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夜烤田雞

    連綿的陰雨已經(jīng)下了三天。

    林小滿蹲在灶臺前，盯著鍋里翻滾的野菜湯發(fā)呆。

    蕭云霆留下的干糧昨天就吃完了，今天只能靠這點(diǎn)野菜充饑。

    小苗縮在角落里，小手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大眼睛里噙著淚水。

    "姐，我去河邊看看能不能摸點(diǎn)螺螄。"

    小魚拄著根木棍站起來，跛腳在潮濕的地面上有些不穩(wěn)。

    "不行！"林小滿拉住弟弟，"河水漲得那么急，太危險了。"

    她看了看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咬了咬牙："我去。"

    披上破舊的蓑衣，林小滿冒雨來到河邊。

    往日清澈的小河如今濁浪翻滾，哪里還有螺螄的影子？

    她在岸邊徘徊許久，只撿到幾根被沖上來的枯枝。

    雨點(diǎn)砸在臉上生疼，林小滿抹了把臉，突然聽到田埂邊傳來"呱呱"的叫聲。

    她眼睛一亮——是田雞！雨天正是它們活動的時候。

    顧不上泥濘，她深一腳淺淺一腳地踩進(jìn)稻田，循著聲音摸索。

    雨水模糊了視線，她全憑耳朵辨別方向。

    終于，在一處水洼邊，她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一只肥碩的田雞。

    "抓住了！"她歡呼一聲，隨即又捉到兩只。

    三只田雞用草莖串成一串，在她手里撲騰著。

    回程路上，林小滿的蓑衣早已濕透，冰冷的雨水順著脖頸灌進(jìn)去，凍得她直打哆嗦。

    但想到弟妹今晚能有肉吃，她的心又熱乎起來。

    "姐！你抓到什么了？"小魚一瘸一拐地迎上來，看到田雞時眼睛瞪得溜圓。

    小苗也湊過來，好奇地戳了戳還在蹬腿的田雞："它能吃嗎？"

    "當(dāng)然能。"林小滿擠出一個笑容，"烤著吃可香了。"

    她麻利地處理干凈田雞，用樹枝串好，架在火堆上烤。

    油脂滴在火里，發(fā)出"滋滋"的聲響，香氣很快彌漫了整個屋子。

    小苗眼巴巴地盯著烤肉，不停地咽口水。

    "再等等，還沒熟透。"林小滿轉(zhuǎn)動著樹枝，突然聽到院門被推開的聲音。

    雨幕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jìn)來——是蕭云霆！

    他渾身濕透，發(fā)絲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青衫下擺沾滿泥漿，看起來狼狽不堪。

    "蕭先生！"林小滿驚呼一聲，連忙起身相迎，"您怎么這時候回來了？"

    蕭云霆站在屋檐下抖了抖蓑衣上的水，目光落在火堆上的烤田雞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事情辦完了。"

    林小滿注意到他的視線，有些窘迫："那個雨太大，沒找到別的吃的"

    蕭云霆沒說話，徑直走到火堆旁坐下。

    火光映照下，他的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顯然這幾天都沒休息好。

    "您吃飯了嗎？"林小滿小心翼翼地問，"要不也來點(diǎn)？"

    她本只是客套，沒想到蕭云霆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林小滿愣住了，隨即手忙腳亂地取下一只烤好的田雞遞過去。

    蕭云霆接過，優(yōu)雅地撕下一小塊肉，放入口中。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但林小滿分明看到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強(qiáng)忍什么不適。

    "好吃嗎？"小苗天真地問。

    蕭云霆頓了頓，輕聲道："不錯。"

    林小滿突然想起什么——這位可是皇子啊！

    平日里錦衣玉食，哪吃過這種鄉(xiāng)野粗食？

    她偷偷觀察蕭云霆，發(fā)現(xiàn)他雖然動作優(yōu)雅，但每次咀嚼都微不可察地停頓一下，像是在極力忍耐。

    趁大家不注意時，蕭云霆悄悄將一塊肉吐進(jìn)了袖口。

    這個小動作沒逃過林小滿的眼睛，她心里一酸，既心疼又好笑。

    "蕭先生，"她故意道，"您要是吃不慣就別勉強(qiáng)"

    "無妨。"蕭云霆打斷她，又撕下一塊肉，"味道很特別。"

    小魚突然站起來："我去燒點(diǎn)水給您泡茶。"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灶臺，蕭云霆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縣衙的事"林小滿壓低聲音問道。

    "解決了。"蕭云霆簡短地回答，"趙家余黨已經(jīng)伏法，賑災(zāi)糧會重新發(fā)放。"

    林小滿長舒一口氣，正想細(xì)問，突然聽到小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怎么了？"她連忙轉(zhuǎn)身。

