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宮宴
羽箭的光影倒映在姜朝寧眼眸中,越來越近。
姜朝寧被嚇得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電光石火之間,玄衣暗衛(wèi)身形一閃,挽劍迎向飛來的利箭。
“當”的一聲脆響,羽箭墜地,落在姜朝寧足邊。
與此同時,姜朝安的一小截烏發(fā)也隨之落了下來。
聽聞身后似乎有腳步聲,姜朝寧愣怔轉(zhuǎn)身。
什么情況,哪個想不開的竟閑的沒事來謀害她?只見迎面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時日自己曾驚鴻一瞥的俊俏太子。
少年款步走來,眉目疏淡,眼神波瀾不驚,矜貴而清冷。
姜朝寧不自覺攥緊了帕子,咽下口唾沫。
天爺啊,今天是初一還是十五?神仙又下凡了?宋昭臨靠近,這才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似乎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是誰。
他也不愿深究,左不過是眾多貴女中的一個罷了。
他想起姜朝寧方才毫不猶豫站起身的模樣,冷冷開口,語調(diào)沒有一絲溫度:“姑娘何故要救孤。
”姜朝寧的思緒被他清冷的聲音拉回來。
姜朝寧:“��?”救你?我沒有��!神仙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她連忙擺擺手,頭搖得如撥浪鼓,向前邁了一步,怔怔開口:“我方才是在……”注意到姜朝寧懷中的兔子,宋昭臨擰眉,不動聲色的后退了一步。
他沒興趣聽下去,眼底沒有絲毫的溫度,定定注視著姜朝寧腳邊的半截落發(fā):“姑娘稍后自去找人領(lǐng)賞吧,孤此刻沒空。
”說罷,便轉(zhuǎn)身要走。
姜朝寧還沒搞清楚狀況,見他要離開,急忙追了上去:“不是,我不要賞賜!”路被擋住,宋昭臨面色不虞。
不要賞賜?還想要什么?此次圍獵,來這里的貴女無非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做他的太子妃。
他向前邁了一步,臉上的神情冷峻而疏離。
“不要賞賜,難不成想做孤的太子妃?”姜朝寧盯著少年一張一合的紅唇,呆呆的:老天爺,這是什么話本子里才有的情節(jié)。
你能想象嗎,一個神仙般的少年走到你面前,問你是不是想做他的太子妃。
見姜朝寧不語,宋昭臨身形一轉(zhuǎn),繞開她,大步離開,袍腳帶起一陣微風(fēng)。
姜朝寧張了張嘴,此刻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滿腦子只有兩個字:好帥。
一陣輕風(fēng)拂過,將枝葉吹得簌簌顫動。
朝寧的心也顫動個不停。
她捂著心口,悵然若失地盯著宋昭臨離開的背影。
玄衣暗衛(wèi)察覺到她的視線,惡狠狠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懷中的兔子蹬了下腿,姜朝寧回過神來,此刻那抹頎長的背影已然遠去,姜朝寧有些失落,于是抱著懷中的兔子原路返回。
現(xiàn)在的俊俏少年郎都這么高冷嗎?圍場中央,絲竹之聲悠揚婉轉(zhuǎn),宮女們手持酒壺,身姿輕盈地穿梭于案幾之間。
姜拂樂有些急,她端坐在席位末尾處,抻著脖子張望。
姜朝寧怎么還不回來?莫不是真叫她烏鴉嘴說中了,又崴了腳?她起身,欲要去尋她。
剛一站起來,便遠遠瞧見姜朝寧的身影朝著這邊靠近。
拂樂將她拉至身旁坐下,調(diào)侃道:“你莫不是又崴腳了?還是撞鬼了?怎么跟丟了魂似的。
”姜朝寧神秘兮兮的搖頭:“不是撞鬼,是撞神仙了!”拂樂面色凝重,伸手探上她額頭,凝神片刻,終究是繃不住,笑著打趣道:“我瞧你是發(fā)燒了!”拂樂努了努嘴,見姐姐嗔怪瞪她,她得逞一笑,捻起一塊桃花糕,輕咬一口。
余光瞥見宴席那頭,程嶼禮姿態(tài)慵懶地踏入席間,發(fā)尾隨著動作輕擺。
他似乎心情極好的模樣,薄唇勾著淺笑,腰間佩環(huán)叮當,發(fā)出悅耳脆響。
姜拂樂覺著他的笑容有些晃眼,這廝昨日射了獅王么?高興成這樣?拂樂咬了口手中糕點。
程嶼禮隱約感受到似乎有股不大和善的視線,視線逡巡了一圈,終于在宴席末尾發(fā)現(xiàn)了一臉壞笑的姜拂樂。
幾日未見,二人視線遠遠交織。
對上她的目光,程嶼禮面色不虞。
前幾日本想著好好朝她炫耀一番,再趁機挾恩圖報,讓她在自己身邊日日盡心侍奉,卻不想她竟躲去了宋瑤光那里,一連好幾天都不見蹤影。
他凝眸,姜拂樂今日穿了一襲淺粉色褙子搭月白百迭裙,烏發(fā)挽成了垂掛髻,發(fā)間蝴蝶發(fā)簪閃著光,端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
可只有程嶼禮知道,這人眼珠滴溜一轉(zhuǎn),便能將他氣得七竅生煙。
