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服
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終于在跨年夜這天,弟弟如愿收到了姐姐的生日禮物。
純黑se的禮盒呈上桌,毫無疑問,上面系著她最偏ai的蝴蝶結(jié),流金的絲帶纏成團,他的心放佛跟著擰了一個不規(guī)則的結(jié)。
不僅陸以澤震驚錯愕,安晴和陸恒倆夫妻的表情也淡定不到哪去,一個險些喜極而泣,一個好面子強忍淚意。
拿出禮物之前,聞萊輕微躊躇,她面露緊張之se,扭頭看了看身邊的他,周郁迦依舊是溫柔地凝視著自己,深邃的眼睛中多了幾分明晃晃的鼓勵。
她才發(fā)覺其實自己一直缺乏面對現(xiàn)實的勇氣,無論生活好與壞,差或優(yōu),她總害怕失去和分離,總想著這種看破不說破的日子也挺好的,一家人過得就算糊涂,可誰都不會撕裂那把懸在她頭頂?shù)谋Wo傘。
圣誕節(jié)那一夜,聞萊忽然就意識到,雨勢越大,天也越黑,幫自己撐傘的他們同樣會淋sh心情,地面除了拓下彼此凌亂不堪的腳印,以及模糊的淚水,再沒有其他,卻也證明了有時候雨過不能天晴。
耀眼的yan光并非觸手可得,但只要爭取,她相信,從這一天起,翻開日歷的下一頁,未來可期。
聞萊朝他輕輕地笑了笑,回過頭時,又斂聲屏氣,鄭重地將禮物往前面推了推。
陸以澤的情緒既緊張又期待,握著筷子的手都在顫抖,目光緊鎖她的臉,生怕漏聽半個字,他佯裝開玩笑一般,壓著欣喜的語氣,故意道:“這什么,新年禮物?”
這兩天挨到月末加元旦節(jié),他才得空趕回家吃一頓團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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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面對周郁迦,yu言又止有多少次,陸以澤都數(shù)不清了,他很想很想問一問,問對方有沒有把那些話轉(zhuǎn)達給她,問她聽后的反應(yīng)是什么樣子。
到最后,他什么都不敢提,他害怕希望落空,或許周郁迦壓根不懂,更不會多此一舉的幫忙。
閉口不問就不會經(jīng)歷這些令人生厭的感受,他本身就是一個非常膽小的人,如果沒有姐姐,如今的自己只會更糟。
當(dāng)豎起耳朵,聽到聞萊那一句是生日禮物的時候,天知道,他有多想哭。
陸以澤每年生日都會悄悄許下同一個愿望,哪怕沒有人陪他過,但他從來沒有怪她怨她,因為他和媽媽想得一樣。
聞萊就是上天派給他們家的小天使,是聞阿姨送給他們的,最珍貴的禮物。
守得云開見月明,陸以澤幾乎失語,浪cha0洶涌而來,心底最柔弱的地方即將觸礁,安晴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快和姐姐說謝謝啊,愣著g嘛呢�!卑睬缬行┛刂撇蛔�,說完立刻別過臉,淚水直流。
這何嘗不是她的心結(jié),十幾年來的自責(zé)與虧欠,如盤根錯節(jié)的藤蔓,牢牢地攀附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時不時化作難言的疼痛,提醒著那些由她親手造成的過往是多么的骯臟,她給小萊一家?guī)淼膫λ忠绾尾拍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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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晴一直以為這是個不見天光的si結(jié),一輩子也就如此了,得過且過。
但現(xiàn)在,他們都在往前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聞萊眼底也有淚花,難得忍著,場上縈繞著感傷的氛圍,可今天是團圓夜,不該哭。
所以,她在桌下偷偷踢了陸以澤一腳,對方像偵查兵似的,迅速作出反應(yīng)。
“哎呀,別這樣,我會害羞的�!标懸詽杀憩F(xiàn)得b小姑娘還姑娘,連連說了好幾句惹人發(fā)笑的話,擺了老些奇奇怪怪的動作。
片刻,安晴總算破涕為笑。
