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光腳的還怕他們穿鞋的?
果然。
葉明昊剛踏進大院,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氛撲面而來。
只見父親葉初堂蹲坐在堂屋門檻上,不停的抽著旱煙,透過那淡淡的煙霧,可以看出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陰得快擰出水,眉頭擰成了疙瘩。
母親羅青菊則在大院一角,正在剁切喂食那些剛孵化出來的小雞,聽到腳步聲,她抬頭瞟了兒子一眼,眼里充滿了擔憂,還帶著一絲絲怨恨。
“站�。 �
就在葉明昊準備閃身廂房時,葉初堂將旱煙管在門檻上使勁的磕了磕,沉聲喊道。
“嗯爸,有事嗎?”
葉明昊應了一聲,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他知道,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
“小兔崽子,你可長能耐了��!”
葉初堂冷冷的質問道:“你知不知道闖了多大的禍,得罪的是誰�。俊�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充滿了壓抑的怒火,更是帶著深深的恐懼。
“爸,王德財他們干的那畜生人事”
葉明昊剛準備解釋就被打斷了。
“給我閉嘴!”
葉初堂狠狠的瞪眼怒呵:“王德財!王長河!還有那個公社革委會主任王昌貴!哪一個是我們得罪得起的?你倒好,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風頭��?!”
他一輩子就想過安穩(wěn)日子,平常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做人,就是生怕惹上什么麻煩。
這下倒好,這個忤逆兒子竟然捅下這么個大馬蜂窩。
“爸,這事剛好給我碰上了,我能見死不救嗎?”
葉明昊還是忍不住解釋,隨后嘀咕道:“你和媽平時不也教我,做人要正直,不能昧良心嗎?”
“正直��?”
葉初堂氣得胡子都快翹起來,猛地站起身,走到葉明昊面前,拿著旱煙管指著他的鼻尖低吼:“這是正直嗎?你這是在惹火上身,是要把咱們全家都得跟著你倒霉�。 �
“老頭子,你怎么說話的,誰家倒霉了?”
羅青菊說完又轉向葉明昊,一臉擔憂道:“小昊,你爸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媽也知道你做得對,救人是好事,可”
“你懂個屁!”
葉初堂越說越激動,旱煙管敲得砰砰響,大聲道:“你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后面的事情還用我說嗎?!”
“姑父,你也別太擔心,這事不是周書記親自處理了嘛,再說小昊他現(xiàn)在已經是民兵營長了,誰敢欺負咱們�!�
后面跟進來的程雅倩見狀,連忙勸道。
“雅倩,你是大隊的文藝宣傳員,應該更懂道理�!�
葉初堂緩下了口氣道:“暫時周書記確實是在撐腰,可他終究是個外地人,能在咱們公社待一輩子嗎?”
“而王昌貴他們一直是我們同村,民與官斗,咱們永遠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啊,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說完,葉初堂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叔,對不起,都怪我,你別生昊哥的氣。”
劉芷怡雙眼泛紅,鼓足勇氣上前道:“昊哥要不是為了救我”
說著,她雙腿一彎,就要跪下道歉。
“快起來!你這孩子�!�
羅青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心疼的安慰道:“唉傻孩子,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怪那個天殺的,簡直就是披著人皮的老畜生。”
“阿姨,我”
劉芷怡哽咽著說不出話,只任淚水噴涌而出。
“唉”
羅青菊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芷怡,這王家兄弟,尤其是那個王昌貴,在公社里為官多年,真不是咱們普通老百姓能惹的啊�!�
頓了頓,她看了一眼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的劉芷怡,猶豫著說道:“芷怡啊,要不回頭讓雅倩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把你調到別的生產隊去?離這兒遠點,他們也就找不著你了�!�
對于遠得不能再遠的遠房大侄女程雅倩,葉家二老還是把她當‘官’看的,畢竟還是紅星大隊的文藝宣傳員。
程雅倩就搖頭道:“姑媽,這恐怕不行�!�
要知道,知青下鄉(xiāng),生產隊都是固定安排的,想調動,要么有過硬的關系,要么有充足的理由,哪有說走就能走的,談何容易?
“姑媽,先不說調動有多難,就算芷怡走了,王昌貴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程雅倩認真的分析道:“他們恨的是小昊‘多管閑事’,毀了他們的‘官職’,折了他們的面子,這梁子已經結下了�!�
此話一出,葉家二老的臉色更加凝重。
“對,芷怡絕對不能離開大王莊?”
葉明昊也是第一個反對。
“爸,媽,你們想啊,芷怡不管到哪個生產隊,還不是在同一個公社,她去了反而更孤獨,更危險,萬一再遇到別的‘王德財’怎么辦?”
他當然明白父母的苦心。
且不說劉芷怡現(xiàn)在已經是他名義上的‘戀愛對象’,就憑他親身經歷過前世被誣陷、冤枉,背井離鄉(xiāng)、茍且偷生的痛苦,也感受過劉家在他人生低谷時伸出援手的恩情。
葉明昊絕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劉芷怡走向絕路,也絕不能再讓悲劇重演!
“小兔崽子,你”
葉初堂黝黑的臉上漲得通紅,胸膛劇烈起伏。
“爸,媽,你們聽我說�!�
葉明昊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
“昨天晚上的情況,你們在打谷場是聽到了,如果面對那種事,還是眼睜睜看著芷怡被欺負而無動于衷,那我我這輩子良心能安嗎?跟那兩個畜生有什么區(qū)別?”
“再說了,我手里有王德財他們自己,親自畫押的證據(jù),這就是鐵證如山,我們占著理,怕什么?”
“剛才你們也看到了,周書記來也是秉公處理,你們也不用擔心周書記調走,紅星大隊就會暗無天日,要相信政府,能當一把手的人,都是為民做主的!”
“至于王昌貴和王長河,他們要是玩陰的,我倒是要堤防著,如果膽敢明目張膽的報復,我也一個光腳的還怕他們穿鞋的?”
“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昨天晚上我在大隊部,還是拿扁擔打服了他們,我就不信”
聽完葉明昊這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葉初堂和羅青菊都愣住了。
在他們印象中,兒子的性格一向是怯懦的,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強硬了?
而且這番話條理清晰,邏輯分明,還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眼前的兒子仿佛一下子像換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