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臘八粥
山洞里的油燈搖曳著，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拉得老長。
林小滿突然想起什么："那糯米井底的陳年糯米是做什么用的？"
蕭云霆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你很敏銳。那不是普通糯米，是用特殊方法保存的軍糧，能存放數(shù)十年不壞。
大雍密探在各處暗樁都會儲備這種糧食，以備起事之需。"
洞外傳來夜梟的啼叫，襯得山洞更加寂靜。
林小滿消化著這些信息，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趙德財搶走銅匣，豈不是"
"不錯，"蕭云霆神色凝重，"他背后的人很快就會知道大雍余孽在柳河村活動，這里將不再安全。"
林小滿心頭一緊："小魚小苗！"
"他們很安全，"蕭云霆安撫道，"我讓貨郎老周照顧他們。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們必須趕在趙德財之前找到其他密探。"
林小滿咬了咬下唇："我能做什么？"
蕭云霆看著她，目光柔和下來："你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
接下來太危險，你帶著弟妹暫時離開柳河村"
"不行！"林小滿打斷他，"村民們還指望新挖的井過活，我不能丟下他們。再說"
她晃了晃手中的玉佩，"既然這玉佩把我卷進來，恐怕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蕭云霆沉默片刻，突然輕笑一聲："你總是這么倔強。"
"彼此彼此。"林小滿回敬道，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
油燈漸漸暗下去，蕭云霆添了些燈油：
"天亮前我們得離開這里。趙德財?shù)娜苏也坏侥�，肯定會去學(xué)堂搜查。"
"去老周家，"林小滿提議，
"他走街串巷消息靈通，或許能打聽到趙德財?shù)膭酉颉?quot;
蕭云霆點頭同意。
兩人收拾妥當(dāng)，熄了油燈，借著月光悄悄離開山洞。
黎明前的山村格外寂靜，只有偶爾的犬吠打破寧靜。
老周家住在村尾一處僻靜的小院，院墻上爬滿了枯萎的藤蔓。
蕭云霆學(xué)了三聲布谷鳥叫，不一會兒，院門悄無聲息地開了條縫。
"快進來！"老周壓低聲音招呼道。
屋內(nèi)，小魚和小苗蜷縮在炕角睡得正香，小丫頭懷里還緊緊抱著那只破布兔子。
林小滿懸著的心終于放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給弟妹掖了掖被角。
"有人來過學(xué)堂嗎？"蕭云霆問。
老周搖搖頭：
"暫時沒有，但我聽說趙德財天沒亮就騎馬進城了，看樣子是去找靠山了。"
林小滿和蕭云霆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趙德財定是去報告銅匣的事了。
"還有件事，"老周神秘兮兮地說，"明天是臘八，里正要挨家挨戶收節(jié)敬，說是給縣太爺?shù)男⒕础?quot;
"臘八？"林小滿一愣。這些日子忙得暈頭轉(zhuǎn)向，竟忘了時節(jié)。
在現(xiàn)代時，臘八節(jié)是要喝臘八粥的，不知道這個朝代有沒有這個習(xí)俗。
"往年也收嗎？"她問。
老周撇撇嘴："收是收，沒今年這么狠。聽說要每戶一斗米，半吊錢，交不上的就拿地抵。"
林小滿心頭火起。
村民們剛經(jīng)歷旱災(zāi)，哪有余糧交"節(jié)敬"？這分明是趁火打劫！
"趙德財這是狗急跳墻，"蕭云霆冷笑，"他丟了銅匣里的令牌，怕上頭怪罪，想趕緊搜刮些錢財彌補。"
"那我們怎么辦？"
林小滿憂心忡忡，"村民們已經(jīng)夠苦了"
蕭云霆沉思片刻："我倒有個主意。"
他低聲說了幾句，老周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妙！就這么辦！"老周搓著手，"我這就去準備。"
天亮后，林小滿帶著弟妹假裝從家里出來，故意在村里走動，讓眼線看到她們"平安無事"。
小魚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悄悄問："姐，出什么事了？"
"沒事，"林小滿揉揉他的腦袋，"今天臘八，姐給你做臘八粥喝。"
"臘八粥？"小魚一臉茫然。
林小滿這才想起，這個朝代似乎沒有臘八節(jié)喝粥的習(xí)俗。
她眼珠一轉(zhuǎn)："是一種特別好吃的粥，用了八種食材，能保佑平安。"
回到暫時安頓的廢棄磨坊，林小滿開始準備"臘八粥"。
她從包袱里找出珍藏的最后一點糯米，又去附近挖了些野菜，配上老周送來的干棗、野栗，湊足了八樣食材。
"姐，這粥好香�。�"小苗趴在灶臺邊，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林小滿攪動著鍋里的粥，米香混合著棗香在小小的磨坊里彌漫。
她特意多熬了些，打算分給村里的老人和孩子。
"小滿姐！"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鄰居家的狗娃，"里正帶人挨家收糧呢，已經(jīng)到張婆婆家了！"
