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家之人(下)
漂亮的鮮花,長官,格略科打掃衛(wèi)生時評價,把整個房間都點(diǎn)亮了,美好的事物能帶來好運(yùn)。”
我招了招手,把他喚近,抽出一支插進(jìn)他的扣眼兒。“很配你的眼睛,約瑟夫,希望你也能有好運(yùn)。”
格略科受寵若驚,嘴角都揚(yáng)起來了,忽然很快的親在我的顴骨。我佯裝生氣,拍了一下他的大腿,“這個動作會叫你被槍斃。”
格略科有點(diǎn)孩子氣的扭了扭頭,表示不解,一派天真爛漫,“瓦耳塔鮮花的價格不都是一個吻么?”說完,他狡黠的笑一下,眼睛里閃過一抹促狹,“槍斃也不怕,這朵花能帶我上天堂�!�
“油嘴滑舌�!蔽曳藗白眼,拍了拍他的臉頰。我當(dāng)時并沒在意,幾天后卻在格略科的工作筆記本室內(nèi)勞動囚犯能擁有的為數(shù)不多的私人物品里發(fā)現(xiàn)那朵小花被鄭重其事的夾在中間。
這就是格略科,精明自利,和穆勒不一樣,從不掩飾自己為活下去所做的努力。他很聰明,又充滿欲望,是所有母親都要教導(dǎo)女兒們遠(yuǎn)離的那類男人,又是所有少女都無法抵抗的的夢中情郎。
格略科的一切都恰到好處,比埃里希乖巧懂事兒,比穆勒斯文沉靜,連頭發(fā)也是介于兩者間的淺栗色。他長得相當(dāng)英俊,但這在里不算什么--瓦耳塔作為“安撫與重建項目”試點(diǎn)中心之一,囚犯大多很有姿色,甚至有軍官休年假的時候從首都來鳥不拉屎的拉瑙卡擺放享譽(yù)全國的恩斯特。格略科即便是當(dāng)之無愧的美人兒,在瓦耳塔里也只能算是五官端正,中等偏上。他真正能讓人在短時間里留下點(diǎn)印象的是那雙顏色極淺的眼睛,像被稀釋過一樣,在光線下呈現(xiàn)出如冰面般的清透。因為習(xí)慣戴眼鏡,格略科的眼皮輕微肌無力,微微耷拉,顯出點(diǎn)慵懶自如的風(fēng)味,非常美妙。他在軍官照里側(cè)過身子,嘴角上揚(yáng),添了抹溫柔的戲謔,充滿毫無攻擊力的包容�?傮w而言,因為那張臉。格略科似乎對一切缺少熱情,入營照片上更是滿面苦澀,強(qiáng)行擺出的笑容都有點(diǎn)勉強(qiáng)疲倦,好像早已知道未來命運(yùn)。他不像個軍校出身的參謀,反倒像應(yīng)征入伍后戰(zhàn)死沙場的悲劇青年。事實證明人的靈魂和外表不一定是相符的,很難想象一個長相如此憂郁溫柔的男人會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他的眼睛是悲傷落寞的,好像深知自己不屬于任何一個地方,嘴角卻永遠(yuǎn)掛著微笑,呈現(xiàn)出某種誘惑神秘的矛盾感。這張美麗卻寡色的臉蛋兒是他最大的武器,營造出風(fēng)輕云淡,無欲無求的假象,誘導(dǎo)受騙者放下戒備,步入陷阱,真心實意的妄圖用愛和關(guān)懷拯救這個可憐的破碎男人。
若不是看過他和穆勒,埃里希等人豪飲,站在桌上發(fā)酒瘋的照片,我可能也會為他感慨命運(yùn)的殘忍。
他告訴我他來自一個大家庭,母親早逝,父親冷漠,算不上貧寒也算不上富裕,繼母要以效率至上的卡扎羅斯式管家哲學(xué)才能養(yǎng)育一家十一口人。她并不是一個壞人,格略科回憶道,她只是太忙太累,無法承擔(dān)愛的苦役。格略科是次子,成績優(yōu)異獲得了軍官學(xué)院的獎學(xué)金,一路讀到畢業(yè)。他一再強(qiáng)調(diào)自己從未喜歡過戰(zhàn)爭和軍隊生活,“我只是隨波逐流,而從軍又恰好是最穩(wěn)定賺錢的體面工作,我一點(diǎn)也不想打仗。”有時候他又會把責(zé)任推到他父親身上,“他是個僵硬的男人,有責(zé)任心但沒有愛,娶妻生子都不帶有一絲感情,只是因為“理應(yīng)如此”,這種男人十分常見,埃里�!た巳R茨,約阿希姆·恩斯特都是如此,一切都不過是又一枚獎?wù)拢忠粋需要完成的任務(wù)。他根本不在乎孩子的想法,強(qiáng)迫女兒們嫁給家族好友或是已經(jīng)禿了頭的軍人,要求兒子們一個接一個的參軍或是進(jìn)入公務(wù)員系統(tǒng),就為了一點(diǎn)微薄的社會保障金。他們甚至在家中稱呼老格略科為“長官”或是“先生”而不是父親。
格略科不斷復(fù)述身不由己的悲慘童年,找準(zhǔn)每一個機(jī)會訴苦。我夸他字寫得好他便抱怨父親的苛刻和體罰,批評他執(zhí)行命令過于苛刻他就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將其歸結(jié)于沒有享受過正常的家庭生活,只知道軍校的獎懲紀(jì)律。就連一句最簡單的“今天可真冷啊”,都能引起一場冗長的“我父親曾讓我們兄弟幾個脫的只剩內(nèi)褲站在冰面上鍛煉男子氣概”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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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是個混蛋,知道了。”我終于忍無可忍,“別聒噪了,如果你接著抱怨我只能申請把你父親也弄進(jìn)瓦耳塔,這是你想要的么?”
格略科一邊關(guān)窗一邊回答:“這樣未免有些對不起您和各位軍官了�!�
“別這么虛偽,約瑟夫�!蔽艺f,“告訴我,你為什么這么討厭他?”
“因為他和克萊茨是一樣的!”格略科斬釘截鐵,不假思索,“克萊茨如果出生在和我一樣的家庭里,也會是我父親這種人!”
“你到底對埃里希有什么意見?你們難道不是朋友么?你真的這么不喜歡他?”
“是戰(zhàn)友,埃里希是個好士兵,好同事,”他回答,“我的父親也是。他獲得過三次二級勇敢章和一次一級勇敢章,每個月都要捐一筆錢給卡扎羅斯退伍兵協(xié)會和林登曼保守黨聯(lián)盟。哪怕他失業(yè)了,家里全靠我的兩個姐姐和繼母在幼兒園和商場工作時也沒停下。他會去市政廳當(dāng)志愿兵,拿孩子的學(xué)費(fèi)給戰(zhàn)友救急,把殘疾士兵帶進(jìn)家里讓姐姐和母親照料。我父親是個好士兵,但也僅限如此,他不是個好父親,好丈夫,他的第一身份永遠(yuǎn)是士兵,是男人�!�
“你覺得埃里希也會如此?”
