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軟綿綿的軟還是柔軟的軟
他的嗓音似摻雜著方才淅瀝的小雨,料峭得冷冷清清,反倒生出不真實感。
許識摘下手套疊好放進(jìn)袋子里,回過頭抬眸對上蕭淮涼薄的視線,簡單地重復(fù)道:“草木科學(xué),怎么了嗎?”
蕭淮瞳眸里墨色翻涌,似藏匿著萬般海浪。周遭陷入寂靜,如同死水一般的不起波瀾,只聽得見不知名小蟲子在草堆里發(fā)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許識一頭霧水,剛要再問,就見蕭淮耷拉著眸子,神情寡淡地轉(zhuǎn)過身,仿佛剛才不對等的輕微壓迫感僅僅只是個錯覺。
“沒事。”
蕭淮丟下一句,唇角向下壓著,卻帶著不容置噱的意味,好似只要許識再追問下去,他的神色就會顯露不耐,比起之前,他的腳步加快了一點,回蕩在這過道內(nèi),似乎還有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無名火。
許識垂在身側(cè)的指骨蜷縮了下,動了動唇?jīng)]有再說什么。張樂見兩人不對勁忙跳出來打著圓場,但并未透露具體原因,只是勸慰著許識道,“沒事的江姐,我江哥就這個性子,大概還是因為之前的事,不過你不用的擔(dān)心,他并不是針對你�!�
許識抿了抿唇角,明哲懂禮得沒有再深入問是什么原因,只是調(diào)轉(zhuǎn)話題交代著張樂花壇的注意事項,張樂聽著似懂非懂,卻重重的點頭,似乎真的聽進(jìn)去了。輕柔的言語混合著院子里潺潺流過的溪水,悅耳動聽。
張樂點頭如搗蒜,拍著胸脯說肯定好好照顧,兩個人專心討論的場景落在樓上男人的眼里,蕭淮眸色復(fù)雜地覷了一陣后,忽然心煩意亂地偏開眸拿出手機。
陪著張樂折騰了一會后,天邊染上鮮艷靚麗的光暈,像是飽滿多汁的橘,晚霞被紫光纏繞著,舒然的風(fēng)追逐著輕吻云朵,整片天空緋意漫野。
許識在簡單給花壇收了個尾后,便回了房間,她打開ppt重新制定了計劃,打算尋找一個艷陽天再次出發(fā),碰巧朋友給她發(fā)消息,是她在實驗室的師兄也想來這片草原幫忙,許識思索再三同意了。
多個人多一份安全保障,更何況師兄和她共學(xué)一個專業(yè),在有些方面不動還能相互討論,許識可不想再經(jīng)歷如同今天一般糟糕的遭遇了。在和師兄確定好時間后,許識腦海里忽然闖入一雙如被細(xì)心打磨過的黑眸,如同冰川一般,似藏匿著豐富的故事,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了解靠近。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后,許識趕忙搖搖腦袋,她搜索著關(guān)于哈爾曼草原有用的資料,整理成文檔打算深度剖析,為保證能夠順利采集到種子,她列出了關(guān)于突發(fā)情況好幾條的應(yīng)對措施,修修改改整頓了幾行,有備無患。
整理完碰巧暮色降臨,房門被人輕輕從外面叩響,許識保存完關(guān)上電腦,她拉開房門,以為是張樂,語氣放松揚起聲線道:“要出去吃飯嗎”
話還沒說完便撞入一雙黝黑的眸色中,那里面沉寂著夜晚的暮色,蕭淮似乎是剛洗完澡,撲鼻而過一陣淡淡的清爽沐浴露的香味,額間有著些許水珠,他換了件領(lǐng)口設(shè)計比較大的短袖,露出一截凹凸有致的鎖骨。許識鬼使神差地瞄了一眼后清著嗓子移開視線:“蕭老板找我有什么事嗎”
蕭淮見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不免挑起眉梢,語調(diào)拖得長長的:“張樂找你就是吃飯,我找你就是有什么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痹S識梗著脖子否認(rèn)道。
“那就好。”
