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妖庭初探

    晨霧未散時，蘇隱已將青牛部落的事務(wù)托付給沐風(fēng)。

    他腰間掛著半塊太初石髓，外罩洗得發(fā)白的粗布短褐，與雪狐并肩踏上南去的獸道。

    石髓貼著肌膚的涼意像根細針，一下下挑動著他的神經(jīng)——雪狐昨夜說的話還在耳邊："妖庭祭師能夜觀星圖，可他們的星盤總?cè)币唤恰?quot;

    "缺的是太初石髓里的星軌？"蘇隱當(dāng)時摩挲著石髓上天然的星紋，眼底泛起微光。

    他本想借部落爭斗積累因果，卻不想這石髓竟成了叩響妖庭的鑰匙。

    系統(tǒng)獎勵的《九元相天訣》在識海流轉(zhuǎn)，推演著此行的利弊：妖庭勢力盤根錯節(jié)，既能為他提供更大的布局舞臺，也藏著被大能識破的風(fēng)險。

    但雪狐說"他們需要"，這"需要"二字，正是最穩(wěn)固的因果鏈。

    三日后的午后，妖庭的輪廓在荒原盡頭顯影。

    青銅鑄就的飛檐刺破云層，百鳥形狀的圖騰在風(fēng)中振翅，卻掩不住檐角斑駁的血漬。

    蘇隱望著城門前盤查的妖修——金雕族的巡衛(wèi)揪著兔妖的耳朵搜身，蛇族的侍女縮在角落，尾尖不住顫抖——心頭一沉：他在"量劫節(jié)點圖"里見過的血色，原是這樣滲進每寸空氣。

    "蘇先生？"

    清甜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蘇隱轉(zhuǎn)身，見一位著翡翠羽衣的女子立在青石板上，發(fā)間插著九根鳳羽，每根都流轉(zhuǎn)著微光。

    她身后跟著個抱竹簡的灰衣男子，眉骨處有道鷹爪狀的疤痕。

    "翠羽見過算師。"女子撫了撫衣襟，目光掃過蘇隱腰間的石髓，"聽聞北荒有位能斷兇吉的先生，我這小族正需您這樣的人物。"她指尖輕點，一只翠鳥從袖中飛出，繞著蘇隱轉(zhuǎn)了三圈，"昨夜我觀星，見天市垣中客星亮得扎眼——原是先生來了。"

    蘇隱心中微動。

    天市垣主諸侯，客星入垣，正是"外臣入局"之象。

    這翠羽能看出星象異變，倒比黑狼部落的祭師強上十倍。

    他面上仍掛著溫和笑意："翠羽首領(lǐng)謬贊了，在下不過會看幾眼風(fēng)水。"

    "先生莫要自謙。"灰衣男子突然開口，聲線像刮過巖縫的風(fēng)，"我是風(fēng)影，管著妖庭的耳目。"他從懷中抽出一卷竹簡，指節(jié)叩了叩封皮，"三日前云翼的巡衛(wèi)在西市殺了鹿族的小首領(lǐng)，說是偷了供品。

    可鹿族的倉庫，我前日剛查過——供品根本沒少。"

    蘇隱接過竹簡，展開見上面密密麻麻記著巡衛(wèi)動向：云翼的人這月往南荒去了七撥，每次都帶著黑檀木匣；東市的狐族商隊被查了三次，最后一次連族老的壽禮都被扣下。

    他指尖劃過"黑檀木匣"四字，《九元相天訣》自動推演——木屬巽，黑屬坎，巽坎相疊是"水風(fēng)井"卦，井者，蓄勢也。

    "云翼在囤兵。"雪狐突然插話。

    她始終垂著眼，銀狐皮大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此刻卻抬眸盯著風(fēng)影，"木匣里該是淬毒的羽箭，南荒的毒藤最適合做箭簇。"

    風(fēng)影的鷹爪疤微微抽動，眼底閃過驚色。

    翠羽卻笑了，指尖繞起一縷羽冠："靈狐說的對，我那智囊昨日也這么講。"她朝街角招了招手，一道紅影從酒肆簾后晃出——是個穿火狐裘的女子，耳尖沾著酒漬，手里還攥著半塊桂花糕。

    "蘇先生好手段。"靈狐晃了晃手里的糕，甜膩的香氣混著酒氣飄過來，"我算過三十種可能，您是唯一能讓星象不亂的變數(shù)。"她湊到蘇隱跟前，狐尾掃過他腰間的石髓，"借我看看？

    就看一眼。"