格略科微微一笑,似乎很高興我問了這個問題�!翱巳R茨很富裕,所以他永遠(yuǎn)不會指責(zé)女兒花幾塊錢購買緞帶鞋去參加舞會或是妻子在某個圣誕晚會上鋪張浪費(fèi)。他也很有修養(yǎng),不可能對家人拳腳相向。但相信我,他不會是養(yǎng)家之人,他不會真正的尊重妻子和孩子,把她們當(dāng)作平等。你知道卡扎羅斯的左翼雜志怎么稱呼他們么?家庭獨(dú)裁者。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和埃里希不一樣,我尊重他,敬佩他是個好士兵,但我不會希望成為他�!�
那你呢,我問他,約瑟夫·格略科又是怎樣的人呢?你愛過的那些姑娘呢?她們難道不是你功勛的一部分?格略科臉色騰的一下紅了,沒料到穆勒和埃里希還會反擊。
“我是罪人�!彼蛳氯�,頭貼著我的膝蓋,拉過我的手頂住額頭,“我在這里贖罪懺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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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出手,打斷了格略科的效忠,“我沒有資格原諒你,格略科,你在這里是因為你在戰(zhàn)爭中犯下的罪行�!�
“我發(fā)誓我絕對沒有”
我示意他住口,“戰(zhàn)敗就是最大的罪行�!蔽艺f,“你滿口謊言,格略科,不要再妄圖博取我的同情了,好好服務(wù),認(rèn)真工作,這才是你存活的根本。”
他絕非自己所展現(xiàn)的那樣無欲無求,我也從來不是好騙少女。格略科很廉價,不值得好好去愛,每個軍官都心知肚明。貝卡和謝瓦爾德繪聲繪色的描述“好運(yùn)火爐“如何躺在床上如一只開膛破肚的魚,浪蕩的拼命叫春媚笑,如何被假陰莖上的電流折磨的反復(fù)弓起身子咬牙發(fā)抖,淫聲浪語都變成尖細(xì)慘嚎,最后流著鼻血擠出笑臉問長官是否滿意他的服務(wù)�!八簿椭滴鍓K一次了,沒有太多新意的戰(zhàn)俘遲早會被淘汰的,操他就像吃快餐,每次味道都差不多,好吃管飽但沒有新意,”柳德米拉毫無惡意的說,“他不應(yīng)該對你下手,恰爾洛夫,他應(yīng)該趁著年輕,去騙新來的單身姑娘而不是我們這些有家有室的女人�!�
“我和你才不一樣,維諾格拉多夫,我沒有蠢到結(jié)婚,那個啞巴老東西不是我的丈夫。”
柳德米拉捧著我的臉哈哈大笑,“哎喲,小赫塔氣的翹胡子啦,看來天堂也有麻煩呢,怎么還跟卡扎羅斯人吵架了?”
我沒有跟格略科挑明他在軍官里的名聲,因為他目前表現(xiàn)的很知足,工作也認(rèn)真負(fù)責(zé),我不想過分欺辱。更重要的是,他確實太會伺候人了。
深知單單美貌不足以將自己從瓦耳塔里被虐待致死的悲慘厄運(yùn)中拯救出來,格略科另辟蹊徑,選擇用質(zhì)量取勝。在轉(zhuǎn)接資料時,貝拉便告訴我格略科是個“伺候人的天才”。他體貼入微,干練認(rèn)真,私下里卻很有情趣,弄的有聲有色,每天早上都把辦公室打掃的干干凈凈站在門口穿戴整齊迎接。他跟我敬禮,眼里卻透著歡欣的笑意,好像在迎接愛人回家。辦公室整整齊齊,花瓶早已裝好水等待伊格洛夫的鮮花,茶的溫度和甜度都剛剛好。剛剛打開透氣的窗戶重新關(guān)上,以確保空氣清新卻不過分寒冷。格略科每天都很辛苦,忙著跑腿送材料,準(zhǔn)備茶點(diǎn),接聽電話,記錄會議,除此之外還要抽空跟我撒嬌拌嘴。
“好看么?”他閑下來的時候會做手工,不外乎是些木頭雕刻的小東西,做的惟妙惟肖,放在手里把玩兒很有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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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湊過去看,發(fā)現(xiàn)是一只趴著睡覺的胖乎乎的小狗兒,憨態(tài)可掬�!罢婵蓯郏阍谀睦飳W(xué)的?”
“我姐姐很喜歡做這些,”格略科托著那只掌心大小的木頭小狗,像逗小孩一樣往我手上一拱一拱的爬,“她很愛她的母親,也很愛我們,佩皮,佩皮,快跑,它要來咬你了,她總是這樣逗我們。她知道如果我們買玩具會被父親揍,所以動手自己做�!�
“佩皮?”
格略科輕輕笑了笑,沉浸在美好的回憶里�!昂芸尚Π�,佩皮是約瑟夫的昵稱。她是南方人,口音一直很重�!�
“她聽上去很好�!蔽夷﹃莻木雕,不知為什么腦子里浮現(xiàn)出塞耶娃的面孔�!八惺裁疵�?”
“貝蒂娜·京特。”
“她結(jié)婚了?”
“她讀完初級中學(xué)就去女裝店當(dāng)裁縫了,二十歲的時候嫁給了一個憲兵�!�
“然后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格略科和我一起坐在沙發(fā)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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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坐著,眼睛盯著窗外明亮的太陽,嘴唇微微抿著。“然后就是最常見的卡扎羅斯普通家庭的故事,他們搬到了另一個城市,克里瓦,太遠(yuǎn)太遠(yuǎn),一年都見不上一次。她要做三份工養(yǎng)家糊口,生了六個孩子,活下來四個,他酗酒賭博嫖妓,經(jīng)常毆打她。”
我的心揪緊了,屏住呼吸:“沒什么你們可以做的么?”
“她的母親要照顧我父親,而父親,”他冷笑一笑,“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會愛�!�
“我很抱歉�!�
“我揍了他一頓�!�
“誰?”