他話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似乎在控訴好像被區(qū)別對待的不公平。氣氛可疑的沉默在此,停滯了幾秒后許識唇線拉彎,抬眸道:“那是去吃飯嗎蕭老板。”
“你很餓嗎?”蕭淮并不著急,接過話茬反倒有些慢條斯理地問道。
許識剛要踩入坑里回答,卻發(fā)覺此人的眼底處掠過幾分戲謔,與青天白日里的他不同,現(xiàn)在多了幾分煙火氣。許識無語地扯了扯唇角,打算繞過他往樓下走。她的脊骨單薄瘦削,只是挺得很直,像虞美人,蕭淮平淡無波地收回視線,摸了摸口袋,忽然想抽煙了。
樓底下熱鬧非凡,大部分都是全世界來自各地的旅客,他們都是為了一睹草原的盛貌而來,蕭淮的民宿生意不錯,加上環(huán)境條件優(yōu)越和老板長相也拿得出手,這是張樂在下午和許識探討八卦時說的,所以吸引了很多人來,之前周圍有民宿對此感到不服氣,認(rèn)為蕭淮空有一張臉和長的高并沒有什么本事。
于是敢不怕死的上門挑釁讓他們老實一點,不然
不然什么?當(dāng)時許識的好奇心被釣起來了,追著問。
而張樂則是嘖嘖了兩聲說,沒有不然了,在剛放出氣勢想要壓到蕭淮時就被他拎起來甩出去了,是真的甩,當(dāng)時的人痛的齜牙咧嘴,在看見蕭淮耷拉冷著的人意識到他并不好惹之后就非常規(guī)規(guī)矩矩了。
許識當(dāng)時就在心里給蕭淮貼上了個不會打架會拎人的標(biāo)簽。
張樂此時正蹲在臺階上逗狗,見蕭淮和許識一前一后的走下來,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別樣的感覺,好像他們兩個站在一塊是很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張樂打了個哆嗦,心想要是這想法被蕭淮知道了應(yīng)該會揍死他的吧。
畢竟自家老板最討厭被人傳緋聞了。
張樂湊過去招呼許識:“江姐,我?guī)闳ネ饷娉燥埌伞?br />
見跟在許識身后的蕭淮沖他挑眉,神色不虞,他忙不迭的接話道:“老板,我也請你�!�
許識轉(zhuǎn)眼瞥了蕭淮,見后者眉骨透露著愉悅之意,心下多想這人是什么小孩子嗎,連這都爭。懶散的視線轉(zhuǎn)瞬又移到自己身上,怕被套話,許識抬高目光假意打量著民宿的裝潢,東瞟西瞟就是不敢和自己的視線對上。
蕭淮好笑地收回目光,卻被人從后面拍了一巴掌,蒼老的聲線帶著威嚴(yán):“混小子,奶奶在這出去吃什么飯,外面都是垃圾食品,吃壞了要鬧肚子的!”
“奶奶不是我提議的!”蕭淮身子動了一下想躲,但想著老年人行動不便又乖乖站在原地不動,“是張樂表示感謝想帶給您重整花壇的女生出去吃飯,和我沒關(guān)系,我只是個蹭飯的�!�
他就這么輕飄飄地說了出來,張樂倏然睜大眼睛表示控訴,蕭淮言辭藏著狡黠但表面依舊不顯露山水。
老人家雖然行動不便但依然聲音洪亮,摸索著要去找掃帚:“好啊張樂你個混小子,動我的寶貝花壇,你今天別給我跑”
張樂真的是怕極了傳說中的掃帚,忙上手?jǐn)v扶江奶奶來到許識面前像見到救星一樣,語速飛快地胡謅道:“奶奶這位是農(nóng)藝大師,您的花壇能夠起死回生還是多虧了人家,我知道我有罪但是您先別怪,今天天氣非常好我出去透透氣,再見!”
三言兩語交代完畢許識,張樂跑的比兔子還快。許識一臉懵地對上江奶奶的視線,本能伸出手?jǐn)v扶,老人家一臉慈祥,見了許識方才的怒氣轉(zhuǎn)瞬煙消云散,咳嗽了幾聲親切地喊道:“丫頭,本事不錯啊”
許識心里七上八下,不清楚老人真正的想法,向一旁看戲一般的蕭淮投去求助的視線,后者輕勾起唇角,言辭淡淡幫她解圍:“奶奶的意思是你做的花壇很有靈氣,她很喜歡,不必緊張,放松一點�!�
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輕柔緩慢地拍著許識,江奶奶并不追究她改造花壇的事,反倒慈愛著說“餓了吧,奶奶下廚做飯當(dāng)還你花壇的禮了。”
許識彎起美眸:“謝謝奶奶。”
見老人家的背影消失在廚房,蕭淮瞥下還沒放下唇角的許識,存了點逗她的心思:“喜歡被人夸��?”