林小滿心頭一緊，放下勺子就往外跑。
張婆婆孤寡一人，哪來的余糧交"節(jié)敬"？
張婆婆家院外圍滿了人，里正王有財正叉腰站在院中，兩個衙役架著白發(fā)蒼蒼的張婆婆，老婆婆的胳膊被擰得通紅。
"老不死的！"王有財唾沫橫飛，"縣太爺?shù)墓?jié)敬都敢不交，反了你了！"
"大人明鑒啊，"張婆婆顫聲道，"老身就剩半斗糠麩了，交出去就得餓死啊"
"餓死？"王有財獰笑，"那正好，把你那三分薄田充公！來人，給我搜！"
衙役如狼似虎地沖進屋內(nèi)，鍋碗瓢盆砸了一地。
一個衙役從床底下拖出個小布袋，興奮地喊道："大人，找著了！"
王有財一把搶過布袋，打開一看，臉色頓時陰沉："這是什么東西？"
袋子里是灰撲撲的粉末，摻著細小的砂石。
張婆婆老淚縱橫："這是老身從賑災(zāi)糧里篩出來的砂子實在沒吃的，只能磨碎了摻糠麩"
圍觀的村民一陣騷動，有人小聲嘀咕：
"趙德財發(fā)的賑災(zāi)糧，十斤里有三斤是砂子！"
王有財惱羞成怒，一腳踢翻張婆婆的米缸：
"刁民！竟敢污蔑朝廷命官！給我打！"
衙役舉起水火棍就要落下，林小滿一個箭步?jīng)_上前："住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有財瞇起三角眼："喲，這不是林家丫頭嗎？怎么，你也想抗稅？"
林小滿強壓怒火，擠出一個笑容：
"里正大人誤會了，小女子是來送臘八粥的。"
她舉起手中的陶罐，"按祖制，臘八節(jié)要喝福粥，能消災(zāi)解難。小女子特意熬了，請大人嘗嘗鮮。"
罐蓋一開，濃郁的粥香立刻飄散開來。
王有財抽了抽鼻子，眼中閃過貪婪："算你識相。"
他一把奪過陶罐，舀了一大勺塞進嘴里。
香甜軟糯的粥讓王有財瞇起了眼，但很快，他的表情僵住了——
粥里有什么東西硌到了他的牙。他呸呸吐出來，掌心赫然是一粒小石子！
"賤人！你想害我？"王有財暴跳如雷。
林小滿故作驚訝："哎呀，怎么會有石子？"她轉(zhuǎn)向圍觀的村民，"大家說，我林小滿熬粥，可會摻砂子？"
"不會！"村民們異口同聲，"小滿丫頭最實在了！"
"那這石子哪來的呢？"
林小滿一臉困惑，突然"恍然大悟"，"��！我用的米是從趙里長發(fā)的賑災(zāi)糧里挑出來的，莫非"
她故意沒說完，但村民們已經(jīng)炸開了鍋：
"原來賑災(zāi)糧里真有砂子！"
"黑心爛肺的東西！我們餓得吃樹皮，他們還克扣賑災(zāi)糧！"
"怪不得趙德財連夜進城，是做賊心虛！"
王有財臉色鐵青，指著林小滿的鼻子："你、你血口噴人！"
"大人明鑒，"林小滿不慌不忙，
"米是官府的米，砂子自然也是官府的砂子。小女子不過實話實說，怎敢污蔑大人？"
王有財氣得渾身發(fā)抖，正要發(fā)作，一個衙役突然慌慌張張跑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王有財臉色大變："什么？真有這事？"
衙役重重點頭："千真萬確！村里都傳遍了！"
王有財狐疑地看向林小滿："你從哪弄的糯米？"
林小滿心中一凜——他怎么會問這個？
"是是家里存的。"她謹慎地回答。
"放屁！"王有財厲聲道，"全村就趙里長家有糯米，你哪來的？除非"
他眼中閃過陰狠，"是從井里偷的官糧！"
林小滿暗道不好。
王有財這是要把私藏前朝軍糧的罪名扣在她頭上！
"大人這話從何說起？"
她強作鎮(zhèn)定，"小女子用的不過是尋常糙米"
"還敢狡辯！"王有財一揮手，"來人，把這反賊之女拿下！"
衙役一擁而上，林小滿后退幾步，后背抵上了墻壁。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且慢！"
人群自動分開，蕭云霆緩步走來，一襲青衫，風(fēng)度翩翩。
他手中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正是林小滿熬的臘八粥。
"蕭某不才，愿為林姑娘作保。"
他從容不迫地說，"這粥用的米，是蕭某從城里帶回的，與什么井中官糧毫無干系。"
王有財將信將疑："你又是何人？"
"區(qū)區(qū)一介教書匠。"
蕭云霆微微一笑，突然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蕭某倒有一事不解——里正大人如何知道井中有糯米？那口井可是昨日才挖開的。"
王有財語塞，支吾道："這本官是聽趙里長說的"
"哦？"蕭云霆挑眉，"趙里長又是如何得知？莫非他早就知道井底有糧？"
圍觀的村民騷動起來，議論紛紛。
王有財額頭冒汗，正不知如何應(yīng)對，村口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縣太爺來了！"
人群騷動起來，只見一頂官轎在衙役的簇擁下緩緩而來。
轎簾一掀，走下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正是縣丞王甫。他身后跟著鼻青臉腫的趙德財，手里捧著那個銅匣。
王甫環(huán)視一周，目光在林小滿和蕭云霆身上停留片刻，冷笑道："本官聽聞柳河村出了反賊，特來查辦！"
王有財如見救星，連忙上前耳語幾句。
王甫聽完，陰鷙的目光盯住林小滿："你就是那個發(fā)現(xiàn)銅匣的丫頭？"