“那個憲兵,約翰·京特�!备衤钥坡冻鲆稽c(diǎn)虎牙,吐出他的名字�!柏惖倌日业搅宋�,在軍校門口,穿著過時的破舊衣服,用披肩遮在頭上。她從來都算不上美人,青了一個眼睛之后更難看了。她變得好老,幾乎是個中年人了。小佩皮,再見到你可真好,她說,把我拉到街角。我問她京特是不是又在揍人,而她告訴我她又失去了一個孩子。她讓我找他談?wù)劊谑俏以谒鼍起^的路上堵住他,把那個醉豬一樣的男人打了個半死。他比我高比我壯,但我更年輕,更敏捷。”格略科呼吸加速,記憶回到了那個夜晚,“我不斷地揍他,把他按在水池邊,我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只想叫他死去。不準(zhǔn)再對貝蒂娜動手,我一遍一遍的重復(fù),直到那個混蛋一邊吐血一邊同意�!�
“你做了件正確的事兒�!蔽艺f,“貝蒂娜”
“不,長官,我可愛的長官,我做錯了�!彼鋈或榭s起來,把頭埋進(jìn)手心,淺棕色的發(fā)絲柔軟的從指間滑出,頸部顯露出一圈紅色的瘢痕,大約是來自之前的性虐,“京特要和貝蒂娜離婚,她會失去生活保障,她需要憲兵隊的配偶保障金,沒有人會雇傭一個離婚又帶著孩子的女人,她沒法獨(dú)自養(yǎng)活四個孩子。您知道么,她只是想讓我和他談?wù)�,讓他去作證她不是故意流產(chǎn)的。在林登曼,乃至整個卡扎羅斯墮胎都是重罪,任何流產(chǎn)案例都要報告給政府登記,徹查是否是有意圖的故意墮胎。如果他不作證,貝蒂娜就要進(jìn)監(jiān)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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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瞪口呆。
“所以我做錯了。我被取消了獎學(xué)金,從憲兵隊的預(yù)備役里除名,京特依然在揍貝蒂娜,她又懷孕了,一切都沒變。她甚至還愛他,我的上帝啊�!�
我站起來,大步流星走到書桌前,拿出紙筆,“把貝蒂娜的住址報給我,所有憲兵隊員都要被逮捕受審,我會給她寄一筆錢,五百元,夠么?不夠我再加,反正我不怎么用錢,她可以選擇去婦女兒童救助機(jī)構(gòu),也可以自己做一點(diǎn)小生意。她不是很會做木匠么?她喜歡小孩么?我可以給她買車票,安排她到米嘉斯的保育院工作。”我喋喋不休,說的氣喘吁吁,恨不得現(xiàn)在就能拯救這個素未謀面的卡扎羅斯女人。
格略科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臉頰,“好孩子�!彼缎Σ[瞇地說,“謝謝您,但沒有意義了�!�
“為什么?”
“貝蒂娜死了�!�
“什么?”
“她死了。”他悲傷而平靜,緩慢的眨動著眼睛,流下兩行淚水,“他們輪奸了她,殺了她的孩子。她的母親甚至沒能幫她下葬�!�
“誰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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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略科抬起眼睛,很酸澀的微顰眉頭,“如果我說是卡扎羅斯人,會讓您好受些么,長官?”
“我認(rèn)為,”我頓了頓,喉嚨灌滿水銀,“你不應(yīng)該在乎我的感受,你要講出真相,為了貝蒂娜�!�
“她被米嘉斯人輪奸了,死在克里瓦淪陷。他們砍斷了她的無名指,為了那個鍍金戒指。”格略科低下頭,筋疲力盡,“請不要報告上去。我不想再受罰。貝蒂娜并不是完美無缺的,她是保守黨,在軍工廠上班,制造子彈頭。
我抬起格略科的下巴,死死盯著那雙近乎透明的藍(lán)眼睛,“我發(fā)誓,約瑟夫·格略科,如果你敢在這種事兒開玩笑,我會把你吊死。我只問這一次,你說的是真的么?”
格略科莞爾,沒有說話。
我把貝蒂娜的故事告訴朋友們,換來餐桌上長久的寂靜。
“真可悲,”謝瓦爾德率先打破沉默,“就是這檔子事兒會叫你覺得打仗真沒意思�!�
我很奇怪,因為謝瓦爾德一貫是最崇尚用暴力解決問題的。
“我跟你們講過老阿赫梅托的故事么?”她問,陰沉的晃動著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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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德米拉和卡季卡對視一眼:“你的意思是你的父親?”
“不,是那個被你們稱作為我父親的惡心生物。”謝瓦爾德說,“他是個惡心透頂,渾身長著濃密黑毛臭氣熏天的肥胖男人,把所有的錢都倒進(jìn)酒館,醉醺醺的像頭豬一樣趴在我媽身上蠕動。母親被打瞎了一只眼后他就想對我下手,偷偷摸摸想把手伸進(jìn)我的床鋪。帕羅亞人很少參軍,你們是知道的,我們不喜歡和米嘉斯人共處。我從沒告訴過你們我到底為什么加入志愿軍。那是我十九歲的時候,街上剛開始出現(xiàn)征兵海報,我回到家,那惡心的,該被千刀萬剮的混蛋盤腿坐在床上,而母親呢,躺在地上。你下周就要嫁給地主史奈杰爾的大兒子,他說,我欠了他不少錢。他要把我嫁給那個肥胖的,滿嘴燒豬鬢臭味兒,拿熱牛油梳頭的瘋子,那個打逼死了三個老婆的瘋子。我要跑,他拽住我,嘴里是發(fā)酵的酒肉氣味,眼睛滿是黃色的粘稠物。他說他要給我破處,讓史奈杰爾那混蛋吃個啞巴虧�!�
“發(fā)魚瘟的�!�
“我一腳踹倒他,跑出了家門,告訴征兵部我要參軍,去最艱苦的地方,但是得先給我一桿槍。他們說可以,手續(xù)辦下來要一天。我嚇的根本不敢回去,在田野的稻草跺里藏了一晚,號啕大哭。等拿到槍后,我回到家,打斷了他的腿�!�
“我們知道�!必惪〒ё∷�,輕輕撫摸著謝瓦爾德的金色卷發(fā)。
“你們不知道,不知道全部。”謝瓦爾德咬牙切齒,掙脫出她的懷抱,“我把他一路趕到了懸崖向北的陡坡,血可真多啊,流的滿地都是,那里有一片濕漉漉的積雪,被風(fēng)一吹,散發(fā)出凋謝的鮮花的味道。太美了,我現(xiàn)在還記得那天的天空,藍(lán)的脫離塵世,高枕無憂。他求我,說這么做我會遭天譴。于是我又給了他一槍,徹底打斷了他的另一條腿,把他永遠(yuǎn)的留在了山坡上。我走的時候他還沒死,但快了,等天一黑,狼群就會尋這味兒找到他,那可是吃慣了人肉的狼,跟著憲兵隊走的狼。我回到家,收拾行李,把媽送到了親戚家,跟著第一班車去了軍營。我從沒跟任何人講過這件事兒,但就是這樣,我殺的第一個人�!�
“我知道�!卑⒖宋髂醽喓鋈婚_口,“你媽媽知道你殺了他。她跟我媽媽講的時候我聽到了,她說你從小刺猬變成豪豬了�!�
謝瓦爾德流著眼淚捧腹大笑,把阿克西尼亞按在沙發(fā)上親吻,罵她是個小搗蛋鬼,不許藐視長官�!澳銈儾挥X得很絕望么?”,她摟著少女,揮手示意再來一瓶酒,“卡扎羅斯男人強(qiáng)奸米嘉斯女人,米嘉斯男人強(qiáng)奸卡扎羅斯男人。揍老婆,打孩子,酗酒,賭博,管他是什么民族,女人都在受差不多的苦,男人都在犯差不多的渾。你知道么?我倒不覺得女人一定生來就比男人道德高尚,但我知道男人有一件事兒做的比女人好--做個徹頭徹尾的畜生。好人沒活路,記住,恰爾洛夫,”她忽然對我說,“好人沒活路。別什么都信。那滿口謊言的眼鏡崽,他可不能因為他姐姐的遭遇得到優(yōu)待。她受苦是因為她是女人,僅此而已�!�
說完,謝瓦爾德舉起酒杯,“這杯敬貝蒂娜,一個平凡的女人。沒人能拯救她除了她自己,但她不應(yīng)該那樣死去,愿她生出獠牙和利爪,愿她用刻刀穿透傷害她的人的心臟,愿她不再安息,愿她滿懷怒火,愿她憤怒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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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飲而盡,又斟一杯,“這杯敬我,維拉·達(dá)娃多亞·謝瓦爾德,一個平凡的女人,幸存者,斗士,弒父者。愿我永遠(yuǎn)戰(zhàn)斗,永遠(yuǎn)不滿,永遠(yuǎn)自私,永遠(yuǎn)怒火熊熊。我會不停反抗,來確保我的生存,我的自由,我的權(quán)利。
