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喜宴
喜宴
六月溽暑,正是季夏之時。
徐青最近業(yè)務(wù)繁忙,除了水門橋宅院種下的尸體快要結(jié)出猖兵果實,需要抽空照料外,隔壁紙扎鋪的大才子吳志遠(yuǎn)也送來了一張婚宴請柬。
自從吳志遠(yuǎn)中了生員案首后,紙扎鋪的門檻都險些被過往媒人踩爛。
吳志遠(yuǎn)本就生的眉目清秀,再加上府試
喜宴
役猖兵咒念罷,院中忽然響起爆竹迸裂的聲響,百顆骷髏頭盡皆化為白色齏粉。
“收!”
徐青手掐猖印,手中猖旗上頓時亮起道道血色符文。
那些符文聚攏在旗面正中,等光芒消退,猖旗上便多了個古象形的猖字。
感受著猖旗里面?zhèn)鱽淼内ぺじ袘?yīng),徐青難掩心中激動。
這將是他獲得的第一只猖將陰卒,但絕不是最后一只。
身為僵尸王,出門帶領(lǐng)一支千猖軍陣,或是萬猖陣,應(yīng)該很合理吧?
徐青打量院落,除了身前地面上刻畫的陣圖范圍外,其他地方再無半點陰氣兒。
這院里的死煞之氣,已然被養(yǎng)煉出的猖將吞食一空。
亮個相吧,小寶貝!
徐青望著身前一小片陰煞之氣濃郁到極致的地面,心中的期待已然溢于言表。
念頭微動,手中猖旗涌現(xiàn)一抹邪異紅芒。
身前凝聚陰煞的地面忽然開始震顫,有黑色死氣透過土壤往外發(fā)散。
徐青眉頭微挑,這動靜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大一些。
院中,由百尸煞氣凝聚成的猖將緩緩從地面爬出,當(dāng)先攀出的是一只黑霧彌漫的赤骨手爪,長二尺余,寬約一尺二寸,伸展開來時比蒲扇還要大上一圈,曲握成拳時則如醬壇酒甕大小,甚是駭人!
自個這小寶貝怕不是有點大
隨著猖將破土而出,香案祭臺前刻畫陣紋的地面似是地龍翻身,寸寸迸裂。
徐青眼睜睜看著一尊皮膚深赤,體形大如亭蓋的妖魔出現(xiàn)在他跟前。
《閩中記》曾有記載——蓋嶺山中有物體如大甕,頭如豬,牛蹄兔尾大逾犬,善噬人,性貪猛,音如小兒啼。其性食已亦殺人性命,人見其沒于地不復(fù)見
相傳,龍與豬相交生猖,而猖將的形體雖是人形,但卻同樣有著牛蹄妖首的異類特征。
此時眼前的猖將默默侍立在徐青身前,并未發(fā)出任何聲音。
徐青也不清楚猖將的叫聲會不會也如小兒啼哭一般嘹亮。
“這玩意個頭太大,不過還好可以收入猖旗。”
眼前的猖將看似擁有實體,但徐青心里清楚,若要究其本質(zhì),這些猖將幽兵仍是陰煞之氣匯聚,雖能聽令行事,但并無本我性靈。
徐青有心試探猖將實力,但又恐損毀自個宅院。
思來想去,他抬手將院落里棄置不用的石碾拋向空中。
猖將左手煞氣匯聚,僅是抬手虛握,數(shù)百斤的石碾便被煞氣包裹,停滯空中。
壇甕大的骨爪虛合,石輾頓時如拍散的雪團(tuán),化作一捧青白石屑。
猖將默默收手。
徐青見狀心里一樂,這猖將的本事遠(yuǎn)超他的預(yù)期,就憑他方才拋石輾子的力道,若是想將之懸停,至少也要有百年道行。
便是習(xí)武之人,也得是老練的凝罡武師才能接下。
將猖將收入猖旗,徐青回頭看向自家院落。
只見地面有上百個土坑,好似剛拔過蘿卜一般。
取出鐵鏟下挖,坑底下原本掩埋的尸骸已然化作灰白骨粉,再無一具囫圇尸首。
徐青感受著院中幾乎消散殆盡的陰煞之氣,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僵尸生性喜歡大兇,這風(fēng)水寶地若是不兇了,他還怎么��?