程嶼禮未能得逞,原本美妙的心情頓時變得有些糟糕。
見姜拂樂毫無愧疚之意,此刻正眨著杏眸,美滋滋地小口咬著糕點,程嶼禮他抬腿,欲朝她走過去。
他要告訴她,前幾日你未侍奉在本少爺身側(cè),那便從今日開始加倍補上,休想隨意糊弄了去!宋瑤光卻在這時倏地出現(xiàn),她換好了衣衫,遠遠地便瞧見一身赤衣的程嶼禮,小步跑了過去。
程嶼禮剛要抬腿便被人攔住,他眸中閃過一絲不耐:“公主擋到我的路了。
”誰知宋瑤光對他的不悅視而不見,笑嘻嘻地湊上去問:“程嶼禮,你這幾日獵到了什么?”聞聽此言,程嶼禮面色緩和了些許。
若要問起他的戰(zhàn)果,那可大有說頭了。
他頭一偏,視線越過宋瑤光的肩膀,盯住姜拂樂。
拂樂此刻剛張開口,準備將第二塊糕點也呑吃入腹,抬眸便直愣愣地撞進程嶼禮眸子里。
他面上滿是得意,唇角高高揚起。
好欠揍的表情。
姜拂樂心想。
只聽少年語調(diào)肆意輕狂:“必然是獵到了一等一的好東西。
”他說著,轉(zhuǎn)身坐在自己的席位上。
少年曲起一條腿,一只手隨意搭在膝頭,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支著腦袋。
他抬起眼簾,漫不經(jīng)心地又朝姜拂樂看去。
姜拂樂,你可睜大眼睛瞧清楚了,我程嶼禮可不是什么花花架子。
可姜拂樂似乎并不在意的模樣。
她知道程嶼禮這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于是在察覺到程嶼禮的視線第二次掃過來時,她便把目光收了回去。
你想成功嗎?你想要炫耀嗎?你想讓我嫉妒得發(fā)狂嗎?不好意思,我偏不如你的意!這樣想著,她憋著笑。
彼時宋瑤光剛巧朝拂樂走了過來,在她身邊一屁股坐下。
見她腮幫子鼓鼓囊囊,滿面笑意,宋瑤光疑惑:“這桃花糕有這么好吃?竟叫你笑成這樣?”姜拂樂聞言回過神,忍俊不禁,點點頭:“好吃呀。
”宋瑤光于是也捻起一塊嘗了一口:“那你等會多帶些回去吃個夠!”見姜拂樂同宋瑤光笑得開心,程嶼禮便十分不滿,他沒能得逞,于是移開了視線,身子往后仰了仰。
宋昭臨此刻正端坐于案幾前,淡定酌飲。
他于是湊過去問他:“姜拂樂何時同你妹妹這么熟了?”宋昭臨聞言,掀起眼簾,淡淡撇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不知。
”他頓了頓,又道:“莫不是這丫頭知曉了賜婚的事,呷醋了,準備取而代之。
”他雖是這么說著,面上卻無絲毫玩笑之意,仍是神色疏冷。
程嶼禮抱臂,嗤笑一聲:“你還有心思打趣我?”他促狹地看了一眼對面笑顏如花的貴女們,笑道:“圣上讓你挑選太子妃,你可選好了?”宋昭臨動作頓住:“沒有,那又如何?”他忽然想起什么,視線掃了一圈,最終定格在姜朝寧身上。
他側(cè)頭問程嶼禮:“姜拂樂身旁那個,是哪個府上的?”程嶼禮瞇了瞇眼,皺眉:“那不是姜家二娘子嗎,那日在宮里你不是見過?”他來了興趣,饒有興致地往宋昭臨身旁湊近了些:“怎么?瞧上了?”宋昭臨睨了他一眼,不語。
程嶼禮自覺無趣,又懶散地撐著額頭,闔眸假寐。
程嶼禮晚上睡得不大好。
昨夜不知從哪里飛過來一群烏鴉,停在程嶼禮院子里的柳樹上,叫個沒完沒了,那叫聲更是嘔啞嘲哳難為聽,將程嶼禮吵得不得安眠。
他氣急之下,命人將那堆烏鴉趕走,重新躺下時,本以為終于能睡個好覺,卻沒想到,他剛要進入夢鄉(xiāng),那群烏鴉又飛了過來。
程嶼禮覺得這群烏鴉是誠心同他作對,于是干脆盤腿坐起來,同它們大眼瞪小眼。
金尊玉貴的程小少爺面上看著平靜,實則已經(jīng)怒火中燒。
那烏鴉也是極沒有眼力見,不但沒有停,反而叫得愈發(fā)歡快了。
旁邊還有個更沒有眼力見的樂川,非要湊上來說這是什么不祥之兆。
廢話,他不知道烏鴉不詳?用得著特意來強調(diào)一下嗎?程嶼禮心煩意亂,一氣之下直接坐到了天明。
不過他程嶼禮宰相肚里能撐船,自然是不會同幾只烏鴉計較的。
況且,他心里想著,今日必有好事發(fā)生,幾只烏鴉又能代表什么?心情這才稍稍緩和了幾分。
霎那間,周遭喧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程嶼禮懶懶地掀起眼簾,見眾人紛紛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不遠處,皇帝在宮人簇擁之下邁步走來。
見皇帝入座,眾人紛紛起身參拜。
今日皇后推辭說身體不適,便沒有一同前來,只有賢妃陪在皇帝身邊。
那莊語嫣此刻也是面容憔悴,她目光環(huán)視一圈,逮到宋瑤光,嗔怒地剜了她一眼。
只是她容貌嬌美,這一瞪旁人根本瞧不出什么攻擊力,卻仿佛是撒嬌似的。
但宋瑤光不一樣,她方一抬頭便對上母妃的目光,心里頓時一沉。
不太愉快的記憶瞬間涌入她腦海,她現(xiàn)下終于想起來方才要同拂樂說什么事了。
只是如今為時已晚,二人的坐席隔著十萬八千里,總不能讓她眾目睽睽之下喊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