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不告而別
酆淵想著應(yīng)該是錯覺，他早在很多天前已經(jīng)失去嗅覺和味覺。
這是他自身精神反噬帶來的后遺癥，除非他精神識�；謴�(fù)正常，否則這種消失幾乎是不可逆的。
但此刻鼻息間縈繞的氣息是那么真實(shí)，隨著何星煦擦拭時衣擺時遠(yuǎn)時近，從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青草混合香料的味道若隱若現(xiàn)。
白狼鼻翼翕動，雖然味道很淡，但的確不是他的錯覺，他是真的聞到了味道。
太過驚愕，以至于白狼怔在那里，就那么任由何星煦為所欲為。
何星煦原本只是想試探一下，天知道拿著溫?zé)岬拿泶笾纺懮斐鍪址旁谂钏傻睦敲蠒r的澎湃情緒。
原本蓬松的耳后毛發(fā)被毛巾打濕，變成一縷縷，顏色加深，塌陷下去。
一如他先前的猜測，無法想象如果雙手按下去，該是怎么美妙的觸感。
以前小狼崽剛帶回來時，小東西大著膽子爬床跟他睡一起何星煦正是因?yàn)槟且簧砻兹卓v容，但此刻望著近在咫尺的這么一大只，不敢想摟著睡該有多享受。
何星煦努力讓自己不暴露心思，怕人設(shè)崩塌的同時，嚇跑白狼。
他努力克制著自己不亂看，把白狼身上的幾處血漬一一擦拭干凈，這才重新洗干凈毛巾，又重新抹了一遍才作罷。
做完這一切何星煦蹲下來和趴在那里的白狼視線相對，這才發(fā)現(xiàn)白狼在發(fā)呆。
他也沒在意，白狼聽不懂人話，他自顧開口，意圖讓白狼熟悉他的聲音，以后更不排斥他的靠近：“你身上的毛打濕幾簇，你在這里繼續(xù)曬曬太陽，我去把撿回來的藥草整理出來。
”
這次采到的藥草不少，為了能保存久一些，需要仔細(xì)處理后曬干。
馬洛雖然能認(rèn)不少藥草，卻不會炮制，只能把其余刷鍋洗碗的活都包攬下來。
很快芮希也來幫忙，收拾妥當(dāng)，二人沒打擾認(rèn)真分揀藥草的何星煦，繼續(xù)去旁邊空地搭建小木屋。
木頭是提前砍好的，只需要清出那片空地打好地基，不用兩天就能搭建好一處簡易木屋。
一行人有條不紊開始忙碌自己的事，小狼崽也困了，歪歪扭扭趴在門檻前，小腦袋搭在爪子上，睡得很沉。
白狼閉著眼趴在那里，看似在睡，實(shí)際上比任何時候都要精神。
他確定自己精神力全被封后更不可能恢復(fù)嗅覺，至少不久前他吃完那三盆食物時完全沒嗅到任何氣味，也嘗不出任何味道。
這種改變是吃完那三大盆食物后開始的，剛剛?cè)绻岬胶涡庆闵砩系臍庀⑹情_始，現(xiàn)在仔細(xì)分辨，雖然很淡，白狼已經(jīng)能嗅到空氣中各種復(fù)雜的味道。
只是因?yàn)榛謴?fù)的不多，所以味道在他看來微乎其微。
可再不怎么能聞到，與之前完全的失去已經(jīng)是好消息。
現(xiàn)在擺在面前的問題：他為什么會突然開始恢復(fù)？
先前聽到芮文恢復(fù)精神力時他沒過多驚訝，精神識海受到重創(chuàng)，有假性枯竭和真正枯竭。
兩者是有分別的，后者是絕不可能恢復(fù)，徹底成為廢人；前者卻只是誤判，一段時間身體恢復(fù)到最佳狀態(tài)，有可能會重新恢復(fù)。
酆淵一開始猜測芮文是前者，可加上他的情況，能讓他這種精神力級別重新嗅到氣味，并不容易。
即使有他徹底封了精神力一部分原因，可更多的……怕是出自那些食物。
由何星煦親手做的那些食物中，有什么對治療精神紊亂大益。
首先也不排除何星煦給芮文熬出的湯藥，但他今天沒喝，只吃了三大盆食物，所以，湯藥有沒有效果暫時打個問號。
目前讓酆淵不得不想辦法解決的一件事是，酆統(tǒng)領(lǐng)遞給他有關(guān)何星煦荒星的消息來看，他目前在售賣異獸食物。
一旦有人察覺到他做出的食物能治療精神紊亂，這對何星煦來說，不會是好事。
如果他幾個月后不死，那么他完全有能力護(hù)住何星煦；可他活不久了，所以在此之前，他要替他鏟除這個后患。
