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種瓜得瓜
種瓜得瓜
民間百藝,千百行當,他有他的看家本事,我有我的吃飯手藝。
若不是親兒子親閨女,這些本事等閑絕不會輕傳給外人。
所謂藝好學,竅難摸。
不論哪個年景,有本事傍身的人,除了自家兒女外,便是相處多年的師徒之間也總會隔著層窗戶紙。
徒弟拜了師就有翻不完的山和學不完的藝,師父收了徒弟,同樣勞心勞神,一方面教徒弟的同時,還要考慮自個的將來。
有一些伶俐的徒弟懂得“三年花錢學藝,三年用藝換錢”的道理,這里的花錢指的不光是錢財,每日晨昏定省,端茶遞水總是少不了的。
不知道要經(jīng)歷多少辛酸,方才能換得師傅半句真?zhèn)鳌?br />
但這還只是開始,做師傅的除了自家孩子,對別的人包括徒弟,都慣會‘留一手’。
比如那做佛像石雕的,師傅教會了徒弟本事,可徒弟去干活的時候,卻總做不好佛像臉上的神采。
你道是他沒好好學?并不是,實是那做師傅的留了一手,沒把自個最擅長的東西教給徒弟。
再比如老人講古時,常講貓是老虎師父,貓將所有本事悉數(shù)相傳,卻唯獨沒有教會老虎爬樹。
后來老虎背師忘義,轉(zhuǎn)而起了謀害師父的心思。
老虎想著只要它把貓師父吃了,這世上便只剩下它最能捕獵,它就是天下
種瓜得瓜
王陵遠經(jīng)過驗尸發(fā)現(xiàn)死者確實是被縊殺,便將此案上報給了衙門。
徐青原以為此事到此為止,卻不曾想數(shù)月之后,還能再看到鄭德禮記憶里的艄公。
有道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他數(shù)月前無意種下的一枚尸體種子,如今倒是結(jié)出了一具新的尸體。
度人經(jīng)翻頁,艄公惡跡累累的一生隨之顯現(xiàn)。
刨絕戶墳,踹寡婦門,凡是跟人沾邊的,這艄公是一點都不干。
等艄公年紀稍微大點后,有一狐朋狗友忽然登上門來。
“張大,我有個賺錢的營生你要不要干?”
“什么營生?”
“當然是劫富濟貧的營生!”袁虎嘿然一笑道:“我瞧那白江上多有行人來往,這些人或出遠門帶著盤纏,或去埠口買賣帶著貨款錢銀,你我若是扮成撐船擺渡的艄公船夫”
“白江之水甚急,你我殺了人,只需拋尸水中,屆時誰又能知曉?”
艄公疑惑問道:“我年事已高,腿腳不便,你為何不找年輕力壯之人,偏要來尋我結(jié)伙?”
袁虎笑道:“若都是年輕力壯的,那些乘船的人,必然會心生戒備。但張兄不同,旁人若看到你這副模樣,反而會放松警惕,任憑他們?nèi)绾尾孪�,恐怕也想不到一把年紀的張兄,會是個殺人越貨的水匪!”
艄公恍然大悟。
世人只知尊老愛幼,卻不知惡人也會變老。
兩人打定主意,隔日就置辦了一艘烏篷船,開始撐船渡人。
兩人挑人專挑落單之人,那些人或許有些警惕心,可當看到老艄公那純樸的笑容后,便都放松了戒備。
艄公張大低價誘人登船,等到了江心,副手袁虎便聯(lián)合張大,將客人縊殺丟入江中。
半年光景,兩人愣是憑借此法謀害了數(shù)十條性命。
其中就有前往埠口賒買魚獲的鄭德禮。
徐青繼續(xù)往下看,自從張大和袁虎榮登海捕文書后,兩人便躲到了津門的瓦窯街。
瓦窯街是窮人呆的地方,三教九流各式各樣的人也多,里面住的有不少都是身上背著事的人。
徐青原以為這里面沒什么可看的,卻不曾想正當他準備跳過這些畫面時,津門府的一名捕快忽然找到了張大和袁虎。
捕快姓周,袁虎和張大見到對方,便稱其為周爺。
那捕快開門見山,直言道:“張大、袁虎,你二人殺人越貨,依律當斬!今日我若擒你二人回去,至少可得百兩賞銀”
袁虎心中驚疑,卻也沒有奪路而逃。
他時常與衙門打交道,知道這些人的秉性,若對方真有心拿他問罪,便不會一個人過來,還和他說這些有的沒的。
“周爺,瞧您這話說的,咱都是自家人,抓誰您也不能抓我們不是�!币慌贼构珴M臉堆笑。
周捕快冷笑道:“我是官家人,你是匪賊,誰和你是自家人?”