“貝蒂娜和維拉。”我們齊聲高呼,仰頭讓體內(nèi)充滿熾熱的酒精。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一個卡扎羅斯人,一個帕羅亞人,一個溫柔和順,賢淑恭謙,一個精明跋扈,虐待成性,一個家庭主婦,一個女兵。她們從各個方面來看都大相徑庭,我甚至可以確信假如兩人現(xiàn)實相見會吵的不可開交:貝蒂娜的中產(chǎn)階級保守主義和謝瓦爾德顛覆性激進(jìn)思想絕對不是什么好搭配。她們會互相指責(zé)對方愚鈍腐朽和道德敗壞。貝蒂娜是敵人不是戰(zhàn)友,可這并不妨礙我們同時向她們致敬,悼念某種共通,無法擺脫的存在-我們的性別。性別和種族非常相似,同樣是生理的一部分,同樣被分為三六九等。你無法改變,只因出生如此,便被迫接納社會所強(qiáng)加于它的無數(shù)標(biāo)簽。和平年代涇渭分明,階級森嚴(yán)。戰(zhàn)爭時期倒是被模糊了界限。我們可以和男人從事同樣的職業(yè),米嘉斯人也能與帕羅亞人并肩作戰(zhàn)。既然米嘉斯男人敬佩卡扎羅斯將領(lǐng)的作戰(zhàn)風(fēng)度可以被視作美談,我們?yōu)槭裁床荒馨@女人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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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謝瓦爾德一再警告,那件事兒后我和格略科的關(guān)系還是親近了不少。再此之前,他對我來說更多的是埃里希的同事,類似戀人的好友,中間總有隔閡。我可以和他插科打諢,聊天說笑,卻不愿將他看作一個可能的性對象。可現(xiàn)在情況變了,他不再通過埃里希和我產(chǎn)生鏈接,而是單純的約瑟夫·格略科,瓦耳塔的美貌俘虜,服侍我生活起居的林登曼奴隸。
起初我依然很熱烈的和埃里希做愛。我不準(zhǔn)他穿襯衣和帶皮帶的褲子,因為每次脫下都要大費(fèi)周折。沒了體面的行頭,他看上去更窩囊了,皮膚白里泛青,眼眶下的陰霾經(jīng)久不散,像灘爛泥一樣赤腳蜷縮在沙發(fā)上,半個手掌都被過長衣袖遮掩,呆滯的盯著膝蓋發(fā)呆。每當(dāng)他做出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我都會想起格略科在我加班時俏皮討好的模樣�!案衤钥栖娛块L向您報告,”他穿著一件略微不合身的軍裝,“長官,請問有什么我可以為您在床上服務(wù)的么?”被拒絕后他就站一邊按摩我的脖子一邊做作的唉聲嘆氣:真叫我傷心,您都不知道您錯過了什么�!备衤钥剖酋r活的,充滿欲望,像剛被丟上岸的魚一樣蹦噠個不停,而埃里希呢,已經(jīng)躺在旁邊一動不動,等著被太陽烤干。
我再也傷害不到他了。他不再是埃里希,而是一具消瘦空洞的軀殼,比木偶更僵硬。那雙燃燒火焰的綠眼睛早就死了,如今只剩下叫人心碎的靈魂廢墟。他坐在鏡子前,衣服松垮的掛在肩膀上,露出一邊乳頭。我不知道他是徹底無法感到恥辱還是知道他在我眼中永遠(yuǎn)赤裸毫無尊嚴(yán),索不再掩耳盜鈴的講究遮羞。乳頭的顏色好像比以前稍稍深了一些--可是因為剛剛被擰傷了,也可能是因為膚色蒼白導(dǎo)致對比更加鮮明。我跟著收音機(jī)一塊兒哼歌,窸窸窣窣的刮凈埃里希臉頰的胡須。薄薄的刀刃順著喉結(jié)滑到下巴,他跟著我的動作輕輕晃頭,露出透出血絲的脆弱頸部。我會故意讓刀片割出絲絲縷縷的鮮血,然后用舌頭故作色情的舔凈。我逼迫埃里希全程看著鏡子,妄圖用出格的行為再次引發(fā)一場小小的情緒崩潰。他不敢不看,知道擅自閉上眼睛偷懶的下場--柔軟的細(xì)長橡膠條,將近一尺,從鈴口塞入,深入膀胱。他平躺在地上,四肢打開,陰莖不知羞恥的被迫勃起,呈現(xiàn)出可悲的病態(tài)。他知道自己看上去像什么--一個被人為改造的性玩具,性器也只是個殘忍的惡作劇。汗水滴滴落下,他張口嘴,發(fā)不出丁點(diǎn)兒聲音,隨著橡膠條的轉(zhuǎn)動顫抖,腳尖都繃直了,幾乎碰到了地面。本就干瘦的腹部收縮的更厲害了,在腹腔處留下一個駭人的凹陷,如同吸收尖叫的漩渦。他看上去像骷髏,不僅身軀像,臉皮緊繃的頭顱也像,輕輕一彈便可看到他哆嗦的好像靈魂都被電擊的蒸騰。
“這是你的阿克琉斯之踵么?誰能想到一根兒軟綿綿的橡膠條能把你像個標(biāo)本一樣釘在地上?”我輕輕擦拭他額頭的冷汗,“噓,噓,乖,不要亂動,不然會更痛�!�
這場酷刑持續(xù)了一整個晚餐,當(dāng)我和穆勒坐在餐廳進(jìn)食時他就躺在地板上,默默忍受著羞辱和疼痛,活像獵人剝下的野獸地毯。夜晚,我摟著洗漱干凈的埃里希念最近瓦耳塔的摘要,時不時親吻他的額頭和臉頰。埃里希則半閉著眼睛,暈乎乎的,好像快要睡著了一樣沒什么反應(yīng)。我隨手從床頭柜里掏出一根有細(xì)小絨毛的擦槍棒,輕輕劃過他的下巴和手臂,笑瞇瞇的揚(yáng)起眉毛。埃里�?戳丝葱螤钅吧钠骶�,又看了看我,閉上眼睛,喉結(jié)痛苦的上下滾動。最后,他輕輕抬起左手,搭在我拿著小棍兒的右手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把下半身從溫暖的被窩里抽出來,翻身跨坐在我的腰上。我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和我十指相扣,盡力溫柔的推動我滑下枕頭,平躺在床上。埃里希低頭開始吻我,左手小心翼翼的抽出擦槍棒,用力扔到一邊。他忽然很用力的吻起來,將我的雙手環(huán)繞在自己的腰間和大腿,妄圖從擦槍棒撞擊木板的金屬聲中吸引我的注意力。他從沒用過這個姿勢,乍一看幾乎是主導(dǎo)性交的正常男人。我的手從衣服下擺滑進(jìn)去,摩挲光滑的肌膚,在乳頭處也不作停留。他被摸得發(fā)抖,在渾身毯軟前抓緊時間脫下了褲子,先是嘗試著通過在我的大腿上蹭陰莖來獲得高潮�?筛糁剂�,摩擦不夠,只有疼痛,把埃里希折磨的齜牙咧嘴�!皠e停啊,”我譏諷他,“感覺有個小老鼠在腿上爬�!�
我伸出一只手,捧住他的臉頰,眨了眨眼。埃里希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把我的手像貴族小姐親手刺繡的手帕一樣吻了又吻,最后拉向自己雙腿之間。他努力的用我的手自慰,放浪形骸的扭腰,好像身下是一只懶惰的馬,脊背挺得筆直,左右碾磨。他如此努力,我卻吝嗇的連手都不愿意團(tuán)一下,讓他不斷重復(fù)著如酷刑版的淫蕩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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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了指床頭柜上的照片-在那張標(biāo)志性的照片里他身下是裝甲車,意氣風(fēng)發(fā)。他現(xiàn)在也是墓碑,是有形無神的克萊茨少校雕塑,矗立在拉瑙卡冰涼的夜風(fēng)里,他尊嚴(yán)的墳?zāi)股希У窟^去的生活。照片里的他的靈魂都是祖國和榮耀,心跳奏出進(jìn)行曲的節(jié)拍,閉上眼睛也能背誦各部隊行軍補(bǔ)給情況。在我身上的他衣衫不整,下體和敵人的手掌緊緊貼在一起,會因為我的輕微動作而抽搐哆嗦。他的腦子里眼下只有一件事兒,怎么獲得足夠的摩擦快點(diǎn)得到高潮。我的眼里也只有一樣?xùn)|西,他靡亂又憔悴的臉。
“我真想知道,如果現(xiàn)在給你張地圖,你還能指出洛夫城和拉瑙卡的位置么?”
