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喜歡

    完了完了，真是圣旨。

    見階下二人愣怔，賢妃“噗嗤”笑出聲來，錦帕掩住紅唇。

    “陛下您瞧，這兩個孩子莫不是高興壞了，連謝恩都忘了！”言罷，孫福瑞在程嶼禮身邊小聲提醒：“二位，趕緊謝恩��！”程嶼禮聞言，只得緩緩跪地，動作有些許僵硬：“謝陛下隆恩。

    ”見姜拂樂還不動，孫福瑞小聲催促：“姑娘？”拂樂只得隨之行禮謝恩。

    皇帝淡淡嗯了一聲，便道：“平身吧，朕乏了，諸位繼續(xù)。

    ”他說著，起身便要離開。

    姜拂樂眼眸顫動。

    不成，若是現(xiàn)下當(dāng)真接下了這圣旨，她豈不是真要和程嶼禮鎖上一輩子了？難不成真就給他做了小妾，日日在程府里與他朝夕相處不得安生嗎？她這樣想著，鼓足了一口氣，開口道：“陛下！民女謝陛下隆恩，不過……民女德行欠佳，恐怕不能為妾，侍奉在程小少爺身側(cè)了！”皇帝被她叫住，停下腳步，聞言，饒有興致地盯著面前的少女：“哦？你倒是說說，如何德行欠佳？”皇帝竟真被她叫住了？看來事情不是沒有轉(zhuǎn)機！姜拂樂眼睛一亮，盈盈拜倒：“陛下，民女行事莽撞，言語無忌，舉止乖張，若侍奉程小少爺，定會攪亂府中安寧，實非程小少爺良配，還望陛下收回成命！”姜拂樂全然豁了出去，若是現(xiàn)在不抓住機會，往后怕是永無出頭之日了！程嶼禮挑眉，他此刻竟對姜拂樂有些刮目相看了。

    為了不嫁給他，竟能當(dāng)著圣上的面這樣磕磣自己么？他現(xiàn)下不得不承認，姜拂樂嘴皮子功夫著實厲害，什么溫柔良善乖巧妥帖，他覺得，還是她用的這幾個詞更精準(zhǔn)些。

    寥寥數(shù)語便能將自己描繪得如此立體，簡直是令人嗟嘆。

    姜拂樂緊咬著牙，靜靜等待著皇帝開口。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便想好了，無論如何她都要試著爭一爭，最壞的結(jié)果無非是惹怒了皇帝，把自己關(guān)進大牢里，哪日一個不高興，便將她的頭砍了泄憤。

    即便是如此，她也認了，總好過真的嫁給程嶼禮那廝做小妾。

    她沒料到的是，皇帝不怒反笑，威嚴(yán)的臉上竟浮出一抹促狹：“程嶼禮，你可聽見了，她不愿為妾侍奉你。

    ”程嶼禮：“？”用你說？卻見皇帝又開口：“朕便是那么無情的人？賢妃為了此事，幾次三番求朕，朕怎么舍得讓一對有情人不得善果？放心吧，朕既給你二人賜婚，便是叫你做程嶼禮的正妻，程家的當(dāng)家主母。

    ”他說罷，頗為贊許地看了姜拂樂一眼：“小丫頭很有膽量，怪不得能降住程家那小子。

    ”話落，皇帝輕笑一聲，大步離開。

    姜拂樂：“……”這皇帝是不是年紀(jì)大了耳朵不靈光？重點不是我不愿意為妾！是不愿意嫁給程嶼禮啊喂！她心中大聲吶喊，可惜皇帝的身影早已走遠。

    賢妃對此視若無睹，頗為貼心地補充道：“圣旨已下，禮部很快便會開始挑選日子了，只是嶼禮還未及冠，待他過些時日冠禮過后，你二人便可成婚了，本宮定會命禮部給你們挑個又近又好的吉日。

    ”話落，她也不顧二人反應(yīng)，蓮步輕移，緩緩離去。

    姜拂樂：“……”她該說什么，夸她好貼心么？竟然要特意讓禮部將婚事提上日程？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姜拂樂立在階下，感受到眾人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她好想大喊一聲，看什么看！沒見過美女嗎！本就心中煩亂，在注意到旁人的目光后，心里更是像著了火似的，她于是快步退下，拉起姜朝寧的手，飛也似的便離開了筵席。

    宋瑤光見狀，也趕忙跟了過去。

    明明還是大晴天，日光甚至有些刺眼，程嶼禮卻感覺涼颼颼的，整個人如同被五雷轟頂。

    這下徹底完了，可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么？程嶼禮心煩意亂，轉(zhuǎn)身回到筵席，一屁股坐下。

    那些王公貴族還有世家貴女，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賜婚圣旨弄得懵了圈。

    嬌艷如花的貴女們本想著，此次必定要博得太子殿下的注意，能當(dāng)上太子妃便是最好不過了。

    若是當(dāng)不上太子妃，再不濟就將目光放在程家小少爺身上，他就算名聲再差，左不過也就是個紈绔，奈何程老爺子在朝中位高權(quán)重，如若能嫁過去當(dāng)個程府少夫人，日后在京中還不是照樣能翹著尾巴走路。