林小滿心跳如鼓，強自鎮(zhèn)定："民女不知什么銅匣"
"大膽！"王甫厲喝，"趙里長親眼所見，你還敢抵賴？來人，把這反賊之女拿下，嚴加拷問！"
衙役如狼似虎地撲來，林小滿退無可退。
就在此時，蕭云霆突然上前一步，擋在她面前：
"王大人且慢。"
王甫瞇起眼："你是何人？敢阻撓本官辦案？"
蕭云霆不慌不忙地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
"下官蕭云，奉巡撫大人之命暗訪民情。王大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拿人，莫非心中有鬼？"
王甫看到令牌，臉色大變。
那竟是省級巡察使的腰牌！他慌忙行禮："下官不知大人駕到，多有得罪"
圍觀的村民一片嘩然，誰都沒想到這個窮酸教書先生竟是巡撫派來的暗訪官員！
蕭云霆收起令牌，淡淡道：
"本官微服查訪多日，發(fā)現(xiàn)柳河村里正與趙德財勾結(jié)，克扣賑災(zāi)糧餉，魚肉鄉(xiāng)里。
今日又借收繳節(jié)敬之名，行盤剝百姓之實。王大人，你說該如何處置？"
王甫汗如雨下，支吾道："這下官一定嚴查"
"不必了。"蕭云霆一揮手，"本官已掌握確鑿證據(jù)。來人！"
人群中突然走出幾個精壯漢子，竟是平日里走街串巷的貨郎和腳夫。
他們亮出腰牌，赫然是巡撫衙門的差役！
"將王有財、趙德財拿下！"蕭云霆厲聲道，"王大人，還請移步縣衙，配合調(diào)查。"
王甫面如土色，哪敢說個不字？
轉(zhuǎn)眼間，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王有財和趙德財就被五花大綁，押了下去。
村民們目瞪口呆，繼而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張婆婆顫巍巍地跪下："青天大老爺啊！"
蕭云霆連忙扶起老人："諸位鄉(xiāng)親請起。
今日臘八，按古制當(dāng)食福粥，祈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
這些貪官污吏克扣的賑災(zāi)糧，本官會如數(shù)發(fā)還給大家。"
歡呼聲更響了。林小滿站在人群中，看著被鄉(xiāng)親們圍住的蕭云霆，心中百感交集。
他這一手"假扮巡察使"的計策著實高明，既解了眼前之危，又為村民討回了公道。
只是那個銅匣和令牌怎么辦？趙德財顯然已經(jīng)把它交給了王甫
正思索間，蕭云霆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低聲道："今晚老地方見。"
林小滿微微點頭，看著他和差役們押著貪官離去。
小苗扯了扯她的衣角："姐，蕭先生是官老爺嗎？"
"是啊，"林小滿摸摸妹妹的頭，"是個好官。"
夕陽西下，村民們歡天喜地地領(lǐng)回了被克扣的糧食，家家戶戶飄起了臘八粥的香氣。
林小滿帶著弟妹回到暫時安頓的磨坊，心中卻并不輕松。
蕭云霆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了一半，王甫雖然暫時被唬住，但遲早會察覺不對。
更重要的是，銅匣落入了官府手中，那些追殺他們的人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夜幕降臨，林小滿哄睡弟妹，悄悄溜出磨坊。
月光如水，照在村中的小路上。她剛轉(zhuǎn)過一個拐角，突然被人一把拉進暗處！
"別出聲。"蕭云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zé)岬臍庀⒎鬟^耳廓。
林小滿屏住呼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幾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摸向磨坊，手中兵刃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是王甫派來的殺手，"蕭云霆低聲道，"他起了疑心。"
林小滿心頭一緊："小魚小苗還在里面！"
"別擔(dān)心，老周已經(jīng)把他們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蕭云霆拉著她退入更深的陰影中，"現(xiàn)在，我們得想辦法拿回那個銅匣。"
"怎么拿？"林小滿焦急地問，"王甫肯定把它藏起來了！"
蕭云霆嘴角微揚："我有個計劃，不過需要你配合。"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后，里面竟是幾粒晶瑩剔透的糯米，與銅匣中的一模一樣。
"這是"
"祥瑞米。"蕭云霆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傳說只有真命天子所在之處，才會天降此米。明天，全村人都會知道這個傳說"
林小滿恍然大悟——
他這是要制造輿論，逼王甫主動交出銅匣！
月光下，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如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