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一百年前。
沙場上,寒風呼嘯,風中皆是血腥煞氣。人和妖的尸體遍地。
一身銀灰鎧甲的女子,撐著紅纓槍跪伏在地上,昳麗的面容蒼白如紙,雙眼緊閉著,好似睡著一般。
人界。臨安城。
晌午燥熱,一陣馬蹄聲劃破了街市叫賣聲,“戰(zhàn)報戰(zhàn)報!臨安軍抵御妖族,首戰(zhàn)大捷!”
城中百姓一陣歡呼,各個喜氣洋洋。
馬蹄聲遠去,酒館里一個年輕的布衣小伙,高興得跳上凳子,活靈活現(xiàn)地比了個揮槍的姿勢:“我就知道!咱們城主大人出馬,就沒有打不贏的仗!”
館內(nèi)響起一片理所當然的附和,俱是與有榮焉。
“呵!”一個腿上包扎著白布的老伯樂呵呵的,晃著蒲扇,也驕傲地吹噓:“你一個小毛孩哪見過城主?
前幾月瞿水之戰(zhàn)時,我可是隨在城主身側(cè),上陣殺妖!
咱們城主大人哪,那是真颯爽英姿也!一柄紅纓槍舞得是獵獵生風啊,一槍斬掉一只妖頭!
看旁邊的人聽得起勁,老伯拿捏著慢條斯理的腔調(diào),神情得意:“嚯!那身銀灰鎧甲一披,便比鄰城那云暝大人都俊上三分!
若是個男兒,不知道迷倒多少女兒郎!”
小酒館內(nèi)滿堂哄笑。布衣小伙也樂,作揖:“那是那是,您老可是跟兩任城主打了半輩子仗!”
隨后跳下板凳,彎腰來扶他,“走走!咱們上城門口迎接城主凱旋!”
眾人歡慶著往城門擁去,卻見城門外一騎黑馬跑來,馬上人聲音急切,帶著哽咽
“戰(zhàn)報!城主大人……戰(zhàn)死!城主大人戰(zhàn)死了!”
此言一出,人群霎時一靜。
不過沒多久,有人便忍不住出聲反駁:“瞎說什么呢?且不說城主大人身經(jīng)百戰(zhàn),就說此次只是妖群滋事并非大戰(zhàn),大人如何會出事??”
眾人皆是不信:“你為了嘩眾取寵,假傳軍令,當心砍你的腦袋祭旗!”
老伯也豎起眉頭,狠狠敲著拐杖,怒:“看你那垂頭喪氣的樣,你是哪軍哪隊的?報上名來!否則就是妖言惑眾的奸細!”眾人也是義憤填膺,拉住那騎兵的戰(zhàn)袍,不悅地要捉拿他。
馬上的人只垂著頭,也不辯解,失魂落魄地,任由眾人拉扯下馬。城門方向已有個女聲傳來:“鄭伯且慢!他不是奸細!”
眾人循聲望去,城門外大批士兵涌入,鎧甲互撞發(fā)出咔噠咔噠的響。
老伯是在城主身邊待過的,率先認清為首的是城主的義妹,急高聲道:“肅冉姑娘!這人假傳軍令,慌報城主她戰(zhàn)死,請姑娘嚴加處置!”眾人皆激憤地附和。
“大家稍安勿躁!”
眾人安靜下來,都看向余苒,坐等她辟謠。
不想,肅冉張了張嘴,卻忽然紅了眼眶,垂下了頭,說出來的話讓每個人都難以置信:“余卿姐確實,回不來了�!�
余苒說完,側(cè)開身子,身后的冰晶棺槨暴露在人們面前,里面赫然是余卿,眾人心心念念的保護神,余城主!
悶雷轟隆,天空悶熱多日的、厚重云層滾動,一場積攢已久的雷陣雨終于瓢潑落下。
余卿城主,臨安有史以來最受人敬重的保護者,在僅僅三百歲這年隕落戰(zhàn)場。
滂沱的雨,下得天昏地暗,臨安城軍旗降下一半,以表示對余卿默哀。新城主肅冉下令,全城半月內(nèi)不得舉行任何歡慶娛樂活動。
城中死氣沉沉,再沒有往日喧鬧。在人們心中,余卿不只是位體貼民生、抵御妖族的戰(zhàn)神,她更像是信仰。上到走不動路的老伯,下到蹣跚學步的孩童,無一不為他們的城主驕傲自豪,無一不信奉她為守護神!
