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里的女人抖得越來越厲害,沙啞的聲音喋喋不休的控訴,紅腫的眼皮壓不住洶涌的淚水,爭先恐后的滑出眼眶,滴到他的臂膀,燙得他后背發(fā)麻。
病床面積很窄,兩人躺著完全不夠,和晝側著身子,還是有一小半落在床鋪外頭,還要小心弓起身子,不能完全壓到床面,生怕壓到血壓袖帶和脈搏血氧探頭。
女人的小手揪著他的衣擺,一直喊媽媽,緊閉的眼眶不時滑出幾滴淚珠,要不是他叫了好幾聲,她都沒醒,他真懷疑這女人是在裝睡。
胸口被舔得熱熱的,她身子平躺,側著腦袋吸吮,這樣的姿勢可能讓她覺得有點難受了,她竟然想側起身體。嚇得和晝趕忙伸出手臂墊上她的脖頸,努力把胸口朝前挺。
戚喻努力朝著媽媽的方向跑啊跑,可是媽媽卻離她越來越遠,漸漸的,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她崩潰的倒在地上,伸出手臂撕心裂肺的呼喚,卻發(fā)現(xiàn)她的雙手變得又短又小,竟是嬰兒的手臂。
她忘記了哭鬧,呆呆的望著自己的小身體,面前突兀地長出一個黑洞,將她吸了進去,意識也開始越來越模糊。
和晝枕在她脖子底下的那只手,輕輕拍打她的肩頭,胸口被她蹭得心癢難耐,他捏了捏她哭到通紅的鼻頭,威脅道:“戚喻,你再不醒來,我就拔你的氧氣管了。”
他的威脅對熟睡中的人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懷里的女人還是不知死活的用嘴唇去磨蹭他的乳頭,甚至不滿布料的阻隔,腦袋在他胸口來回拱弄,妄圖撥開“阻礙”。
“嗯……嘶……”和晝手指下意識收緊,捏緊她的肩頭,“再亂吸就直接在這里上你�!�
懷里的女人神奇的停下了動作,和晝垂下眼睫,下巴輕輕碰撞了一下她的頭頂,那雙精致的桃花眼中寫滿了無語,“這句你倒是聽得見�!�
“爸爸……爸爸,嗚嗚嗚嗚……我好疼,小魚好疼,都欺負我�!�
“………”
得,剛當完媽,又要當?shù)恕?br />
不過,誰欺負她了,現(xiàn)在這副狀況,確定不是她在欺壓他嗎?
“他們打我,撕我作業(yè),往我頭發(fā)上抹膠水,罵我是沒爹沒媽的野種�!�
他有說過這些話嗎?
還是那幾個這么欺負她的。
“他們把我鎖進廁所里,把我的頭壓進馬桶里面,逼我喝馬桶水,老師不管,警察也不幫我。”
懷里的女人抖得越來越厲害,沙啞的聲音喋喋不休的控訴,紅腫的眼皮壓不住洶涌的淚水,爭先恐后的滑出眼眶,滴到他的臂膀,燙得他后背發(fā)麻。
她話里的委屈和無助,刺得他胸口微痛。
“我遇到了一個好壞的男生,他強迫我,威脅我,小魚不干凈了……嗚嗚嗚嗚嗚嗚……”
“他還把我,帶給其他人……爸爸,小魚好疼,好難受啊……”
和晝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吐出,此時此刻他的思緒很復雜,胸口像被人揪住一樣,五臟六腑都在下沉。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崩潰,越來越無措,鼻音也越來越重,臉蛋埋到他的胸口上,滾燙的液體在胸前暈染開來。
“他們都欺負小魚,小魚怎么躲都躲不掉,他們威脅我,把舅舅舅媽,穩(wěn)定的工作搞沒了,都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他們,如果我不去,不去那個機構,就不會,外婆就不會,嗚嗚嗚……”
“小魚沒用,保護不了她們,外婆,要不是,因為,我,外婆,也不會,也不會沒了……”
“我快堅持下去了……爸爸,你們要記得小魚啊,不要丟下小魚……”
沙啞的嗓音逐漸變低,氣息漸漸弱了下去,嘴里還在呢喃,“太累了,小魚好累�!�
和晝猛地掀開眼皮,一向運籌帷幄的男人,臉上難得的,露出了茫然無措的表情。
直到一道溫柔的聲音將他喚醒。
“小晝,小晝,�!�
“��?母親�!�
“怎么了?有心事?喊你那么多聲都沒聽到。”童妍希眉頭輕蹙,擔憂的望著面前越發(fā)沉穩(wěn)的兒子。
和晝捏著湯匙的指尖緊了又緊,斂下眼眸,將眼底的慌亂逼了回去。
“最近有個項目比較棘手,有點分神�!�
“這樣。那今天和市長他們打了高爾夫,市長千金人還不錯吧。”
和晝松開湯匙,發(fā)出一聲不不大不小的動靜,“挺好的�!�
“那就行,市長夫人說,她女兒對你印象挺好的,你們有時間,多接觸看看�!�
“嗯,知道了!”
