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融入到村子里

    趙威瞥見劉謙嘴角極輕地抽了一下，那細(xì)微的顫動像冰層下暗涌的漣漪。

    他知道火候到了，指尖摩挲著搪瓷缸沿，故意讓聲音裹著笑意。

    “那只大貓兒，最后也被打死了，你啊，怕他做什么？”

    “你要是氣它嚇到了你，我可以帶著你上山，把它的后代子孫全都逮來嘎了�！�

    “把它十八代祖宗的骨頭都刨出來泡藥酒，多大點事兒啊，不就是一只比小野獵稍微大一點的小貓兒，這種存在，直接給他一槍崩不死它！”

    ……

    隨著趙威的描述，劉謙還是不可避免地喉間突然溢出氣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鴿子。

    他攥著躺椅扶手的指節(jié)泛白，卻讓趙威想起小時候，他偷摘隔壁王嬸家的杏子，被追得滿村跑，最后慌不擇路撞翻了曬辣椒的竹匾，紅通通的辣椒籽濺得兩人滿身都是。

    “當(dāng)初的小霸王，見著只畜生就嚇成這樣？你也不怕你舊時的同學(xué)聽到了，笑掉大牙？”

    “你應(yīng)該有在意的人吧？如果被他們看到你這個樣子，回去了怕是還指不定多埋汰你呢！”

    這句話像根刺，扎進(jìn)劉謙緊繃的神經(jīng)。

    他猛地坐直身子，眼底騰起團(tuán)渾濁的火苗，卻又在觸及趙威平靜的目光時，瞬間熄滅成灰。

    “不……不能……告訴……”

    他想說，不許和他的那些同學(xué)多說一個字，他已經(jīng)不在縣城了，和這些人早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

    趙威則道：“你都過糊涂了，學(xué)�，F(xiàn)在已經(jīng)放暑假了，十里八鄉(xiāng)的年輕娃娃們都已經(jīng)回家了。”

    “最遲明天，他們就會來咱們村挖水渠，到時候，總是會遇到你的那些同學(xué)的�！�

    都是十來歲的少年郞了，很多人都是會干農(nóng)活的，在這種時刻是要幫著家里人一起干活的。

    這讓劉威越來越不安起來。

    他現(xiàn)在這么脆弱的樣子，要是真的被這些人看出來名堂，他真的沒有再活下去的欲望了。

    “表哥……幫我……我不要見到他們……求你了……”

    劉謙的求生欲還是挺強的。

    趙威卻是不放過他，繼續(xù)逼迫起來，“表弟，我有公務(wù)在身，要帶人上山挖野菜，實在是不能守著你一個人，明天，自己一個人在家啰！”

    劉謙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死地掐著：“不行……不能丟下我一個，我……我我我……咳咳……”

    因為太過激動，他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得不輕。

    緩了好一會兒后，這才恢復(fù)些，繼續(xù)道：“表哥，我寧愿跟你上山，也不能待在家里�！�

    他若是在村子里面，那些同學(xué)人來瘋一樣的，指不定要把他掘地三尺挖出來。

    他過去多渾的一個人吶，在學(xué)校里可沒有少欺負(fù)人。

    現(xiàn)在……后悔得要死，他真的承受不起這個的果。

    “可是……萬一山上有老虎，再把你嚇到，那可就……”

    “不會，什么老虎，不就是一只大貓嘛，我相信，有表哥在，都是紙老虎，不足為懼！”

    劉謙沒有發(fā)現(xiàn)，在刺激了一番后，他現(xiàn)在的表達(dá)能力，比起才剛出現(xiàn)在向陽公社前的樣子，早已經(jīng)判若兩人。

    但這不是什么值得謳歌的事情。

    他語重心長的道：“表弟，你很快就要成年了，將來會是一個家的頂梁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在往后的人生當(dāng)中，男人要能扛得起事兒，別說是老虎了，就算是遇上那巨蟒，也不過是一坨死肉，有什么好懼怕的�！�

    窗外的柳葉哨聲不知何時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遠(yuǎn)處村民們熱情四溢的聲音。

    他們似乎在討論工作的分工，忙得有些不可開交。

    他指著窗外的人群道：“你看，每個人都在為了活著而拼命，豈能因一時挫折，就被嚇破了膽�！�

    劉謙的視線無意識地跟著那些光點移動，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

    趙威趁機(jī)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展開來是幾塊風(fēng)干的獸肉干：“嘗嘗？王嬸特意給你留的后腿肉，說總饞她的熏臘肉。”

    肉干遞到劉謙面前時，他聞到了熟悉的煙熏味——和灶臺邊飄出的香氣一模一樣。

    趙威看著他吃下去了后，這才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別慫！你的身后有那么多關(guān)心你的人在，任何困難都會被打倒的�！�

    這句話讓劉謙渾身一顫，抬起頭時，趙威看見他眼里晃動著水光，卻不再是恐懼，而是某種正在復(fù)蘇的倔強。

    趙威盯著表弟泛紅的眼眶，突然扯開嗓門：“走！現(xiàn)在就去看看大家伙兒在忙什么，咱榆樹囤的漢子沒有孬種逃兵，也是你該干活的時候了。”

    劉謙猛地抬頭，喉間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嗚咽：“好……我去……”

    屋外，暮色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正巧與扛著工具路過的少年們撞個正著。

    “喲，劉謙啊，你好了��？”

    扎著麻花辮的小翠脆生生的聲音刺破沉默，“聽說你被山貓嚇得尿褲子啦？”

    人群爆發(fā)出哄笑，劉謙的臉?biāo)查g漲成豬肝色，雙腿像灌了鉛般沉重。

    趙威卻突然松開手，任由劉謙踉蹌著站穩(wěn)。

    劉謙晃了晃后，強烈的自尊心，讓他不甘示弱的懟了回去。

    “誰再敢嚼舌根，我打爛他的嘴！”

    笑聲戛然而止，眾人有些尷尬的道：“別生氣，我們只是和你開玩笑的啦！”

    “話說，我以前還被公社里養(yǎng)的一只大鵝追殺過，我的天吶，一路哭著跑了五里地，像個大傻子一樣，哈哈……”

    “還有我，我被老鼠嚇到過，當(dāng)時直接暈過去了，現(xiàn)在后腦勺還有個疤呢，這才丟人，咳咳……”

    ……

    少年們是善良的，都把自己曾經(jīng)的糗事拿出來分享，試圖讓劉謙別往心里去。

    劉謙喉結(jié)滾動兩下，他咬著牙道：“哼哼，以后不許再說我是個膽小鬼，不然，你們的把柄我都知道啦！”

    “唉喲喲，我好害怕啊，嘻嘻嘻……”

    “快別生氣了，走，等下帶你去好玩的，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地方，有很多的蟲子，會發(fā)光哦……”

    劉謙就這么意外的融入到了這個村莊的少年圈子里，曾經(jīng)是他想混又拉不下臉混不進(jìn)去的地方，此時卻像是突然間打開了一個新世界，心里漲得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