原本默不作聲的陸恒也開始附和應(yīng)聲,安晴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由于家里增添了一名新成員,向來話少又嚴肅的長輩們逐漸找到了可切入的正題。
周郁迦自然是有一答一,他身上潛藏的幽默細胞估計是受到了林云小姨的熏陶,這會為了繼續(xù)攢波好感,被順利激發(fā)出來了,居然能把她爸爸逗樂,聞萊暗自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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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服歸佩服,今天心情好,胃口大開,不知不覺就吃完了一大碗飯,正打算再盛一點,安晴見了頓時歡喜,掙著搶著要幫她。
聞萊嚼著飯粒,估0著是自己平時不怎么ai吃飯,因此安阿姨開心得快要冒泡了。
還是得改改這個不ai吃飯的壞毛病,免得家長c心,她想。
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圍坐在一起,室內(nèi)室外充斥著祥和的熱鬧感。
隨著時間的推移,晚飯吃得差不多了,倆長輩給三小孩一人發(fā)了一份紅包。
當(dāng)然,聞萊要b他們的,厚那么一丟丟,陸以澤完全不計較,只要周郁迦和他一模一樣就行了,若是再薄點,他更沒意見。
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媽媽竟然還給他的狗也包了一份,雖然不多大概就兩百塊吧,塞進了它的圍兜里。
按道理周郁迦b他多了兩百塊,陸以澤免不了眼紅,尋思著自己要不要再給葡萄包個五十塊,湊齊來。
安晴養(yǎng)了葡萄快一個月,越養(yǎng)越喜歡,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寶貝搜刮來哄它開心,她覺得自己還是超級厲害的,養(yǎng)東西的能力絕對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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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愈發(fā)黏人,搖著尾巴湊到她腳邊,嘴里咬著新衣服,眼巴巴地望著,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新一年,它要穿新衣服�。�!
安晴哪等得了啊,連忙放下碗筷領(lǐng)著葡萄到客廳挑新衣服。
沒過多久陸以澤也走了,只因聞萊隨口說了一句想玩仙,他二話不說當(dāng)即穿上外套,揣起電瓶車的鑰匙就往外面跑,這個點蠻早,附近的商店應(yīng)該還開著。
整間餐廳,周郁迦和陸恒聊得十分投緣,放佛一見如故,而且談的內(nèi)容都是聞萊聽不懂的,和金融領(lǐng)域相關(guān)的專業(yè)名詞她一概不知,她只會花錢,攢錢,以及數(shù)錢。
反正無聊,她g脆把紅包拆了,攤在平滑g凈的飯桌上,當(dāng)著他們的面一張一張地數(shù)。
周郁迦不經(jīng)意間瞧了一眼,這一小塊位置簡直要被紅彤彤的鈔票占滿,再看看nv孩,她頭發(fā)絲似乎都洋溢著喜悅。
假如聞萊有讀心術(shù),肯定可以讀出他的心聲。
他又在心里默默夸她可ai了,是人見人ai的小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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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陸恒的電話響了,走到一旁的書房。
四位數(shù)的紅包,聞萊很快就清點完,一直等到她把鈔票重新塞回,周郁迦這才悠悠開口:“你很喜歡錢么?”
這什么口水問題,傻子才不喜歡錢,聞萊沒說話,拋了一個讓對方自己t會的眼神。
他支著下巴,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擺在桌子上的那份紅包,輕輕地說:“那我把我的這份給你,你能親我一下嗎?”
