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入愛河
梁慕白給周若滌準備了兩大袋衣服，又給她遞了一部新手機。
“以后用這個，看你那破手機煩死了，信息不回，電話也不接。不知道還以為你在躲債�！�
周若滌接過來，盒子表面是蘋果的標志，是最新款的。
“我原來的手機挺好用的�！�
梁慕白坐在她身邊，從她手上的盒子里拿出手機，插入手機卡，開機后把信息都導了進去。
周若滌抿了抿唇：“那你把我原來的還我�！�
他聞言笑了一下，懶洋洋道：“來不及了，剛?cè)恿��！?br />
“你扔我手機？！”
“廢物留著干嘛？讓別人知道我梁慕白的女朋友用掉漆的老人機，還不被笑死�！�
周若滌：“……”
她無語凝噎，一時間不知道該先罵他神經(jīng)病，還是罵他是控制狂。
周若滌伸手去拿手機，想先看看有沒有信息。結(jié)果剛一亮屏，屏保畫面讓她手一抖，差點把新機砸地上。
那是一張她沒見過的合照。
她下巴搭在他手上，睡得迷迷糊糊，唇瓣微張，整個人柔軟到不行，還帶著點色氣未散的嬌，梁慕白貼得很近，側(cè)臉俊朗清晰，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瞪他：“你什么時候偷拍的啊？”
梁慕白語氣不滿：“光明正大拍的好不好，只是你睡著了而已，我很喜歡這張。”
“……神經(jīng)�！彼÷曕止荆鈪s紅了，“我睡覺你也拍？”
“那又怎么樣？又不是床照。我以后還要拍更多�！�
他說著偏過頭，視線灼人地落在她臉上：“小薔薇，你遲早得習慣，和我在一起的每一秒……”
“都要被留下來�！�
……
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落在車后排。
周若滌坐在副駕后面，拿著梁慕白送她的手機，心里總覺得不踏實。她剛想關(guān)屏，卻看見鎖屏上跳出了一通未接來電，是溫以寧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緊接著第二通電話又跟了上來。她按了接聽，還沒開口，那邊已經(jīng)火急火燎地炸了：
“姐姐你總算接了！昨晚我喝醉了，被阿心先拎走了，剛剛才醒。你昨晚和白狗呆在一起嗎？”
周若滌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往車門邊挪了一下：“噓——小點聲，他現(xiàn)在在我旁邊，要送我回家。”
“什么！”溫以寧聲音更大了，“你怎么還跟他呆一塊兒！”
周若滌瞟了眼身側(cè)的男人，他正靠在旁邊玩手機，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但她知道，他肯定聽到了，指不定哪句話已經(jīng)記心上了。
她壓著聲音繼續(xù)：“寧寧，等我回學校跟你說，現(xiàn)在真不方便�！�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溫以寧冷哼：“你就是個戀愛腦小笨蛋，他陪你唱首歌就上鉤了？”
周若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她戀愛腦的人，居然是溫以寧。明德最頂級的戀愛腦，每天恨不得24小時黏在桑心玨身邊。
“……我沒上鉤。”她小聲反駁。
“他碰你了嗎？”
“……”周若滌一時語塞。
溫以寧像是察覺到什么，語氣瞬間一變：“周若滌，他是不是把你騙上床了？”
“……我掛了�！�
她紅著臉按斷通話，整個人往車窗邊縮了縮。
剛收起手機，旁邊忽然傳來男人低低一聲笑。
“她可真關(guān)心你�！�
她一頓，抬頭就撞進梁慕白含著戲謔的眼神里。
“你偷聽我講電話！”她咬著牙。