上流社會的婚姻狀況,好像除了聯(lián)姻,就沒有其他條路可走。
推了一個李氏千金,還會有其他門當戶對的千金,龐大的資源,幾乎都被鼎力在金字塔尖上的這圈人牢牢的捏在手心里,能做到出人頭地的位置,自然也沒人傻到愿意向下扶貧。只有強強聯(lián)合,才能最大限度發(fā)揮手頭上的資源,也就是所謂的利益互換,收獲到百分之兩百的回饋。
今天的高爾夫交流會,不過又是一場明晃晃的相親會。
聽到兒子的保證,童妍希的心慢慢落回實處。
之前李家那位雖然受寵,但沒有接觸集團事務,只是個嬌縱千金,對兒子的事業(yè)并不能起到任何有利的幫助。這回的市長千金年少有為,30歲的年紀,已是正處級干部,對于兒子的事業(yè)發(fā)展無疑是最有利的一位。
童妍�?戳艘谎鄄蛷d的方向,語氣心疼的問道:“小隕怎么又和人打架了,這臉上都掛彩了,你這個當哥哥的,要多關心照看著點弟弟呀�!�
和晝往嘴里送了一口燕窩,湯匙的把柄壓在指腹的破口上,細密的痛感刺得他呼吸一窒,連連應是。
和隕的嘴角,眼角,還有臉頰都有瘀痕,聞人歏剛離開會議室,后腳他就和竺苘打起來了。
呂嵇站到窗邊,雙手插進口袋,臉上掛起濃濃的譏諷,冷淡的看著面前的兩人在你來我往的互毆。
“你呀,又打架�!彼{羲無奈的甩了一下真絲手帕,將帕子壓到眼角抹淚,“怎么不能像你大哥好好學學,一點都不讓媽媽省心�!�
聽著親媽的吐糟,和隕仰起那張帥臉給傭人上藥。
“媽,如果你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嘮叨我,那我現(xiàn)在就走了�!�
“你,真是被寵壞了,半句都說不得。”藍羲氣得甩了一下手帕,“怎么生出你這種逆子,要是你有你哥一半懂事,我不知道多放心�!�
和隕吊兒郎當?shù)囊羞M椅背,義眼聚不起焦距,看起來有點木,“我要是向我哥那樣,那你們就該擔心集團能不能夠安寧了,隔壁樓家?guī)仔值埽瑸榱思耶a(chǎn)斗爭得你死我活的案例還不夠你怕的?”
“做個紈绔挺好的,至少這輩子不用為錢財發(fā)愁�!�
“媽不是那個意思�!彼{羲無奈的嘆了一口長氣,“媽只是想你平平安安,上次墜崖那事,快把我嚇走半條命,眼睛沒了一只,腦袋和小腿還有鋼片,媽就你一個寶貝,媽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安生些,不要到處惹事�!�
“知道了�!焙碗E滿口應下,開始轉移起話題,“媽,你老是操心這兒操心那兒的,這眼角的細紋準備可以夾死蒼蠅了�!�
“��!真的?”聽到兒子說自己有皺紋了,藍羲急忙從鉑金包翻出化妝鏡,仔細的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發(fā)現(xiàn)眼角還真是長了不少細紋。
和隕努力憋住笑意,他這親媽,最怕被人說臉上長斑有紋了。
“媽,明天我陪你去美容院吧,我也讓醫(yī)生弄一下我腿上和小腹上的疤�!�
“好啊,那今晚在這里睡下,明早咱倆一起出發(fā)�!�
“ok,媽,我餓了,要吃燕窩。”和隕瞇起眼睛,沖藍羲撒嬌。
“媽去廚房端過來給你�!�
和晝收起艷羨的目光,將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母親的教誨當中,乖巧的連連點頭稱是。
晚上十點,夜幕星河,在海城,難得看到這漫天繁星的景象,和隕陪著兩位母親在后院品茗。
和晝開車出門,在城區(qū)主干道漫無目的的行駛,兜來轉去,最后還是開進了醫(yī)院里面。
到病房門口,他才猛然醒頓過來,暗暗嘲笑自己的失態(tài)。
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此時此刻病房里面的場景。
嬌小的女人,躺在病床上,床邊坐著一位高大帥氣的男人,兩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女人嘴角的梨渦時隱時現(xiàn),圓潤的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
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他們的身上,看起來是那么溫暖那么和諧。
談天中兩人的視線每每不經(jīng)意對上之后,男人就會俯身低頭,女人抬起脖頸,兩人開始默契的接吻。
走廊盡頭的窗戶沒關,從小縫吹進來一陣無聲無息的晚風。
一捧白色虞美人安置在特護病房的門邊,枝干用一串玉石串纏繞固定在一起,微風吹過,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那圓潤的花瓣,孤獨的隨風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