此次余卿身故,對臨安的打擊,可想而知……
重生,喜提小妖
一百年后,妖界,重明宮。
無人在意的柴房內(nèi),一名弱小的女妖蘇醒過來。
女妖身材纖弱,上衣小的有些不合身,露出一截纖瘦白皙的手腕。由于妖力低微,一張漂亮的臉蛋上還有未褪的淡淡的妖紋。
女妖此時淡淡的眉微蹙著,看向面前委屈巴巴的小妖。
余卿抿著唇,微微垂眼,干瞪著面前吧嗒吧嗒說個沒完的小妖物,仿佛遇到了生平最難以理解的難題。
半晌,她似乎終啟唇,緩緩抬起手指,顫巍巍指向自己,語氣艱澀,“你真的是……我親兒子?”
小妖湊過去緊貼住她的腿,甩了下身后蓬松的灰尾巴,語氣誠懇:“對,娘親�!�
余卿盯著小妖頂著一雙毛茸的狼耳的腦袋,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她,堂堂臨安城主!自幼起斬妖無數(shù),令妖物聞風喪膽的余大將軍!
現(xiàn)在轉(zhuǎn)世成了平生最痛恨的妖物,還睜開眼就喜當娘??
余卿無語望天。
她戰(zhàn)死后石像被臨安百姓虔心供奉百年,才得到復生契機。
她想問問天道,這個局面,是自己積德不夠,還是百姓心意不誠?
余卿正別扭著,小妖物已經(jīng)順桿兒爬,摟住它娘的頭伸著舌頭就要舔!余卿被驚了一下,沒控制住嫌棄的表情,“唉”一聲揮了下手,冷不防將小妖物推到了地上。
她心有余悸,抬起頭,正對上小妖物委屈的眼神,心里不由一虛。
“娘親——”小妖物拖長了尾音,似乎有些哽咽。
余卿頭皮一麻。
被推開的小團子懷里一空,不高興地癟了癟嘴,抬起無辜又漂亮的綠眼睛控訴她,
“我是娘親的笙崽啊,娘親怎么不記得?我是你含辛茹苦春夏秋冬懷胎十月喜得的麟兒,笙崽��!”
小妖物忍不住捂住臉,失落地低下了頭,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都是笙崽的錯,娘親只是不喜歡笙崽而已,笙崽不怪娘親,嗚嗚,娘親別生氣”
這小妖物茶言茶語……余卿嘴角抽了抽,一時間沒抓住重點,“喜得麟兒……它不是這么用的吧?”
“……”
小妖物閉了嘴,一雙毛茸茸的白色狼耳垂下來,抱著尾巴轉(zhuǎn)過身,蜷縮在角落里。儼然一副被傷透了心、對世界失望極了的自閉模樣。
余卿心中柔軟處被戳到,心中那絲愧疚不斷擴大。
她好像確實有些過分了。
畢竟在小妖物眼中,她是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的娘親,如今突然如此疏遠,對這么小的小孩來說確實傷心也不公平。
她捏了捏眉心,趕忙拉住它轉(zhuǎn)向墻壁的身體:停!我是你娘。笙崽,娘和你開玩笑的,娘都記起來了。
奶團子低著頭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流露出幾分欣喜,迫不及待“嗷”一聲投入她懷里。
余卿無奈又好笑地摸著團子的腦袋。
余卿環(huán)顧四周,屋內(nèi)都是柴草雜物,門窗都被鎖死了。
看來她是被人關(guān)進來的。如今處境不會太好。
也罷。她嘆口氣。
與其在抱怨中被動消磨時間,還不如主動接受,既來之則安之的好。
余卿從懷里扒出小團子,捧著它軟糯的臉,忍不住捏了一下:
“笙笙,告訴娘親,我們?yōu)楹螘谶@柴房中?”
小團子認真回答:“娘親,是早晨一個阿姨關(guān)你進來的。她說你長得太晃眼,不讓你見貴客!”
“那個阿姨還叫你傾兒堂妹!”小團子皺著小眉頭,努力回想。
“我看娘親被關(guān)進來睡著了,我就也偷偷溜進來了�!�
余卿結(jié)合殘存的零星的記憶,理清了現(xiàn)狀。
今日是賞花宴。妖界大族的年輕妖物齊聚一堂。許多妖小姐們參加也是為了尋覓未來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