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竹雨堂”林氏
與此同時，劉家府邸。
正堂之內(nèi)，氣氛略顯沉悶。
劉衍坐在主位，劉潤和劉沈氏坐在下首，沈瞿則坐在客位，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家丁們出入著屋內(nèi)，不斷帶來徐巍的信用合作社開業(yè)現(xiàn)場最新情況。
劉衍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銅鑰匙，發(fā)出輕微的金屬碰撞聲。
“這徐縣令……還真是個妙人�！�
沈瞿放下茶杯，嘴角含笑：“葉家這回，算是遇上對手了�！�
劉衍立刻嗅到了他話中深意，抬眼掃去：“葉家來找你了？”
“自然，那徐縣令‘幾何算田’鬧得人盡皆知，狠狠打了葉家的臉，葉家如今已是焦頭爛額，尋求援兵來了�！�
“葉家怎么說？”
“他們還能說什么？希望與我們聯(lián)手一起對付徐巍，無非就是恐嚇警告……說葉家的今日，就是你我二家的明日。”
劉衍沉思了片刻：“那依你之見，我們應(yīng)該怎么做？”
“世伯，你我兩家都得了那徐巍的恩惠，葉家早就氣不過了，為今之計，我們唯有什么都不做，既不支持，也不反對，才能兩邊都不得罪�！鄙蝣恼Z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小事。
“瞿弟，你覺得，這徐縣令能斗垮葉家？”說話的是劉沈氏，當年她嫁入劉家時，帶來了幾百畝桑園的嫁妝，后來有一年急需現(xiàn)銀，便借了葉家的“繭票”，結(jié)果被他們鉆了“雨天折繭”的空子，如今年收益只剩四成不到。
民間甚至有了譏笑她的童謠：“永明渠水響叮當，萬松折繭斷人腸；沈家嫁女賠精光，不如投靠林家莊�！�
這童謠編的極其犀利，不僅嘲諷了她的嫁妝賠得所剩無幾，還嘲諷了沈家想與林家結(jié)親卻最終沒成一事。
為此，劉沈氏對葉家一直心存芥蒂。
“永明縣換了這么多任縣令，這徐巍，是唯一讓葉家吃癟的一個，若說他都做不到，那只怕無人能做到了�！鄙蝣拇鬼�，“就算他不能斗垮葉家，但至少，也能斷他一根臂膀�！�
沈瞿并非無的放矢。
“萬松號”的“繭票”，不僅獲取了巨額利息收益，更間接控制了蠶戶的生產(chǎn)與銷售。
雖然葉氏從貸了“繭票”的農(nóng)戶手里收來了蠶繭，依然按照市價賣給沈家，可這種做法卻使得沈家喪失了對農(nóng)戶控制的主動權(quán)，完全變成了兩大世族之間靠默契才能完成的交易，且貨物都在葉家手里，自然是葉家說了算。
更別提這還會導致沈家原料收購成本攀升，蠶戶的流失也打破了沈家長期維持的穩(wěn)定市場價格體系。
沈瞿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早已將算盤打得噼啪作響。
“如此甚好，那葉家靠著‘繭票’橫行霸道了那么多年，也是該讓他們知道知道一朝跌落的滋味了！”劉沈氏恨恨地說。
劉潤沉聲道：“不過瞿弟，能一舉制裁了‘繭票’固然是好，但你可別忘了，葉家的那些隱漏戶大多在茶寮鎮(zhèn)的桑園——他們的桑地若被收走，你的繭行要空三成，這筆損失，你要從何處彌補呢？”
沈瞿換上一副略帶討好的笑容：“這正是我要說的，那些沙田戶大多都借過萬松號的‘繭票’，世伯，姐夫，你們細想，他們?nèi)羝飘a(chǎn)，誰來給劉家交過水費？但我算過，若沙田改桑園，畝產(chǎn)繭量至少增兩成，只不過——”
沈瞿頓了頓：“需要劉家水閘開一個‘偏心渠’�！�
一直沒有說話的劉衍揚起了眉毛：“偏心渠？”
“水渠改道，灌溉桑園，偏的，自然是我們劉沈兩家世代交好的這條心�！鄙蝣囊豢跉庹f完，緊緊盯著劉衍的表情。
劉衍的神色難辨喜怒，只半帶著打趣道：“沈家主近日與那徐縣令交往頗多，倒是也學會他那些新鮮的詞兒了�！�
沈瞿撫掌大笑，劉衍并沒有當場拒絕，說明有戲。
劉沈氏沖他暗暗使了個眼色，沈瞿微點了一下頭，表示明白。
信用合作社前。
眾人紛紛扭頭望去，只見一位身著淡綠色長裙的年輕女子，從人群后方緩步走來。
她薄紗敷面，雖看不清長相，但額頭光潔，眉如遠山，一雙眼睛尤其靈動，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范，卻又帶著幾分不同尋常的干練氣質(zhì)。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議論聲四起。
“這不是林家大小姐嗎？”
“是‘竹雨堂’的女家主！林盈！”
徐巍愣住了，目光略帶驚訝地看向林盈。
“四大堂”中最后一家——這深山之中神秘的家族，還未曾正面交鋒的林氏，竟主動在這樣的場合現(xiàn)身了。
林盈走到臺前，向徐巍輕輕頷首致意：“徐大人今日開設(shè)信用合作社，造福百姓，民女甚為敬佩�！�
徐巍客氣地回禮：“不敢當，林大小姐能蒞臨，是我的榮幸�！�
林盈轉(zhuǎn)向臺下眾人，聲音不大卻清晰有力：“我代表‘竹雨堂’林氏，愿存銀一千兩，以表示對徐大人這一善舉的支持�！�
林盈的話，一時間激起千層浪。
“一千兩！”
“林家這是站隊了��！”
“他們‘四大堂’不是同氣連枝的嗎？此舉難道不會得罪葉家？”
徐巍實在吃驚。
即便是與他有合作的沈家、劉家，也未必敢在這件事上公然站出來表示支持。
“四大堂”已經(jīng)攜手在永明縣經(jīng)營了數(shù)代，四家之間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和默契，徐巍的信用合作社公然與葉家叫板，本已做好了孤軍奮戰(zhàn)的準備，卻沒想到林氏竟然率先送來了及時雨。
徐巍平復了一下心情，朗聲道：“多謝林大小姐信任。”
林盈道：“信用合作社乃利民之舉，我林家自當相助�！�
“既如此，請林大小姐移步內(nèi)堂，我們可詳談存銀事宜�！毙煳∽龀鲅埖氖謩�。
林盈卻微微搖頭：“不必了。我已命管事在此，他會代為辦理存銀之事�！�
一位中年管事從人群中走出，恭敬地站在林盈身后。
說罷，她朝徐巍再次輕輕頷首，便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