    可誰知，她們目光那樣熾熱，清冷高貴的太子殿下卻像是全然看不見似的。

    而那稍微有點希望的程嶼禮呢？又被陛下賜了婚事，在此之前，那可是一點動靜都沒傳出來。

    至于姜氏女是哪個，眾人更是不清楚了。

    方才姜拂樂上前領(lǐng)旨時，他們又離得遠，急著想看清楚到底是誰，卻是伸長了脖子，也根本瞧不見她的正臉。

    眾人感嘆，從沒聽說過程家小少爺同誰家小姐走的近，今日便冷不丁直接冒出來個正牌夫人。

    程家一下子有了當(dāng)家主母，有些人的愿望落了空，便只能暗自唏噓，重新把目光放在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太子殿下身上。

    話說那邊姜拂樂拉著姐姐離開了筵席，半路卻被宋瑤光攔住了去路。

    宋瑤光此時頗為懊惱，其實母妃本還沒有立刻去向父皇求圣旨的打算，實在是她那晚鬧起來，將母妃激怒了，一氣之下才直接求了圣旨。

    宋瑤光此刻也顧不上自己所謂的什么“姻緣”，只想著姜拂樂本屬意太子哥哥，現(xiàn)如今卻被次給了程嶼禮，心中該是多么傷心。

    看著姜拂樂那張滿是愁云的臉，瑤光的心也揪了起來。

    她拉起姜拂樂的手，小心翼翼問道：“你……還好吧？”姜拂樂眼神有些空洞，發(fā)間玉簪上的蝴蝶也好像耷拉著翅膀，她欲哭無淚，悵然望向遠方：“我好嗎？或許吧。

    ”宋瑤光心中自是自責(zé)萬分：“對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急著去找母妃，你也不會這么快就被賜婚。

    ”姜拂樂當(dāng)然沒有埋怨她的意思，雖不知道賢妃究竟意欲何為，但她一早就打好了主意要將他和程嶼禮湊到一塊去，即便瑤光不去找她，她也照樣會賜婚，只不過是如今快了些。

    她心中正亂糟著，聞言拍拍宋瑤光的手，嗔怪地看她：“這件事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你頭上，你本意是要幫我，我謝你還來不及，怎么會怪你！”宋瑤光卻是完全不理會：“不成！這事我也有責(zé)任，拂樂你放心，我定不會拋下你不管的！”一陣風(fēng)吹過，將拂樂的裙角吹得揚起來。

    暮靄沉沉，山頂被鍍上一層金光。

    遠處一片嘩然，三人循聲望去，見有零零散散的人走過來，想來是筵席已經(jīng)散了。

    姜拂樂于是對宋瑤光道：“我們該回去了，你也莫要再胡思亂想了，快些回宮吧！”話落，她擺擺手，跟朝寧一起離開。

    宋瑤光還是不肯放棄，她堅持認為這事同她脫不了干系，不能坐視不管：“我改日便出宮找你！”姜拂樂轉(zhuǎn)身，朝她揮了揮手，轉(zhuǎn)身踏上回家的路。

    這些時日她心中一直記掛著母親李慧世的狀況，雖則朝寧特意趕來告訴她，母親如今安然無恙，可拂樂還是等親自到了家門口，看見李慧世全須全尾，甚至可以說是容光煥發(fā)地站在那里時，才敢松一口氣。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跟娘和姐姐說賜婚的事。

    況且娘現(xiàn)下身體剛恢復(fù)，應(yīng)當(dāng)是不能受什么刺激。

    可賢妃已經(jīng)命禮部將婚期提上日程，雖則現(xiàn)在還不知道日子，估摸著也不會太遠，若是遲遲不告訴娘，只怕到時候婚期將近，對她的驚嚇只會是有增無減。

    姜拂樂開始斟酌起措辭，想著要怎么說才能更委婉些，不能叫娘太過激動。

    猶豫之下，她還是將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

    話剛說完，姜拂樂便開始后悔。

    娘若是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將要被迫嫁給程家那個紈绔，還不得立刻氣昏了過去？意料之外的是，姜拂樂擔(dān)心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

    李慧世聽完之后沒有怒不可遏，也沒有大驚失色，更沒有氣得昏過去。

    她只是怔了兩秒，然后遲疑著“哦”了一聲，轉(zhuǎn)而慢慢靠回椅背的軟枕上。

    這下輪到姜拂樂愣住了。

    “‘哦’？就只是這樣？娘你就沒點什么……別的反應(yīng)？”她說著，湊到李慧世跟前去，眸中竟有隱隱的……期待？李慧世故意不去看拂樂的眼睛，淡定地抿了一小口熱茶，聲音平靜：“我該有什么反應(yīng)，圣旨已經(jīng)下來了，咱們還能抗旨不成？”姜拂樂不樂意了，鼓著腮，抱著李慧世的胳膊撒嬌道：“娘！你就忍心我嫁給程嶼禮那個紈绔草草一生！”李慧世聞言，當(dāng)即便將茶盞狠狠撂在桌子上：“當(dāng)然不愿意！你們幾個可是我捧在心尖尖兒上的寶貝疙瘩，我怎么可能舍得！”聽見母親這樣說，姜拂樂心中這才舒坦了些，耷拉著肩膀，又癱坐回椅子上。

    好在母親和姐姐們還是心疼她的，這便給足了她勇氣。

    拂樂心想，不為她自己，就光是為了不讓娘傷心，她就算是抗旨，或是假死逃跑，拼盡了力氣也絕不能嫁給程嶼禮！這樣想著，她忽然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就在這時，卻聽見李慧世幽幽道：“不過……娘還挺喜歡程家那小子……姜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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