“誰讓她嗓門這么大，不想聽也聽到了�！彼麘袘械貞�(yīng)了一聲，視線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你們管我叫什么來著？白狗？聽著不太尊重我�！�
“……你聽力可真好�！�
梁慕白哼了一聲，似笑非笑：“整個明德就你倆敢給我取外號，你是不是被溫以寧帶壞了？”
她嘴角抽了下，腦袋飛速運轉(zhuǎn)，為了不讓他找溫以寧麻煩，硬著頭皮說道：“是我先叫的，我給我男朋友取外號不行啊？”
說完還俏皮的歪了歪頭，睫毛一抬，笑得又軟又媚，露出小小的酒窩。
梁慕白看著她這副小妖精似的模樣，眼神慢慢暗了下去。
“你真是個……”
他低聲說著，抬手按下車內(nèi)的升降擋板，把前后座徹底隔開。隨即傾身過來，扣住她后腦勺，幾乎是逼迫著把她壓過去。
周若滌一個猝不及防，脖子被他勾著，整個人都被他摁進懷里。她微微掙扎了一下，手抵在他胸前，沒推開他，反而被他一手扣住了手腕。
“唔……你親夠了沒有……”
車子停穩(wěn)在巷子口，一吻才終于結(jié)束。
她被親得唇色嫣紅，喘得厲害，趕緊推了他一把。
“我嘴都快被你親腫了，以后在學校你不能這么親我！”
那模樣委屈又嬌氣，眼角還不忘嗔怪地剜了他一眼。
“那就在車上親，沒人看得見�！彼朴频乜拷�，“你剛剛說什么來著？我是你男朋友？”
“……隨口一說�！�
周若滌趕緊打開車門跳了下去，像是怕他追出來似的，逃得飛快。可跑出去幾步，又停住了。她把手上的袋子輕輕放在地上，轉(zhuǎn)身朝車內(nèi)望了一眼。
車窗后，梁慕白的身影被陽光暈得模糊，而她站在光里，忽然勾起唇角，沖他笑了一下，又擺了擺手說再見。
她不常笑。平時的她冷淡又疏離，像月光，像白雪，像不愿靠近任何人的薄霧。
可這一刻，她笑得明媚又嬌俏，像朝陽初升，一瞬間晃得人心頭發(fā)燙。
梁慕白忽然感覺，有一片蝴蝶飛進了自己心頭，攪得他整顆心都亂了。
……
周若滌回到家，哥哥已經(jīng)出去跑單了，林玫珊正蹲在客廳地上擦地，她動作不快，像在跟自己耗時間似的，一遍遍地擦著那塊看不見污漬的瓷磚。
聽見門響，她只抬了下頭，沒說話。
周若滌換了拖鞋，進門那一刻皺了皺鼻子。屋里有股消毒水和洗衣粉混合的味道，混著一絲悶熱潮氣，說不上難聞，卻讓人莫名煩躁。
氣氛有些沉重，她也不想說話，只默默把手里的購物袋放下，拎著自己那一袋衣服往臥室走。
“阿薔，怎么才回來？”林玫珊終于開口。
“昨天同學聚會，結(jié)束的晚，住同學家了�！�
“哪個同學？”
“……女同學，說了你也不認識�！�
林玫珊沒追問，只是手上動作短停了一秒，又繼續(xù)埋頭去擦另一塊看不見臟的地面，抹布在瓷磚上發(fā)出咝咝的摩擦聲，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周若滌回房間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然后把整理好的袋子提出來，站在林玫珊面前。
“接下來我會長期住校，周末就不回家了，學校里挺忙的�！�
“你說什么？”
林玫珊抬頭看她，眼神迷茫，又有點遲鈍。
“你不要媽媽了？”
周若滌沉默地看著母親，她曾無數(shù)次試圖理解她，但總是換來爭吵或掌摑。她忍了很久，但這次，她不再想忍了。
“媽，我們還是減少見面吧，對彼此都好�！彼怪�，“不然我怕自己真的會被你逼傻、逼瘋、逼出抑郁癥。萬一哪天想不開去了陰間，爸看到我也不會高興吧，畢竟他只喜歡哥哥�！�
林玫珊一怔，像是被她這句話砸得抬不起頭。
“你一直希望我爭氣，希望我成為你能在外人面前抬得起頭的女兒。放心吧，我會做到的。這是我最擅長的事了�！�
周若滌掐著掌心繼續(xù)道：“這個學期的生活費你也不用再給我了，學校會發(fā)獎學金，夠用了�！�
林玫珊忽然神情一變，語調(diào)陡然拔高：“獎學金哪夠你花？你不要我的錢，是想自己出去干什么？你還想不想讀書了？”
“我不想用你的錢了，用你的錢會讓我想起大伯母，會讓我覺得對不起她，你們做的骯臟事，總有一天報應(yīng)會落到我和哥哥頭上�！彼Z氣頓了頓，“這個理由夠了嗎？”
客廳里又沉默下來，只有風扇轉(zhuǎn)動的嗡嗡聲，卷著她們母女之間堆起的誤解、心結(jié)、還有一絲說不清的疲憊。
誰也不說話。仿佛一開口，就會把這脆弱的平衡打碎。
周若滌忽然有些恍惚。她想起很小的時候，那時候的林玫珊不是現(xiàn)在這個神情麻木、動不動就發(fā)火的女人。
她記得母親曾經(jīng)很愛笑，會在早晨精心涂口紅，穿碎花裙，扎高馬尾，抱著她轉(zhuǎn)圈圈，笑著親她的臉蛋：“我的阿薔，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寶貝。”
那時候的她，覺得媽媽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可這一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她回憶起五歲那年。父親喝了太多酒，吐得滿床都是，凌晨死在家中。據(jù)說是嘔吐物堵住了呼吸道，走得突然。
她還太小，不懂什么是死亡，只知道那天，她看著爸爸一動不動地躺著地上，身上蓋著白布。而哥哥遮住了她的眼睛。
出殯后幾天，林玫珊丟下魚攤淋著雨回家，披著濕漉漉的雨衣，一聲不吭地把廚房砸得稀爛。鍋碗瓢盆撞在地上碎成渣，她像瘋了一樣砸。
哥哥把她護在身后，死死擋在門口，不讓她進去。
從那天起，那個溫柔漂亮的媽媽，再也沒回來過。
林玫珊變得沉默，變得暴躁，變得情緒來得毫無預(yù)警。她不再打扮，連笑都變得僵硬。早出晚歸，整天洗魚剖蝦，雙手泡得發(fā)白，像冰冷的魚皮一樣粗糙。
家也跟著塌了一半。
周若滌靜靜地看著母親低頭拖地的背影，那背影瘦得幾乎沒有輪廓感，彎得像是被什么壓垮了。
“我們一家人這么辛苦，到底是為了誰？”林玫珊聲音拔高，手上的拖把重重杵在地上，打斷了她的回憶。
“你哥高中沒念完就出去打工，我一雙手殺魚殺到變形，不就是為了供你讀書？你現(xiàn)在倒好，翅膀硬了覺得不花我的錢就自由了？可以跟我們一刀兩斷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樣？”周若滌猛地回頭，眼眶通紅，語氣幾近崩潰：“你知道我從小學開始就一直被霸凌嗎？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嗎？我最怕老師說全班都要交錢參加活動，最怕每次要交補課費的時候被點名。那些對別人根本不算什么，在我們家就是天塌下來的壓力！”
“你知道我從來不敢生病嗎？我怕病倒了名次就掉了，怕獎學金被拿走，怕你跟哥又多一份負擔。我第一次來例假，是醫(yī)務(wù)室老師教我怎么用姨媽巾的。你那天忙著收攤，根本沒空管我。我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也是有自尊的，也是會害怕的�？晌腋静桓矣羞@些情緒！”
她聲音哽著：“你不能給我一個正常的成長環(huán)境，卻逼迫我必須出人頭地，必須拯救全家。那如果我失敗了呢？我是不是就變成了你口中的廢物，是不是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把我趕出去？”
周若滌的聲音還在微微發(fā)抖，像鋒利的刀，把她自己也割得鮮血淋漓，然后拿起行李袋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