想到這，白狼無聲無息直起身，白色的身影一晃，很快消失在飛船后方林子盡頭。
酆淵找到酆曜時，后者剛把林子克萊一行人存在的所有痕跡消除，幾個小時的辛苦讓酆曜癱倒在那里，抖著手拿出營養(yǎng)劑，沒滋沒味吸一口，想念何先生做的美食了。
閉著眼假裝吃的是孜然羊肉，喝一口，砸吧一下……又頹敗睜眼，完全騙不了自己一點(diǎn)。
耳邊風(fēng)聲呼啦而起，細(xì)微的響動很輕，危險逼近，戰(zhàn)斗似乎一觸即發(fā)。
酆曜警惕攥緊營養(yǎng)劑，下一刻翻身而起，就要發(fā)動精神攻擊。
等看清不遠(yuǎn)處威風(fēng)凜凜佇立在雜草從中的白狼一愣，動作速度改變，單膝跪地：“主子。
”
以防日后隔墻有耳不小心泄露陛下身份，酆統(tǒng)領(lǐng)離開前交代他以后見到陛下喊主子。
萬一被聽到看到，也只當(dāng)他背叛陛下認(rèn)了別人當(dāng)主子。
酆曜不敢不聽，加上剛剛差點(diǎn)襲擊陛下，很老實(shí)規(guī)矩跪在那里，心里一頭霧水，陛下不是跟著何先生走了嗎？這個節(jié)骨眼不在享受美食，竟然跑來找他？
酆曜感動嗎？不，他不敢動。
總覺得陛下來者不善，可他這段時間沒犯錯吧？
白狼幾個縱躍到了酆曜面前，前肢抬起，爪子落在酆曜按在膝蓋上的那只手腕上。
酆曜視線所及剛好看到，不確定般又看一眼，他手腕怎么了？
直到抬眼對上白狼不耐煩的神情，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手腕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上面的手環(huán)，陛下這是要和他說話吧？
酆曜一腦門的冷汗，作為一個合格的家臣，他竟然不能第一時間揣摩到主子的心思：他該死啊。
酆曜調(diào)出手環(huán)，還把界面剛好對準(zhǔn)白狼，打字的鍵也擺好適合白狼爪子虛空按下的大小。
很快，界面上顯示出一句話：【你吃過他做的食物嗎？】
酆曜立刻懂了這個他自然是何先生：“回陛下，屬下吃過……很多次。
”
如果不是每隔一天要去禁地，他絕對是最準(zhǔn)時的吃客，每天必到。
白狼：【你覺得這些食物有什么不同？】
酆曜盯著界面上的字眼很懵，有什么不同？這些異獸肉自然就是好吃和難吃的區(qū)別，還能有什么不同？
但陛下既然這么問，定是和何先生回去嘗到食物不對勁的地方，才會這么問他。
酆曜想了想，回道：“何先生做出來的食物因?yàn)榧恿撕芏嗵厥獾南懔险{(diào)味，異獸的肉質(zhì)更為鮮嫩可口，也就更加美味。
這是即使首星大酒店和高級餐廳也做不出的珍饈。
”
這么中規(guī)中矩的回答，應(yīng)該……沒問題吧？
白狼：【除了這些，你吃完后有覺得精神力不一樣嗎？】
既然這些異獸肉里也加了香料，如果有特殊之處，酆曜應(yīng)該會稟告上來，那么應(yīng)該是沒有。
果然，酆曜搖頭：“屬下沒察覺到精神力吃的前后有什么不同。
”否則他早就稟告上去，也不會等陛下來問，所以……是陛下在何先生那里嘗到能使精神力不同的東西嗎？
突然想到什么，他趕緊加了一句，“陛下，屬下倒是想起一件事，但不知道和這個有沒有關(guān)系。
”
他先前受傷被何先生所救，當(dāng)時喝了何先生熬制的湯藥恢復(fù)力驚人。
如今剛好有對可憐的兄妹也在何先生那里，說不定陛下是看到少年恢復(fù)快才以為是食物的原因。
白狼：【說。
】
酆曜老老實(shí)實(shí)把先前發(fā)生的事，以及他受傷很嚴(yán)重，但喝了藥不到兩天就恢復(fù)的事說了。
說完，不安看著陛下，倒是不擔(dān)心陛下會對何先生不利，畢竟陛下為了何先生連性命都不顧跑來荒星，如今這么問，定是擔(dān)心何先生手握治病良方會遭到覬覦？
酆淵聽完一直沒說話，如今又確定一樣。
湯藥也有神奇的效果。
