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渡:渡人間浸沒
晚飯后,白雪微照例在山道上緩步而行。
白天送走了那場意外,他的心卻像一潭被徹底攪亂的湖水,哪怕已經風平,也無法再浪靜。漩渦重重、波濤滾滾,將他整個人都完完全全浸沒。
他魂不守舍,覺得連呼x1都被窒住,每天照常背誦的佛經,仿佛一天之間都化作了天書,梗在喉嚨口一個字也背不出來。
她說要他渡她,可他連自己都渡不了。
《四十二章經》中說:“天神獻玉nv于佛,yu壞佛意,佛言:革囊眾hui,爾來何為!去,吾不用。”
魔以nvse擾亂佛,佛陀不動如須彌,只道容貌再盛,不過皮囊一副而已。
可她不是魔,他亦不是佛。
他和她一樣,也不過“革囊眾hui”,無法超脫。
她攪亂的心湖水已淹到他的脖子,他卻仍覺安逸,不想自救。
心孽叢生。
天陡然炸了一聲,雷與電在天際交織,不過片刻,便轟隆隆下起大雨來�?v目望去,整座山都像被浸沒在水霧里,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白雪微卻視若罔聞,腳下不急不慢,從容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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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陡然來的清涼感反而讓他靈臺清明,他下意識0向手腕,想借那串菩提子手串繼續(xù)平定心緒,卻發(fā)現(xiàn)手腕空空。
白雪微這才想起之前手串就斷了,被云合用鏈子重新串起來遞給了他。
他臉上難得一現(xiàn)焦急之se,匆匆在口袋里翻找著,可是任他找遍了,也沒發(fā)現(xiàn)手串的痕跡。
這手串陪他近二十年,是觀鏡法師所贈,從來未曾離過身,對他而言意義非同一般。
白雪微擰眉,轉身就往返回來路去找。
他行得極慢,暴雨阻隔了他的視線,他只能細細盯著地上,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更何況——心底有個被掩藏的聲音小小聲說——一起丟失的,還有她的鏈子,不是嗎?
白雪微緊緊抿著唇,努力在雨簾中去尋找那幾乎不可能找到的小小手串,卻突然聽到一聲清潤nv音透過雨聲,隱隱約約傳來:“大師父!”
白雪微愣在原地,不能置信地抬頭一看。
雨水如徹底失去掌控一般,爭先恐后從天下往下掉,掉出一道厚密水簾,將視線都遮得模模糊糊。
只是白雪微卻看得分明。
雨簾后的人渾身都淋得落湯j似的,頭發(fā)和衣物全都沾在身上,明明全身都在瑟瑟發(fā)著抖,還不忘對他笑著揮手,笑容b天邊的閃電還要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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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轟隆隆落著雷,他的心亦如被雷劈過。
所到之處無一幸免,都被徹徹底底、摧枯拉朽地擊得一片粉碎。
白雪微大步走過去,頂著雷聲大聲開口,帶著r0u眼可見的怒氣:“你瘋了嗎?這種天氣跑到山里來?!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云合卻不怒反笑,眼神明亮不能b視:“大師父,你在關心我嗎?”
又踮起腳,在雨霧中吻上他猶帶溫熱的耳垂:“大師父,我不想再只感動我自己了!”
明明大雨這樣嘩啦啦沖下來,白雪微卻仍能感覺到耳朵上一點冰涼觸感。
像吻進他心里。
讓他想心甘情愿被徹底浸沒。
白雪微不發(fā)一言,四處望了望,見此處不論是上山下山,都極其難走,不由反手攥住她的手腕,拉著云合就走。
云合一副完全任他帶著走的架勢,仿佛人間即使浸沒,只要身邊有他,也都窒息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