聞萊懷疑自己被頭頂?shù)臒艄庋C院�,不停地眨眼�?br />
她耳朵應(yīng)該是正常的吧?他是準備花重金買她一個吻嗎。
這索吻方式還挺令人心動的,聞萊仍在考慮當(dāng)中。
不給他自己半分猶豫的機會,周郁迦想要什么就會立刻付出行動,他俯身湊到她跟前,她來不及彈退一寸。
他直接撈過她的右手,用指腹先緩緩地撓她的掌心,很慢,很輕,見她臉紅了,于是乘勝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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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溫?zé)岬氖终瓢∷�,兩gu暖流貼合,四目相對的過程像是淬著太yan的灼熱,聞萊的呼x1逐漸加深,臉也變得格外的燙。
周郁迦微低頭,嘴角漾起明目張膽的笑意,然后溫和地撫r0u她的手背,提起,貼在自己的側(cè)臉上蹭了蹭。
一時半會兒,聞萊都ga0不清楚到底是誰的手在蹭他,手心和手背都是他的溫度,她有注意到他的耳尖其實也紅,就是面se如常,外表顯得b她矜持些。
他定定地看著她,瞳孔幽深,好似注了滿池的星光。
周郁迦的臉同樣燙得厲害,大部分的側(cè)臉埋進她的手背,又壓了壓,她看著他眸中的清亮淺光,他說,“姐姐,親親我。”
他正在跟她撒嬌。
就一句姐姐,她真的沒辦法了。
明知道對方時刻留意著周圍的動靜,畢竟有家長在,他不敢胡作非為。
聞萊還是忍不住左顧右盼,確定無人g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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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害羞,飛速地親了他一下,親在他嘴唇。
周郁迦滿意地笑了笑,剛想把紅包遞給她。
她卻不緊不慢地再次親了過來,于他額頭落下一個很虔誠的吻。
許是覺得他這樣好乖好乖。
聞萊幾乎是下意識的。
下意識的感覺從來不會騙人。
她沒有拿他的錢,也是真心想親他。
親完,聞萊從凳子上跳下去,跑得b小兔子還快。
周郁迦在她轉(zhuǎn)身的時候,耳朵一整個爆紅,他也害羞,索x呆在原地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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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晴給葡萄穿上了新衣服,正用平板給它拍照,它可臭美,造型凹得不要不要的。
聞萊大步流星地跑過來,人歪在沙發(fā)上,笑容燦爛,難以克制。
安晴見她滿臉通紅,關(guān)心道:“臉怎么紅成這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俊�
她頭搖得像波浪鼓,擺擺手說沒有沒有。
也是,她心情忽然美成那樣,就差原地打滾了。安晴將平板隨手放在茶幾上,想起今天早上買的還沒有洗,于是起身去往廚房。
等了幾分鐘,端果盤過來的人卻換成了周郁迦。
聞萊懶洋洋地盤著腿,席地而坐,一邊看電視一邊p圖,葡萄這狗可了,窩旁邊和她一起挑,看見哪張不滿意的馬上汪汪叫,甚至鬧著要重拍,她都快忙不過來了,分不開一點心思搭理某人。
周郁迦面無表情地瞥它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它是不是長胖了?”
一語激起千成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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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對著他的狗狗直接炸毛,連續(xù)吼了三四聲都沒消氣。
聞萊氣呼呼地瞪他,一本正經(jīng)地教育:“你不要睜著眼睛亂說啊,哪里胖了,一直都這樣啊,長r0u哪有這么容易,是你太久沒養(yǎng)它了,錯覺而已,有時候找一下自己的原因好吧,別動不動說人胖,很不禮貌!”
葡萄吼吼吼的,堅決站姐姐那邊。
周郁迦:“……”
他只是……隨便說說的啊……
周郁迦被訓(xùn)得沒脾氣,開始喂她吃,聞萊絲毫不揶揄,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地咬。
難怪冬天的那么貴,太甜啦。
她玩消滅星星的游戲玩得不亦樂乎,捧著平板,手指劃來劃去,頭都不抬,周郁迦偶爾喂她吃點水果,大多時間都面朝電視機,他也難,畢竟有家長在呢。
看的是xx衛(wèi)視的跨年晚會,里面的嘉賓奇裝異服,臉白得離譜,感覺長得無任何差別,有些唱歌還跑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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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郁迦心不在焉地觀賞著,輪到某個唱跳類節(jié)目,好像是nv團舞。
定睛一看,其中一位nv生的發(fā)型跟她的很像,是稍微復(fù)雜點的雙麻花辮,但她扎上肯定b明星好看,他隔著屏幕暗戳戳地研究綁法,模樣認真。
嗖地一下,他眨眼的功夫,屏幕畫面由花花綠綠的人變成了幾只會講話的粉se豬。
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什么你好這是我的弟弟喬治;什么佩奇喜歡蘇西,蘇西也喜歡佩奇……
口齒倒是清晰,他單純以為聞萊和葡萄ai看這玩意,耐著x子陪他們。
瞧著瞧著又覺得這些卡通豬完全沒他家狗狗可ai,而且那些豬……渾身上下的粉se也不純正,沒她身上的這件粉se毛衣jg致耐看。
然后,接著。
聞萊好端端又不理他了,自顧自玩游戲,喂她吃也不張嘴,冷漠地奪過去轉(zhuǎn)頭就喂給葡萄。
周郁迦隱約覺得她可能生氣了,但是腦子轉(zhuǎn)不過來彎,不曉得怎么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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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出門買煙花的人回來了,陸以澤風(fēng)塵仆仆地將東西放到聞萊身前,她伸手撥了撥塑料袋,嘟囔道:“怎么沒有打火機,你忘記買了嗎?”