他看著照片,心碎成了千萬片,淚水眼瞅著就要決堤。我趕緊猛的收緊手指,狠狠捏了一把他的睪丸。高潮來的突然,他臉上的表情從悲傷到疼痛都愣神都羞恥,最后凝固成呆滯。他足足有五秒沒有任何動作,最后俯下身,在我唇上輕啄了一下,好像在宣告結(jié)束服務(wù)。精液大多射在埃里希自己身上,只有零星一點(diǎn)落到我的小腹。他很懂事兒,學(xué)的也快,記得穆勒復(fù)述的瓦耳塔服務(wù)要求:在任何情況下都要避免弄臟長官的身體或是衣服,如果犯錯要誠懇道歉并幫助長官清理。可憐的埃里希,甚至沒有用手帕,而是一點(diǎn)點(diǎn)舔掉。少校熱乎乎軟綿綿的舌頭接觸小腹皮膚的一剎那我被癢的笑起來,心滿意足的看著卡扎羅斯軍官進(jìn)行如此淫亂奇藝的表演。
“你知道這副畫面像什么么?”我用力撫摸著他的頭發(fā)和脊椎,好像在戲弄一只巨大的貓。我能感到手指靠近肛門時臀部肌肉繃緊,于是用指甲尖在會陰處來回摩擦,欣賞他斷斷續(xù)續(xù)地瑟縮跳動�!跋裾煞蛟谖菓言衅拮拥母共��?上阍僖矡o法做父親了,你的兒子應(yīng)該會繼承你的眼睛和氣質(zhì),又一個克萊茨家的男孩。不過你又能教給他什么呢?除了這套伺候女人的風(fēng)流本領(lǐng)�!�
他舔干凈,沉默的去浴室將自己清理干凈,隨后爬上床,翻過身閉上眼睛。我不知道埃里希是否已經(jīng)入眠,但他確實沒有半點(diǎn)動靜,安靜的像已經(jīng)死去。
“你的頭發(fā)是不是有點(diǎn)太長了?”我捏著一縷劉海問,“不會遮住眼睛么?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造型�!�
埃里希沒有理會,很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眼球轉(zhuǎn)了轉(zhuǎn)。我將手指插進(jìn)他的頭發(fā)里,反手一擰一拽,讓他強(qiáng)行抬頭觀看自己被玩弄的蠢樣�!班牛坎幌矚g么?那干脆把你頭發(fā)都剃光好了,”我把頭發(fā)全都抹上去,露出額頭和眉骨上的淤青,嘴里發(fā)出“嗡嗡”的聲音,“用電剃刀,一下子就好了。你也會喜歡這樣是不是?剃光之后就更像個男人和囚犯了。”埃里希死氣沉沉的盯著倒影,面無表情,雙手垂落到膝蓋上。
他沒有哭泣,這讓我十分不滿。
我將燃燒的香煙舉到他面前,故意說:“不許哭哦,哭了我可要生氣了�!卑@锵5难凵耠S著煙頭的亮光轉(zhuǎn)動,直到煙頭停留在距離顴骨幾厘米的地方。綠眼睛低垂,睫毛震顫,脆弱又精致,像一只夜蛾的觸須。我將煙頭緩緩向上移動,對準(zhǔn)眼球,好奇如果按下去會是什么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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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jīng)啞了,讓你再瞎了如何?“我將手按在他的喉結(jié)上,“不準(zhǔn)哭,我來給你講個故事。不過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伊格洛夫有個親戚,剛剛才頓茨涅伊克調(diào)到拉瑙卡。她說,在首都,獄卒會把不聽話但英俊的戰(zhàn)俘弄的又瞎又啞又聾,甚至切除一部分運(yùn)動神經(jīng),最后穿好軍裝送到高級宴會上。大城市真讓人震驚,不是么?”