酆曜雖然受傷，但精神識海沒受到影響，加上精神力級別高，恢復(fù)快也不會注意到精神力的細(xì)微變化。
芮文卻不同，年紀(jì)小、精神力級別低，所以湯藥的效果在他身上能發(fā)揮最大的效果，才會這么明顯。
除了湯藥之外，他吃的那三盆食物定然其中也有同樣的效果。
白狼在酆曜惴惴不安的情緒下，沒多久重新開始打字。
他把自己今天三盆食物里吃到的東西一一列出來。
最后問道：【這些東西，你都有哪些沒吃過？】
酆曜在白狼開始寫食物時眼睛都瞪大了，羨慕的情緒蔓延，剛喝下去的營養(yǎng)劑此刻咕嚕嚕在肚子里晃蕩。
人和狼差距有這么大嗎？他還需要蹭吃蹭喝花錢排隊(duì)才能買到鹵肉、孜然羊肉這些。
而陛下，只是因?yàn)槭且恢话桌恰瓌偝霈F(xiàn)就受到這種級別的待遇嗎？
叫花雞是什么？清燉野雞湯又是啥？油炸小炒雞！又是他沒吃過的！
內(nèi)心十級動蕩，面上穩(wěn)如老狗，酆曜咽了好幾下口水，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別的倒是買到嘗過，就是這些叫花雞、清燉野雞湯、小炒雞……沒聽過沒嘗過。
”
是他沒見識了。
酆淵沉默下來，心思流轉(zhuǎn)間尋找不同之處，他沒見到何星煦和馬洛處理野雞的場面，但叫花雞是一整只，吃得時候覺得個頭不大，如今想來……這個品種更像是普通種而非異獸。
想通一切之后，酆淵把自己的猜測一一打出來。
酆曜剛開始看的時候還能維持面上的情緒，越看整個人越震驚，到最后張著嘴，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他想說不可能吧？何先生熬制出來的湯藥竟然能讓低級別精神力者枯竭的精神識海重新煥發(fā)生機(jī)？
如果這是真的，那將會是星際時代跨時代的突破！
吳老這種大師級別的人物都辦不到，他和弟子們在首星藥劑研究所研制出的那些成品也只能壓制紊亂。
激動過后，酆曜意識到陛下為什么會專門找過來：“主子……是擔(dān)心一旦這個消息暴露出去，會讓何先生成為被搶奪的對象？”
白狼沒說話，搶奪還是好的，更可能的是，被囚、禁榨干最后一絲價值。
酆曜后知后覺意識到那些世家的傲慢與殘忍，倒吸一口氣：“主子，屬下先前以為何先生是知道效果的，可如今來看，何先生怕是也不清楚這些東西造成的驚人療效。
那些野雞還需要驗(yàn)證，但湯藥的確療傷效果驚人，好在何先生這段時間對外售賣的都只是異獸肉，湯藥也只屬下和那個芮文喝過。
”
白狼：【剩下的事你負(fù)責(zé)告訴他，以及其中可能涉及的危險。
如果他想救人，或者繼續(xù)這個方向，等以后地位強(qiáng)大前就可以暴露。
在此之前，可以將藥湯的方子，轉(zhuǎn)個幾手不讓人追到來源，按照最高級別藥品專利給他八成的分成。
吳老的人品可以信得過，有需要的話，可以將他列為方子來源之一。
】
這個隱瞞的過程并不需要太久，他離開首星前吩咐下去的口諭之一，是封何星煦為公爵。
公爵屬于爵位，記錄在冊并打造公爵頭冠，這個過程需要半個多月。
在此之前，酆淵并不想看到有任何意外發(fā)生。
酆曜認(rèn)真聽著，聽到陛下提及吳老，表情一僵，遲疑后開口道：“陛下，吳老……怕是不行了。
”
白狼：【不行是什么意思？】
是不能經(jīng)過他的手的不行，還是吳老人不行了？
酆曜表情有些凝重：“這個消息一直被壓著，壓了好幾天，屬下也是剛得知。
本來想昨天稟告上去，碰巧主子您來到荒星，屬下一時倒是忘了。
吳老幾天前被人襲擊，身上出了很奇怪的病癥，全身發(fā)黑，一直沒查到原因。
高級別治愈師秘密送來三位，依然無法控制病情。
”
吳老研究了太多的專利，一旦他出事的消息傳出去，整個研究院都要動蕩。
所以吳老清醒的時候堅持不肯離開荒星，他說自己都治不了查不出原因，那么整個星際也沒得救，送到哪里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