陸以澤仰頭就是一整顆往嘴里吞,聲音含糊不明。
周郁迦0了0k兜,發(fā)現(xiàn)自己帶了,想都沒想直接掏了出來。
陸以澤余光掃到剛從書房處理完公務(wù)出來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搶走,順手丟進了垃圾桶,還像病人一樣不停地咳嗽,邊咳邊說等下去廚房拿。
聞萊撇撇嘴說行吧。
全程只有周郁迦一臉懵b,打火機怎么得罪他了?
對上他莫名其妙的視線,聞萊直憋笑,壓低聲音貼近他耳邊,真誠地說:“我爸爸不喜歡會ch0u煙的男孩子�!�
她小臉又紅了,聞萊是易臉紅t質(zhì),周曉和許如意在學(xué)校沒少拿這點逗她。
他唇角情不自禁地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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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擱這膩膩歪歪,陸以澤看著非常不爽,也不想得到這家伙的感謝,三兩下就把周郁迦扯開,眼神警告。
陸恒簡單地看了兩眼,三小孩圍在客廳打打鬧鬧、說說笑笑的場面,給他一種此生無憾的感覺。
欣慰地收回目光,安晴不徐不疾地走到他身旁,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問他要不要一起放煙花。
兩個年過半百的人,說童心未泯也好,說無理取鬧也罷,他的回答統(tǒng)統(tǒng)是。
——當(dāng)然要。
接近零點,不止他們一家在放煙花。
“嘭!”
美麗的弧線飛上天際,在夜幕噼里啪啦地炸出絢麗多彩的花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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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在慶�?缒暌�,辭舊迎新。
他看著那根揮動的仙,她側(cè)目看過來。
他很想告訴她,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年前的盛夏。
那天她同樣穿著白se的裙子,綠茵樹下,微風(fēng)徐徐,她指尖停著一只振翅yu飛的蝴蝶。
可她不是一朵欣欣向榮的花,她是一粒見證四季輪回的種子,能輕易感知春夏秋冬的情緒,然而冬天是她生命力最脆弱的季節(jié),當(dāng)這粒種子即將奄奄一息的時候,只需要一丁點兒的呵護與ai,來年春天她就能攜著頑強的韌勁破土萌芽。
&于他而言,原本就是一個很奢侈的詞,甚至不切實際,童年y影像巨大的黑洞,將他徹底卷進暗無天日的風(fēng)暴,他也會因母親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而沾沾自喜,也會因他人的虛情假意而自我感動,但那究竟是自己編織的美夢。
她擁有很多很多ai,她不吝嗇給予她的ai,她在無形中也分給了他,她對他也很好很好,只是她不知道。
不過沒關(guān)系,他愿意做那只繞她翩飛的蝴蝶,永遠永遠,陪著她。
院子里的煙火映亮每個人的面容,兩座燈火通明的房子,花園里盛放的蝴蝶蘭,皎潔月光在沙地畫下剪影,不絕于耳的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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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郁迦專注地望著眼前的一幕幕,仿佛獲得新生,眼中蘊著朦朧的春情。
他曾構(gòu)想過的平淡且美好的場景,現(xiàn)在都一一實現(xiàn)了。
新的一年,他不要再孤獨地掙扎下去,這不單是她與未來的和解,亦是他對過去的和解。
冬去春來。
彼時天空懸著一輪清冷的月,他們并排倚在門前,四面的煙花爆竹聲,如同日星一般永恒地裝飾在窗外。
新年的鐘聲準點敲響,月亮聽見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新年快樂——!”
然他未說出口的卻是。
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