大滴大滴的淚水從埃里希的充血的眼睛里涌出,不只是因悲痛還是刺激�!澳阌X得他們還會尖叫么?”我叼著香煙梳理棕色的碎發(fā),幫他把衣服扣好,“明天叫穆勒把頭發(fā)修理一下。我知道你很絕望,但也不能如此放任自流。”離開前,我用力按住他肋骨的淤青,疼的埃里希蜷縮起身子小聲呻吟。
“很高興你還哭的出來�!�
我喜歡把他逼哭,似乎淚水是一種發(fā)泄和修復(fù),能多少治愈我所施予的傷害�?抟粓鼍秃昧�,不要過分怨恨我,我在心里想。我并不介意傷害他,只是有些不忍這么快就徹底毀掉他。
然而失望很快被新奇所取代,在埃里希身上失去的情欲和愛由格略科彌補(bǔ)。后者具有神奇的能力,可以輕易激怒行將就木的埃里希。
我沒有刻意向埃里希炫耀我已經(jīng)快把他的朋友操光了,他發(fā)現(xiàn)格略科的存在純屬偶然。
介于大家的戰(zhàn)俘目前大多水平有限,我拜托廣受好評的穆勒時不時做一些美食送給戰(zhàn)友們打打牙祭,也順便賺一點(diǎn)外快。他做飯那幾天我會對他格外友善,并適當(dāng)?shù)募腻X和物資給海因茨作為報酬。穆勒小餐廳有聲有色,甚至還有人主動帶著菜譜點(diǎn)菜。菜譜大多來自天南地北,很多都號稱是“正宗”當(dāng)?shù)靥厣�,穆勒樂在其中,一方面他確實喜歡烹飪,能獲得不少成就感,另一方面通過和更多人建造鏈接,哪怕是這種不平等的服務(wù)性關(guān)系,他也可以沾沾自喜自身的不可替代性。幾輪下來我已經(jīng)很清楚各位戰(zhàn)友的口味了。貝卡偏好放在陶爐里燜熟的,用番茄和奶油調(diào)味兒的蝦和牛肉,卡季卡每個月上旬都會要大玻璃瓶裝的很清爽的蔬菜什錦和一盤被腌制透明的肥野豬肉--她母親過去常這么做,下旬則要整只塞了蘋果的金黃色烤鴨和熱騰騰的燜蘑菇加燉卷心菜和萊勒諾夫分享。柳鮑芙除了“肉多一點(diǎn)”沒什么要求,倒是施密特時不時想吃一些加很多奶油,有油酥皮的蘋果派和巧克力涼糕,以及每次都要的“媽媽的餅干”。謝瓦爾德和莫利波加要腌制的生豬油和燉牛蹄湯。其他年輕點(diǎn)新來的的帕羅亞姑娘有點(diǎn)不太好意思直接找我,便通過伊格洛夫請我下次做把魚籽兒塞進(jìn)去骨魚肉里制成的餡餅和用橙汁,油,面粉,糖,下面再刷一層巧克力烤好的蛋糕。她們平日在馬背上意氣風(fēng)發(fā),鞭子甩起來像驚雷,能在風(fēng)馳電掣間射擊圍堵敵人,等下了馬站到地上了反而有點(diǎn)羞澀內(nèi)斂。她們把菜譜工工整整的寫在厚重卡紙上,一筆一畫,認(rèn)真到幼稚,顯然并不十分熟悉書寫卡扎羅斯語,大概率是在伊格洛夫義務(wù)開辦的語言互助小組上完成的,還有不少錯別字兒和口頭表達(dá),比如“一管牛肉”,“一撮兒香香菜”,“兩根曬干的小紫瓜”,“大頭瓜切碎”。阿克西尼亞和伊格洛夫一邊翻譯一邊笑德蹲在地上,香香菜是迷迭香,小紫瓜是黃瓜,大頭瓜則是洋蔥。我注意到不少人會用人名來命名菜譜。比如“安娜·吉列霍娃的橘子蛋糕”,“蓋拉·佩勒德拉的稀奶油面包”,“帕羅亞式松餅安塔利亞·盧金諾娃”。我起初以為這是女兵的名字,但隨后發(fā)現(xiàn)她們的署名被寫在餐譜的角落里。經(jīng)過對比,我猜測她們大約是在用傳授菜譜的親人命名。即便我只能推測出相同姓氏是母女或姐妹關(guān)系,不難想那些不同姓氏的估計是姨媽和外甥女,祖母和孫女,甚至已婚的姐妹。一疊不厚的菜譜叫我感慨萬千。我正握著那些女人的人生,她們用唯一被允許的方式傳遞著祖輩的記憶,維系鏈接,書寫身份。菜譜由母親的母親的母親口耳相傳,家務(wù)的重?fù)?dān)變成只屬于女人的小小珍寶,用無聲的方式透過迥異姓氏暗示血脈親情。
穆勒唯一遇到麻煩的是柳德米拉的訂單。柳德米拉的丈夫,哀里科謝·“阿廖沙”·索托洛夫·維拉格諾多夫-別列佐夫斯基,前空軍少尉,是名副其實的貴族,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少爺,家族顯赫到連埃里希都聽說過的地步。他有頭銜,證件上寫著維諾格拉多夫-別列佐夫斯基伯爵少尉閣下,在位于米嘉斯南部的波利茨克和首都頓茨涅耶克都有帶獵場的別墅和家族產(chǎn)業(yè)。戰(zhàn)爭開始前,他春秋在洛夫城和林登曼上學(xué),夏天回到米嘉斯,冬天則去南方聯(lián)邦避寒,用貝卡的話說“富有的讓人惡心”。他是在前線柳德米拉認(rèn)識的,標(biāo)準(zhǔn)的戲劇性戀愛故事,富有英俊的空軍少尉對美麗的窮丫頭高射炮手一見鐘情,男人不斷求婚,女人卻心系祖國,不愿浪費(fèi)時間蹉跎兒女私情,最后勝利日有情人終成眷屬,還上了報紙。結(jié)婚后阿廖沙放棄了升職和事業(yè),跟著柳德米拉回到了她的故鄉(xiāng),一個有錢人絕對不會來的地方,還冠了她的姓氏。拉瑙卡最富麗堂皇的那幢房子在他名下,卻因為柳德米拉上班不方便,和妻子住在她原來的房子里,那幢別墅也被以極其低廉的價格租給瓦耳塔作為軍官家屬宿舍。柳德米拉家離我現(xiàn)在住的地方不遠(yuǎn),上次路過時我注意到阿廖沙把房子刷成了漂亮的白色,院子里也弄的整整齊齊,四周筑上鐵藝花園欄桿,完全看不出之前小酒館的模樣。阿廖沙長得很秀氣,白凈臉蛋,削肩膀,細(xì)胳膊細(xì)腿,個子不高,一副憂郁的學(xué)者模樣,我常�?吹剿谕叨T口像只想咬住自己尾巴的狗一樣焦慮踱步,攔著每一個出來的軍官問柳德米拉最近有沒有透露點(diǎn)什么信息,比如想去哪兒度假,去哪個餐廳吃飯,或是要帶哪個戰(zhàn)俘回家。謝瓦爾德和貝卡非�?床黄鹚蠈嵳f沒人看得起他,諷刺他是個陰莖還沒名字長的小小鳥。雖然不算正式退役,但阿廖沙已經(jīng)很久不穿制服,更別說去空軍基地報道了。他不缺錢,只在家里偶爾完成一些文書工作和教材編寫表示自己還是個軍人,除此之外所有重心都放在討好柳德米拉身上。萊勒諾夫批評柳德米拉說她簡直要把那可憐的男人折磨死了,沃爾克夫則在新兵面前大方厥詞,說她用臉蛋勾引阿廖沙,只是為他的萬貫家產(chǎn)。其言辭犀利程度和背后說人壞話的熱情讓我不禁懷疑沃爾克夫是否在隱藏內(nèi)心深處的艷羨。