    小苗指著地上打翻的烤田雞，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的肉掉地上了"

    林小滿趕緊撿起來，吹掉上面的灰："沒事沒事，還能吃"

    "扔了。"蕭云霆突然開口，聲音冷硬。

    林小滿和小苗都愣住了。

    蕭云霆站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個油紙包放在桌上："吃這個。"

    他解開繩子，里面赫然是幾塊精致的點(diǎn)心！

    小苗的哭聲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圓圓的。

    小魚也呆住了，手里的水瓢"咣當(dāng)"掉在地上。

    "這"林小滿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太貴重了"

    蕭云霆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我回去換件衣服。"

    不等回應(yīng)，他就消失在雨幕中。

    林小滿望著桌上的點(diǎn)心，鼻子突然一酸——

    這人明明吃不慣田雞，卻還是硬著頭皮陪他們吃；明明可以拿出點(diǎn)心，卻非要等小苗哭了才拿出來

    "姐，這點(diǎn)心真好看！"小苗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其中一塊，"像小花一樣！"

    林小滿揉了揉妹妹的頭發(fā)："等蕭先生回來一起吃。"

    一刻鐘后，蕭云霆換了身干凈的青衫回來，頭發(fā)還滴著水。

    林小滿連忙遞上干布："您擦一擦，別著涼了。"

    蕭云霆接過布巾，動作頓了頓："謝謝。"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林小滿心頭一暖。

    這個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皇子，似乎正在慢慢學(xué)會接受別人的好意。

    四人圍坐在桌前分享那幾塊點(diǎn)心。

    小苗分到一塊花瓣形狀的，吃得滿臉?biāo)樾�；小魚則小口小口地品嘗，像是要把這滋味牢牢記住。

    林小滿把自己那塊掰成兩半，遞給蕭云霆一半："您也吃。"

    蕭云霆搖頭："我不餓。"

    "您剛才根本沒吃幾口田雞。"

    林小滿堅持，"而且趕了那么遠(yuǎn)的路"

    蕭云霆看著她固執(zhí)的眼神，最終還是接過了那半塊點(diǎn)心。

    窗外雨聲漸大，屋內(nèi)卻暖意融融。

    小苗吃飽了，趴在林小滿腿上昏昏欲睡；小魚也打著哈欠，卻強(qiáng)撐著不肯去睡，生怕錯過什么重要的事。

    "去睡吧。"林小滿柔聲道，"明天還要去學(xué)堂呢。"

    小魚點(diǎn)點(diǎn)頭，一瘸一拐地領(lǐng)著妹妹進(jìn)了里屋。

    堂屋里只剩下林小滿和蕭云霆兩人，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靜謐。

    "您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林小滿試探地問。

    蕭云霆望著跳動的火苗："暫時留在這里。"

    林小滿心頭一喜，隨即又擔(dān)憂起來："可是您的身份"

    "無妨。"蕭云霆淡淡道，"京城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

    他突然轉(zhuǎn)向林小滿："你怕我嗎？"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林小滿一時語塞。

    她認(rèn)真想了想，搖頭："不怕。您還是您，身份變了，人沒變。"

    蕭云霆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柔和："謝謝。"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林小滿心頭一顫。

    她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強(qiáng)大的男人，或許比她想象的更加孤獨(dú)。

    雨聲漸歇，蕭云霆起身告辭。

    林小滿送他到院門口，月光從云層縫隙中漏下來，為他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銀輝。

    "明日"他頓了頓，"我會帶些糧食來。"

    林小滿連忙擺手："不用不用，賑災(zāi)糧不是快發(fā)了嗎？我們能撐到那時候"

    "順手而已。"蕭云霆打斷她，語氣生硬，"別餓死臟了我的地。"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背影挺拔如松。

    林小滿愣在原地，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人明明是好意，卻非要說得這么難聽！

    回到屋里，她發(fā)現(xiàn)小魚還沒睡，正坐在床邊等她。

    "姐，"小魚小聲問，"蕭先生是不是不是普通人？"

    林小滿心頭一跳："為什么這么問？"

    "他吃田雞的樣子"小魚低聲道，"就像縣太爺來村里視察時，勉強(qiáng)吃野菜餅的樣子"

    林小滿摸了摸弟弟的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魚卻自顧自地說下去："但他是好人。他看小苗哭的時候，眼神跟爹以前一樣"

    這句話讓林小滿眼眶一熱。

    她把弟弟摟進(jìn)懷里："是啊，他是好人。"

    夜深了，林小滿躺在床上卻輾轉(zhuǎn)難眠。

    她想起蕭云霆強(qiáng)咽田雞時微皺的眉頭，想起他悄悄吐掉肉的小動作，想起他說"別餓死臟了我的地"時別扭的表情

    這個人，怎么可以這么可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