將阿偉放開，握住蝙蝠精顫抖的手，眼中滿是贊賞和鼓勵：“我就是你眾多粉絲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有什么事再叫我，再見�！�

    說完她也走了，外賣用來凈化厲鬼了，還得回去賠禮道歉呢。

    不得不說，這丟下人一走了之的德行，跟林宇不用學(xué)都一模一樣。

    被留下的阿偉仰望天花板，高大的漆黑背影像是一下矮了一截，只覺妖生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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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還有一個人被忽略了。

    是薛瑩。

    少女蜷縮著身體，正做著可怕的噩夢。

    薛瑩夢到自己這幾天忙著收集證據(jù)，試圖證明自己某個荒謬的猜測，今天剛好為了找一張十幾年前的老照片，回了一趟以前的老房子。

    但她運氣太差了，剛上樓進門，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氣凍僵，接著脖子一緊，莫名其妙差點被掐死。

    瘋狂掙扎中，她好像看到了別人，有一個不認(rèn)識的男生，還有一個，想要掐死她的女人……還是誰？

    女人的臉殘破不堪，太恐怖了。

    可瀕臨死亡時，薛瑩忽然想起了，她對這張臉有印象，居然恰好對上了她來這里的目的。

    大約十一年前，這個小區(qū)附近發(fā)生了車禍，有人夜里開車撞死了一對夫婦，因為監(jiān)控正好壞了，讓那肇事司機成功逃逸，至今沒有被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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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瑩當(dāng)時六歲，車禍發(fā)生時就在那條街對面。

    她賭氣離家出走，對面壞掉的路燈下面發(fā)呆，有個小妹妹給了她一顆糖，說自己也是偷偷跑出來等爸爸媽媽回家的。

    薛瑩剛接過糖，刺耳的剎車聲就傳入耳中，同時伴隨著讓人恐懼的悶響。

    她抬頭，看到了失魂落魄下車的女人，手機熒幕的反光照到她臉上，那表情太扭曲了，既有震驚害怕又有狠厲的猙獰，猶如魔鬼附體，讓年幼的薛瑩下意識記住了她的臉。

    然后女人匆忙上車，毫不猶豫地逃走了，車輪再度碾壓過地上殘破的尸體。

    小妹妹沒有看見女人，因為她直直看著的，是地面。

    幼小的薛瑩哭了，做著這個夢的薛瑩也哭了。

    只有身邊，那個黑發(fā)小女孩兒安靜地注視著那邊，直至渾濁的血從遠方流淌到腳下。

    她那時才轉(zhuǎn)頭，緩緩地對薛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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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告訴我，爸爸媽媽會死，都是因為我�！�

    小女孩兒往血泊的方向走，她每走一步，身影都在拉長，從原先的矮小變得高挑，只是一如既往地干瘦。

    很快，就成了那段記憶最后的�！���

    “叮當(dāng)——”

    小女孩兒慘叫一聲，被某輛恰好路過的自行車撞成了一團黑影，還被撞飛到了天邊！

    薛瑩目瞪口呆：“��！”

    王小明同學(xué)騎自行車款款而過，無比自然地路過，駛遠，消失在夢的盡頭。

    薛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