徐青頭一回感到憂慮。
“何以解憂,唯有收尸�!�
是日夜,有僵尸望月興嘆。
六月初四,宜嫁娶,搬家;忌開業(yè),動土。
徐青應(yīng)吳志遠(yuǎn)邀請,前往白沙縣參加喜宴。
在離開井下街前,他特意拐進(jìn)胡寶松的棺材鋪。
本就枯瘦的胡寶松,此時更加萎靡,似是一陣風(fēng)刮過,就會散成一堆枯枝。
“幾日不見,你怎的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徐青眉頭微皺,瞥見了對方放置在膝蓋上,堆疊整齊的壽衣。
胡寶松膝下沒有子女,旁人問及時,他常以各種說法應(yīng)對。
有時說是兄弟侄兒貪得無厭,奪了他的家產(chǎn),他便與之?dāng)嘟^來往,來到此地謀求生計。
有時則說是逃災(zāi)躲難,中途與親眷失散,只得獨立謀生。
不過胡老頭說的最多的一版,卻是年輕時勾搭了太多紅顏知己,最終為躲避那些女子糾纏,他便來到這兒開了家棺材鋪,圖個清閑。
但不論什么理由,結(jié)果都只有一個,那便是老頭是個孤寡老人,身邊沒有任何親人朋友照料。
“老胡,我這里有一些丹藥,是過往從出馬仙家那兒求來的靈丹妙藥,雖說不能延壽,但想來也能讓你恢復(fù)一些精神。”
胡寶松聞言笑了笑,隨即搖頭道:
“小老兒已然活了二百余年,現(xiàn)如今大限已至,這副身軀也早已虧空成虛殼,就算吃再多的妙藥也無濟(jì)于事�!�
頓了頓,胡寶松忽然看向徐青,笑道:
“徐小子,我倒是看錯了你,在老朽遇見過的人里,你算是最有人味的一個�!�
徐青挑眉。
心說那你可真夠倒霉的,遇見的唯一一個有人味的人,還不是個活人。
“老胡,吳家那小子今日要成親,就在白沙縣,來回也就幾十里地,要不我?guī)闳コ詡席,咱臨了也沾沾喜氣”
胡寶松渾濁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幾分光亮。
“那去沾沾喜?”
“現(xiàn)在就去!”
徐青呵呵一笑,關(guān)上鋪子門,帶著胡寶松就一塊兒乘上了去往白沙縣的馬車。
“老胡,我給你點個妝,咱打扮的精神點,準(zhǔn)能讓喜宴上的小老太太們看見你就走不動道!”
徐青經(jīng)常借助尸體妝殮練手,他的妝造技藝早已嫻熟無比,此時他取出妝匣,不大功夫便為胡寶松畫上了活人妝。
路過估衣鋪,徐青讓掌柜為老頭挑了一套嶄新的衣袍冠帽,掌柜的則直夸他孝順。
胡寶松容光煥發(fā),雖未服用靈丹妙藥,但卻仿佛年輕了十幾歲,走路都呼呼生風(fēng)。
“徐小子,修行中人無歲月,可即便活的再久,哪怕活到五百年,一千年,可到了最后終究是一場空�!�
“倒不如趁著年輕,多遇良人,繁衍子女”說到這里,胡寶松忽而一笑道:“要我說,何為長生?血脈能得以延續(xù),宗祠香火不絕,便是長生�!�
“徐小子,老朽就是前車之鑒,你往后可要掂量清楚,免得以后也落得我這般下場�!�
徐青微微一笑,并未回應(yīng)。
僵尸繁衍后代?他卻是沒聽說過。
再者,只活五百或者一千年可太小瞧他了。
“定個小目標(biāo),且先‘活’他個一萬年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