在我看來,阿廖沙是個有點(diǎn)可憐的人,這輩子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從未渴望過任何東西,因此患得患失無所適從。他母親去世的早,不可避免的將對關(guān)懷的渴望投射帶了柳德米拉身上。這很糟糕,因為柳德米拉是個多情又溫柔的女人,她也從未試圖隱藏這一點(diǎn),明確告訴阿廖沙一紙婚書不可能阻止她尋歡作樂,她并非“妻子材料”�!澳琴F族,哀里科謝,您理應(yīng)找一個受過教育的妻子,和她幸福的度過一生。我是酒館女招待和馬夫的女兒,我的祖先甚至可能是您祖先的仆人。我有許多戀人,戰(zhàn)爭中的事兒就讓它留在戰(zhàn)爭中不好么。您對我來說更像是兄弟,戰(zhàn)友,而不是戀人。”然而阿廖沙不依不饒,死纏爛打,甚至威脅柳德米拉他要跟家里斷絕關(guān)系,坐在她辦公室里默默流淚,一言不發(fā)。柳德米拉沒有辦法,只好同意,她私下里告訴我們她接受求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覺得“結(jié)婚”是件有趣兒的事兒,她想體驗一次。我們不明白阿廖沙為什么那么癡迷她,連柳德米拉也不明白,但愛情就是這么不講道理的事兒。
如果認(rèn)為柳德米拉對阿廖沙完全沒有情感顯然是不對的。她當(dāng)然愛他,只是沒有愛到可以只愛他的程度。阿廖沙要擁抱太陽,就得承受灼燒的痛苦。他隨時可以放手,卻選擇忍受折磨。只要能將柳德米拉留在身邊,他愿意接受任何羞辱,進(jìn)行一次又一次違心的性行為,成為公開的笑料。阿廖沙有點(diǎn)幼稚,徹頭徹尾的浪漫主義者,深受卡扎羅斯早期啟蒙主義式文化的影響,卻又被自己身份和禮教所束縛。他什么都不要,除了成為愛人唯一認(rèn)可的丈夫。他對柳德米拉來說確實是特殊的,至少她從未和任何一個戰(zhàn)俘有長期的私情,從未操過同一個人超過三次,她很容易感到無聊,對除了阿廖沙以外的男人都只有新奇沒有愛意。作為對丈夫尊嚴(yán)和情感所受到傷害的彌補(bǔ),柳德米拉堅持每個月和丈夫約會一次,按照他所希望的樣子,專屬于上流社會的約會�!八粫䞍合胱屛覀兇┲娧b,好像這么做就回到前線去了似的,一會兒又說應(yīng)該便裝出行,這樣戰(zhàn)爭就從沒發(fā)生過,我也從沒受過前線的苦,說的好像不打仗,不參軍他還會愛上我一樣�!绷旅桌г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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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rèn)為柳德米拉比表現(xiàn)出來的更愛阿廖沙,為了緩解阿廖沙的抑郁焦慮情緒和在地廣人稀,發(fā)展落后的拉瑙卡的不適應(yīng),柳德米拉時不時會要穆勒做一些精致美食。和我們土地氣息濃重,做法不外乎烤和燉的農(nóng)村口味,阿廖沙非常挑食,對食材和烹飪水平要求極高,連埃里希也得甘拜下風(fēng)。第一周是奶油燉蘆筍配紅酒牛腰肉和奶酪。第二周是黃銅鍋燉出來的鮭魚和橘子凍。第三周則是白葡萄酒燉雞,下面墊一層蘑菇和培根,湯要番茄西芹紅蝦濃湯。這些菜式對穆勒來說都復(fù)雜且陌生,把他折騰的焦頭爛額,頭皮發(fā)麻。然而為了阿廖沙闊綽的報酬,他還是每次都承諾可以完成任務(wù)。
“他給我們?nèi)畨K一道菜,”穆勒跪趴在床上,赤裸上身,露出脊椎和腰線,雙手抓住欄桿,一下一下的往前沖,屁股上覆蓋了一層薄汗,“我個月大概可以給您賺一百五到兩百元。這些錢差不多足夠支付我們每個月的食物開銷了。
我狠狠的扇了他屁股一下,白皙的軟肉瞬間出現(xiàn)了個顏色逐漸變深的巴掌印,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嗚”的一聲把臉埋進(jìn)枕頭,委屈巴巴的露出一雙淚眼朦朧的眼睛扭過頭看我�!昂苄愿�,”我說,“你被干的發(fā)抖哆嗦還在這兒統(tǒng)籌規(guī)劃持家有方的模樣很性感。”
因為操的太用力,穆勒再開口時聲音都變調(diào)了,“呃,不,不,長官,”他喘息呻吟,呼吸淺而急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想說我很高興,我不只是,只是一個累贅,求您輕一點(diǎn),感謝您,感謝您給我這個機(jī)會�!�
“怎么,翅膀硬了,想要零花錢了?你要錢干什么?”
大概等了五秒,穆勒終于調(diào)整好呼吸,勉強(qiáng)找到間隙開口:“我想給少校治病�!�
“那你再努力一點(diǎn),”我惡意用力頂進(jìn)去,等引起抽搐后迅速的拔出來,留下他悵然若失的扭動屁股,“先把你和埃里希的房租水電和暖氣都付了。你們倆加起得欠了我?guī)浊K了,小心我哪天把你們倆打包賣了再換個省錢省心的。“
穆勒的臉色瞬間一片蒼白,趕緊爬起身子往我懷里蹭,親親摟摟�!澳惺裁聪氤缘�?我給您做。”他一邊說一邊拼命摟住我,好像生怕下一秒就要被五花大綁掃地出門,“或者讓我為您服務(wù)吧,您快躺下,求您了,原諒我之前的失禮。”
那天我在上班途中忽然接到了家里的電話,穆勒很少打擾我工作,除非重要問題不然不會貿(mào)然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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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請問是恰爾洛夫中尉的辦公室么?”聽筒里傳來穆勒模糊的聲音,略微有點(diǎn)膽怯。
“我是恰爾洛夫,怎么了?”
“抱歉打擾您,我找不到今天的維諾格拉多夫長官的菜譜了,請問您方便幫我看看您那邊有么?”
我打了個手勢,讓謄寫資料的格略科去翻找公文包。“沒有,長官。”他一邊找一邊說,“找不到。”
“你確定不在家里么?”我說,“如果找不到你能自己做出來么?”
