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都是為了她好

    連著三日，柳逢源都來曹家探望。

    第一日他帶了上好的傷藥給曹武，第二日，他給家里每一個人都送了禮物。

    王氏得了水光透綠的鐲子，錢氏得了一對純金打造的母子手鏈，曹文得了一套文房四寶，曹武得了一副拐杖。

    禮物花了心思，且都價值不菲，等他第三日送完名貴的糕點后，王氏再看春喜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柳公子對你大哥有救命之恩，還每天來探望，你冷著張臉一點兒笑都沒有，也不說給人家端茶倒水，這就是你在衛(wèi)家學(xué)的規(guī)矩？”

    “連這樣的兒郎你都看不上，你真當(dāng)自己是什么天仙絕色了？”

    之前周勤只是嘴上說得好聽，柳逢源卻是實打?qū)嵉慕o了一家子的好處。

    而且他看了春喜從衛(wèi)家?guī)Щ貋淼牟计�，都是極好的料子，他可以幫忙找人賣出去，價格并不低于春喜之前找的那個愿意出雙倍市場價的冤大頭。

    柳家的財力遠(yuǎn)勝春喜，不會占春喜的便宜，以后還能把曹武和錢氏安排到柳家鋪子里做事，憑著兩家的關(guān)系，工錢絕不會少。

    從長遠(yuǎn)來看，這樁婚事穩(wěn)賺不賠。

    張媒婆說過這樁婚事競爭激烈，王氏不免有些著急，希望春喜早點應(yīng)承下來。

    曹武已經(jīng)聽王氏說過柳公子想娶自家妹子，他板著臉反駁：“柳公子對我有恩又不是對阿喜有恩，該報答他的人是我，娘沖阿喜發(fā)什么火�！�

    王氏惡狠狠地瞪了曹武一眼：“你的腿傷得這樣重，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好好養(yǎng)傷，她是你親妹妹，難道不該幫你謝謝恩人嗎？”

    “不該，阿喜為這個家做的已經(jīng)夠多了�！�

    曹武答得毫不猶豫，而后又道：“柳公子人雖然挺好的，但他月底就要去青州辦婚禮，說不定還要在青州住上幾年，我腿傷著不能陪阿喜一起去，萬一她受欺負(fù)怎么辦，我不同意！”

    王氏忍不住一巴掌呼在曹武頭上：“你憑什么不同意？難道你能幫她找到比柳公子更好的夫郎？”

    曹武噎住，

    他身邊都是在木料作坊下苦力的糙老爺們兒，一個個被汗臭腳臭腌入了味兒，哪能比得上柳公子？

    曹武沒了聲音，王氏又道：“你妹妹又不是傻子，她都能從衛(wèi)家的粗使丫鬟變成衛(wèi)大少爺?shù)馁N身丫鬟，還能白白讓人欺負(fù)了去？”

    在王氏心里，春喜是個有本事的。

    所以春喜這些年攢的錢都?xì)w娘家所有、不給嫁妝沒有關(guān)系，春喜獨自一人被帶去青州、遠(yuǎn)嫁千里也沒有關(guān)系。

    曹武被王氏繞了進(jìn)去。

    他當(dāng)然相信春喜不會任人欺負(fù)，但他就是不放心。

    他怎么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受傷呢。

    這樣他就不能親眼看著阿喜出嫁了呀

    春喜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她并非什么傾城絕色，一碗甜水并不足以讓柳逢源魂牽夢繞，柳逢源卻偏偏要花重金娶她，還要急吼吼地去青州沖喜，而唯一能保護(hù)她的大哥卻傷了腿不能同往。

    更重要的是沈大人因為葉二的案子分身乏術(shù)，她連個求助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掌推著她遠(yuǎn)離瀚京。

    出手的是衛(wèi)家還是蕭家？

    春喜始終不肯松口答應(yīng)，王氏肉眼可見地暴躁起來，不是罵春喜好吃懶做，就是哭自己命苦生了個沒良心的女兒。

    春喜充耳不聞，錢氏和曹文卻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做錯一點兒事，王氏的怒火就轉(zhuǎn)移到他們身上。

    立夏這天，王氏破天荒地煮了一大桌豐盛的菜。

    錢氏和曹文聞著肉香不住地咽口水，心里卻是忐忑不安。

    娘怎么突然做這么多好吃的，明天不過了？

    正想著，曹武懊惱的聲音傳來：“今天是阿喜的生辰，娘怎么不早點提醒我，我都忘記準(zhǔn)備禮物了。”

    賣了身的奴才，是沒有資格過生辰的。

    時隔多年再次在家過生辰，春喜沒什么感觸，只是多看了她娘一眼。

    王氏沒像前幾日那樣罵她，只冷著聲說：“看什么看，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就算你離家再久，你的生辰我總歸是記得的�！�

    王氏說著從廚房端了長壽面來。

    王氏做面很有一套，長長的一根面，又白又有嚼勁，用雞湯煮的，下面臥一個荷包蛋，幾片嫩滑的白菜葉加上綠油油的蔥花，色香味俱全。

    春喜剛拿起筷子，王氏便追憶起往昔：“你這孩子從小就喜歡搶東西，仗著你哥疼你，每次都搶你哥的長壽面吃�！�

    曹武一臉傻笑地看著春喜：“我不愛吃面食，以后我的長壽面還給阿喜吃。”

    王氏轉(zhuǎn)了話題，說起春喜小時候愛尿床，愛哭，折騰得她腰酸背痛，整個人還沒出月子就瘦了好多。

    曹武被勾起小時候的回憶，忍不住倒了酒和春喜暢飲。

    “我記得阿喜小時候跟著爹習(xí)武可厲害了，連我都打不過，附近幾條街的小孩兒都得認(rèn)你做女大王。”

    曹武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丟臉的，反而頗有兩分自豪。

    打遍幾條街都無敵手的小姑娘是他妹妹，他妹妹可厲害了。

    可惜，他沒有保護(hù)好妹妹，那樣厲害的妹妹賣身進(jìn)了衛(wèi)家，從叱咤風(fēng)云的女大王成了對人卑躬屈膝的奴才。

    連過生辰的資格都沒有。

    一碗酒下肚，曹武落下淚來。

    “阿喜，大哥對不起你，都怪大哥沒用，要是大哥有腦子能賺錢，你就不用賣身進(jìn)衛(wèi)家為奴了，阿喜，大哥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你別忍著了，跟大哥一起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

    春喜不想哭。

    在自家大哥把鼻涕蹭到她衣服上之前，先用絹帕堵了他的鼻子。

    曹武人高馬大，小小的手絹落到他手里更顯袖珍，但淚流滿面地擤著鼻涕，愣是生出兩分凄楚可憐來。

    錢氏不免跟著紅了眼。

    夫君和小姑子都好可憐啊，要是公爹沒有意外喪命就好了。

    曹武哭了一通，又喝了幾碗酒，沒一會兒便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春喜見狀，喝完碗里的酒，也跟著趴到桌上。

    王氏先和錢氏一起把曹文扶回房間，然后才把春喜背回屋。

    蓋上被子，春喜聽到王氏低啞的聲音：“阿喜，別怨娘，娘都是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