    蘇隱后退半步，石髓被他握進掌心。

    靈狐的目光像團火，燒得他皮膚發(fā)燙——這智囊怕是看出了石髓的不凡。

    他轉(zhuǎn)開話題："云翼要對付的是小族？"

    "不然呢？"風(fēng)影冷笑，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咔咔響，"他那巡衛(wèi)首領(lǐng)的位子坐了三百年，早看我們這些沒背景的不順眼。

    上月金烏部的少君來巡視，他獻了三車玄鐵，轉(zhuǎn)頭就說我們小族該多進貢。"

    "所以您需要我？"蘇隱望著翠羽。

    女子的鳳羽突然收緊，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鳥："我要在金烏少君來之前，讓云翼的進貢變成他的罪狀。

    先生能算出他下一步嗎？"

    算？

    蘇隱閉了閉眼。

    識海中的"量劫節(jié)點圖"展開，妖庭的位置跳出無數(shù)紅線——云翼的巡衛(wèi)今晚會去北市，那里住著熊族的老祭師，他手里有本《山海獸志》，記載著玄鐵礦脈的位置。

    云翼要搶書，再嫁禍給熊族，坐實他們"私藏資源"的罪名。

    "北市，亥時三刻。"蘇隱睜眼時，眼底閃過星芒，"熊族老祭師的書，云翼想要。"

    靈狐的狐尾突然炸成蓬蓬的火球，她一把揪住風(fēng)影的袖子："我就說！

    昨日熊老頭在酒肆說漏嘴，說要把書獻給金烏少君——云翼怎么容得下！"

    翠羽的指尖掐進掌心，鳳羽根根豎立："我們截胡？"

    "不。"蘇隱搖了搖頭，"讓云翼拿到書，但要讓他拿得不干凈。"他望向風(fēng)影，"你能讓熊族的人在書里夾半片玄鐵？

    就說這是獻給巡衛(wèi)首領(lǐng)的孝敬。"

    風(fēng)影眼睛一亮："妙�。�

    云翼若把書和玄鐵一起獻給金烏少君，少君只會當(dāng)是他私吞；若他藏起玄鐵玄鐵是金烏部的禁物，私藏的罪名夠他喝一壺！"

    "靈狐，你去北市散播消息，說熊老頭要把書賣給外族。"蘇隱轉(zhuǎn)向火狐女子，"要讓云翼的人聽見，但別太明顯。"

    "得嘞！"靈狐舔了舔嘴角的糕渣，轉(zhuǎn)身往街角跑，紅狐尾在身后甩出一團火焰。

    "我去安排熊族的人。"風(fēng)影拍了拍蘇隱的肩，力道重得像塊石頭，"先生這招借刀殺人，比我那三百個耳目管用。"

    翠羽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鳳羽慢慢舒展。

    她從袖中摸出顆珍珠，塞到蘇隱手里："這是南海的月光珠，夜里能照出三里外的動靜。"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輕輕一按，"金烏少君五日后到，我等你的好消息。"

    蘇隱捏著珍珠，只覺涼意透骨。

    他抬頭望向妖庭的主殿，那里的飛檐上蹲著只金雕，正歪頭盯著他。

    "該走了。"雪狐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的銀狐皮大氅不知何時沾了酒漬，發(fā)間的銀狐簪閃著冷光，"你答應(yīng)沐風(fēng)今日要傳他《鍛骨訣》的。"

    蘇隱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要走，卻聽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蘇先生留步！"

    穿青麻短打的妖修從街角沖出，額間刻著旋風(fēng)紋路——是云翼的巡衛(wèi)標(biāo)記。

    他手里握著柄青銅劍，劍尖直指蘇隱："我家大人有請。"

    蘇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著那妖修腰間的巡衛(wèi)令牌，表面的青銅已經(jīng)磨得發(fā)亮，顯然是常佩之物。

    系統(tǒng)沒有預(yù)警，說明這不在他的布局推演里——云翼竟提前注意到了他？

    "有勞。"蘇隱面上仍是從容笑意，跟著那妖修往巡衛(wèi)府走去。

    雪狐要跟，卻被巡衛(wèi)攔�。�"大人只見蘇先生。"

    蘇隱回頭，正撞見雪狐眼底的擔(dān)憂。

    他沖她微微搖頭，示意無妨。

    轉(zhuǎn)身時，月光珠在袖中發(fā)燙，像在提醒他什么。

    巡衛(wèi)府的門在身后吱呀閉合。

    蘇隱望著庭院里的青銅燈樹，燈油燒得噼啪作響，照見正廳門簾后一道頎長的身影。

    云翼，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