此話一出,許識連忙繃著唇角,目光四平八穩(wěn),說:“沒有。”
“哦,我還以為你很喜歡,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
許識實在想不通為什么看著神色薄涼的蕭淮能云淡風(fēng)輕地說出這種話,這完全就是調(diào)侃吧,和白天的他簡直大相徑庭,她剛要回?fù)�,廚房驀然間傳來東西摔落在地上的聲音,連帶著一陣鍋碗瓢盆的響音,兩人對視一眼,飛快地沖進(jìn)廚房。
門口的動靜不小,許識覷見江奶奶扶著腰似乎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她剛要過去就見蕭淮神色緊繃,扶著老人家的胳膊皺著眉關(guān)切地問:“是不是又偷偷背著我們沒吃藥?”
老人家自知理虧,哼唧著轉(zhuǎn)過頭硬著身子嘟囔著說:“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不需要靠那些玩意。”
鑒于許識在,蕭淮并未勸什么,家事不可外露。他對著門口揚起嗓子喊了聲張樂,后者屁顛屁顛地跑進(jìn)來,蕭淮囑咐道:“扶著奶奶去床上,幫她貼好膏藥,這里交給我�!�
“抱歉啊丫頭,我讓蕭淮帶你出去吃吧,等奶奶身體好了再給你做�!苯棠痰纳ひ艟従徣缤猴L(fēng)拂面。
“沒事的奶奶�!痹S識蹲下身子主動彎起袖子收拾著掉落的碗,等張樂帶老人家走遠(yuǎn)后,她覷著神色不明的蕭淮說道,”我給你奶奶做頓營養(yǎng)餐可以嗎,然后再給你們做些菜,我這下是真的餓了�!�
蕭淮眸色沉沉,他倏然伸手拿過她手里的碗,放在水龍頭下清洗,他的指尖修長具有骨感,緩緩劃過水漬倒像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他見許識呆愣著站在原地沒動,嗓音染上催促:“不是說要做飯嗎?”
許識掀起眼簾,對上他的視線。
“我和你一起�!笔捇错樖謴谋淅锶〕鍪巢�,頭頂上的白熾燈滑落在面龐,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臉。
蕭淮分揀食材很熟練,一套刀工運用精湛,許識在他旁邊悄悄覷眼看他,心里贊嘆著他的手法,她搭配著蕭淮的步驟,在問到生米在哪時蕭淮眼神往一個方向投去了一瞥,許識心鄰神會,兩人分工竟有著莫名的和諧。
“許小姐也是為了看草原才來這的嗎?”蕭淮慢條斯理地切著菜,隨然地拋出一個話題,他的聲線混著有節(jié)奏的律動,竟有幾分美感。
“不全是吧,”許識垂著眸子,嗓音透著向往自然道,“蕭老板是這的老熟人了吧,能不能推薦我一條比較近的路線?”
蕭淮拉低視線,語調(diào)沉沉染上熟絡(luò):“這邊的環(huán)境不錯,抄近路的話可能會錯過很多漂亮的風(fēng)景。”
“可能來不及好好觀賞沿路風(fēng)景了,因為我的時間比較緊,所以想盡快去哈爾曼草原采集種子用作我的農(nóng)學(xué)實驗”許識隨意地回答,可話尾還未結(jié)束。
就聽見“咚”的一聲。
砧板上正在切菜的動靜戛然而止,仿若流速的時間都被蕭淮的沉默悄無聲息地凍住,他忽然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眸看來,眼底掠過幾抹冰冷。
蕭淮兀然露出的冷漠態(tài)度讓許識下意識止住了話茬。
片刻,蕭淮才重新有了動作,冷硬著:“草原沒有種子,你帶不走的�!�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惹得許識眉心一跳,氣氛在此僵持不下,她敏銳地發(fā)覺蕭淮可能藏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