說到這,周捕快從袖子里取出了十兩銀子,放在桌上,語氣稍稍緩和道:“我知道你二人現(xiàn)在生計艱難,這十兩銀子你們且拿去花用�!�
袁虎看了看那銀子,沒敢接,他開口試探道:“周爺還請明言,若是有用得著我等的地方,我等必然不會推辭。”
聞聽此言,周捕快立時露出笑容:“是有一樁事,白沙縣縣令前不久招了個府試第一的女婿,名叫吳志遠,你可聽聞過?”
“似是有些印象。”
“那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現(xiàn)如今有人想要他的命”
見袁虎不說話,周捕快挑眉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想要他的命?”
“不該問的不問,我懂得規(guī)矩�!�
周捕快盯著袁虎看了會,忽然開口道:“想要殺他的人,是縣令家的大女婿,楊鴻!”
袁虎聞言看向周捕快,目光幽幽。
后者哈哈一笑道:“楊鴻這人生性狡詐,若是他想要過河拆橋我卻是不得不防。說起來那吳志遠還有個兄弟,他們明日便會去渡口乘船,待到那時由我扮作投遞公文的衙差,你扮作船客,張大與之搭話,邀請他們上船�!�
“事后,你二人就把這事爛在肚子里,不過若是哪日我要是”
袁虎眉頭一動,說道:“若是周爺身有不測,我等必然會想方設法,把這事抖落出去�!�
仵工鋪里,徐青牙花子直嘬,這怎么超度個尸體,還有吳家兄弟的事。
繼續(xù)往下看,隔日一早吳家兄弟果然聯(lián)袂來到津門渡口。
張大幾人一唱一和,演得逼真,再加上有衙差身份加持的周捕快同乘此船,吳家兄弟愣是沒有發(fā)覺破綻,就那么上了賊船。
直到——
“你等這是做甚?船上可還有差人在,你們難道就不怕嗎?”
袁虎嘿然笑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要怪就怪你們不識趣,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少說幾句,快些把事辦好!”差人打扮的周捕快終于露出了本來面目。
江心處,周捕快扛起吳文才,袁虎緊隨其后,待來到船頭,兩人便將吳家兄弟一同攛入了江中。
“”
徐青沉默無言。
吳家兄弟落水后,并未下沉,而是一路漂流而去。
“怪事!”
艄公撐船追趕,周捕快掣起魚叉往兩人身上刺去。
正當周捕快手中魚叉快要插中吳志遠身體時,一層淺薄白光忽然自吳志遠腰間亮起,將他包裹起來。
周捕快和袁虎接力刺去,卻好像刺在泥鰍身上一般,無論如何都傷不及對方分毫。
等到兩人心中漸漸起火之時,船頭處忽有大浪席卷而來。
待浪頭拍落,幾人舉目望去,渾渾泡泡的江面上哪還見得吳家兄弟的蹤影。
周捕快松了口氣,自認兩人在如此大浪下絕難活命。
如此約莫一個半月后,呆在瓦窯街的艄公不聽袁虎告誡,偷摸一人跑回臨河,去挖取藏在舊宅中的錢銀。
也就是這一次回返臨河,艄公張大遇見了溜大街的趙中河。
彼時趙中河剛從徐青鋪子里離去,兩人就在井下街棺材鋪門前撞了個正著。
喪葬一條街出了名的冷清,官兵衙差等閑誰會來這里巡視?張大專挑這種僻靜路段走,為的就是避免遇見官差。
可誰曾想,在這鳥不拉屎的晦氣地方,竟讓他當頭撞上了趙中河這個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