“抱歉,長官,我應(yīng)該不行�!蹦吕瘴ㄎㄖZ諾的回答,“我可以再找一下,我早上還在餐桌上看見”
電光火石之間,我忽然想起來它在哪兒了�!案衤哉n,別翻了,”我說,“去我衣服口袋里掏掏�!�
在掛電話前,穆勒很禮貌地表示感謝:“再次為打擾您道歉,祝您下午工作愉快,”他停頓片刻,聲音有些異樣,“像約瑟夫·格略科先生問好。”
就這樣,穆勒知道了格略科在我手下工作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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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希不太開心,并用一種很不隱晦的方式表達(dá)了自己的不滿-在我面前光明正大的酗酒。你真的要喝那么多么?我問。他瞥了我一眼,嘴唇刻薄的一抿,無聲的罵了句臟話,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我索性不理他,而他為了讓我注意到他的不滿,只好喝的更多。我袖手旁觀,看他拙劣的自毀表演。埃里希喜歡這種,我明白,自虐也是奪回控制的一種方式。如何死去是人最后的自由。他要把自己折磨的面目全非,遍體凌傷,他知道我愛他,至少愛他活著的模樣,愛他的身體。所以他要我眼睜睜的看著埃里希是怎樣一點(diǎn)點(diǎn)死去。
“你既然這么痛苦,有這么多需要遺忘的,“我壓下他的酒杯,柔聲說:“就不要強(qiáng)迫自己了,你會讓我很難過�!�
他望著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希望。他一定在祈禱,祈禱恰爾洛夫能道歉,懺悔不該如此作踐他,至少抱抱,像以前那樣,哪怕罵他喝得多也好。他不要變成又一個沉默的無名幽靈,徘徊在名為拉瑙卡的靈卜地獄,等待被喚醒,無聲無息的茍且偷生。我敢發(fā)誓當(dāng)我的手指劃過眼眶時,埃里希的嘴角幾乎要揚(yáng)起勝利的微笑。
下一秒,他看到我手中的注射器。
他不敢掙扎,生怕毀掉了費(fèi)心營造“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劇形象,只能乖乖的伸出手,眼睜睜的看著我將液體注射進(jìn)他的胳膊。冰冷的藥物讓伸直的手指都微微顫抖,埃里希絕望的看著默默收拾屋子的穆勒,淚水滾落到膝蓋上。
“不要害怕,”我吻了吻眼神隨著藥物一點(diǎn)點(diǎn)變的呆滯遲緩,怔怔的盯著自己胳膊的埃里希,“很快你就會和舒勒一樣快樂了,不需要酒也不會流淚�!�
注射器里是安眠藥,副作用是輕微的幻覺,但影響遠(yuǎn)沒有貝卡的純嗎啡那么大。然而埃里希不知道,我也刻意任憑他保持這個誤解。他一定很絕望,在天黑后筋疲力竭的醒來,發(fā)現(xiàn)樓下已經(jīng)空無一人,只有自己獨(dú)自衣衫襤褸的躺在餐桌旁的地毯上渾渾噩噩。我特意禁止穆勒將昏迷的埃里希扶到床上或是沙發(fā)上,“他既然把自己當(dāng)成酒氣熏天廢物,那就如他所愿好了。”我?guī)е鴪髲?fù)心態(tài)惡狠狠地說,“等下次下雨了,把他拴在院子里淋個透濕。還有你,穆勒,不準(zhǔn)多嘴,不然你和他拴一條鏈子上�!�
埃里希知道自己被遺棄了,沒有再任性,夾著尾巴走上樓,“正好”撞見我坐在床邊�!靶∷幭x醒啦?”我問。
埃里希彎著腰,撐在門把手上,膝蓋還在發(fā)抖。聽到“小藥蟲”三個字后他猛地往前一沖,重心不穩(wěn),撲通跪倒在地,努力了幾次都沒能站起來,在地上狼狽不堪的蠕動。我看出來埃里希還沒有徹底清醒,因為他正一邊微弱的翻滾一邊發(fā)出曖昧的呻吟,眼睛通紅濕潤,嘴唇囁嚅,雙腿攪動。他筋疲力竭的嘗試著向前挪,卻不曾移動分毫,退化成一團(tuán)可悲至極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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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去,用腳尖將埃里希像只烏龜一樣翻過來,肚皮朝上--他伸直還不如烏龜,烏龜起碼可以在空中揮舞爪子,他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我一邊赤腳碾他的肚子一邊奚落他,“實話實話,你不太適合這個靡亂的風(fēng)格,你沒有舒勒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你看上去只像一個喝多了又藥物成癮的乞丐�!蔽覔u搖頭,嘆息道,“你真應(yīng)該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如果我叫你學(xué)狗叫你都會照做不誤,你一點(diǎn)人格也沒有,克萊茨,你太讓我失望了�!�
埃里希胸口向上拱去,呼吸斷斷續(xù)續(xù)的,時深時淺,異常紊亂。他難受的張開嘴,不知道是想要呼吸還是想要哭泣,眼里滿是哀求,輕輕的搖頭。我看著他潮濕紅潤的嘴唇和失焦的眼睛,小腹升起一陣欲望�!罢娌桓蚁胂蠼o你下春藥會是什么情形�!蔽腋袊@道。
我?guī)慈グl(fā)甜的酒氣,又給他喂下整整兩大杯水和幾片維生素,促進(jìn)藥物代謝。他鎖在被子里,淚水大顆大顆的從緊閉的雙眼流出,順著形銷骨立的臉頰一直滑落到突起的喉結(jié),最后消失在衣襟下的鎖骨里。我覺得埃里希很有趣,即便到了這種地步,即便剛剛被踩在地上羞辱,他還是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的服侍,接受我為他扣扣子,梳理頭發(fā),端茶送水。我說,來,吃藥,他沒有伸出手去接,而是站開嘴等待我把維生素放在他的舌尖。他的雙手都在被子外面,卻很自然的揚(yáng)起下巴,示意我為他擦去唇邊的水漬。他只是坐在那里默默流淚,因為痛苦無法自理,任憑我照料。
埃里希開始乖乖的忍受。格略科做了一只圓滾滾的小麻雀木雕,惟妙惟肖,在底座還刻了他的名字。他把它當(dāng)作禮物送給埃里希,我怎么會不知道格略科的意思,前段時間我還聽到他在接聽穆勒電話時的示威�!斑@是人類文明上最古老的規(guī)矩,誰找到就算誰的。她又不是你們的妻子,公平競爭而己。你了解我,”他輕笑一聲,“在這場游戲里,我比克萊茨的贏面大的多�!蹦吕毡粴獾膲騿�,我在門外只能聽見一陣模糊的怒罵。格略科更得意了,伶牙俐齒的反擊“我當(dāng)然不恨他,我甚至還挺喜歡你們倆的,可惜活下去的代價是昂貴而殘酷的,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我怎么學(xué)到這一課的。不過不要擔(dān)心,馬克西米連,我是仁慈的。等我搬家后,我會給你們在瓦耳塔留一張床的。不對,你更喜歡籠子里吧?克萊茨的小跟屁蟲。聽我的勸告,現(xiàn)在重新選擇陣營還來得及,你乖乖聽話,也許我會說服她讓你留在地下室,畢竟我們需要一個仆人做家務(wù)�!�
我推門而入,正撞見格略科扭著腰坐在辦公桌上耀武揚(yáng)威。他一看見我,趕快轉(zhuǎn)換語氣,迅速結(jié)束電話:“好的,我會轉(zhuǎn)告恰爾洛夫長官的,再見�!苯又鴵Q上那副溫柔諂媚的語氣,問我的午餐怎么早早結(jié)束了。
我在操埃里希的時候把麻雀木雕擺在他眼前的桌上,埃里希氣的發(fā)指眥裂,渾身發(fā)抖,臉蛋漲得通紅。他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把它丟掉,卻被警告要好好珍惜禮物。埃里希緊握拳頭,趴在床上呻吟個不停,竭力隱藏滿腔怒氣,死死的盯著木雕小麻雀圓滾滾的黑色眼球,好像從中看到了格略科的嘲諷。我一個不注意,他就接著翻身的機(jī)會把它打落到床底,這才專心致志的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做愛。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那天表現(xiàn)的格外賣力。
格略科之于埃里希就像狗魚之于鰻魚,一個不確定因素,一個競爭對手,即便同樣是俎上魚肉,目的地死路一條,也要拼個你死我活,為埃里希提供必需的氧氣,逼迫他困獸猶斗,垂死掙扎。
正因為如此,在拉瑙卡解放日放假的前一天,我同意了格略科來家中做客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