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亂世沉浮，人心無常

    黃蓉手中的鴨舌尚未入口，忽然一頓，緩緩垂下，最終“啪”的一聲落入碗中。

    她低下頭，眼中淚光氤氳，淚珠一顆顆滑落，猶如斷線的珍珠，砸在桌面，悄然碎開。

    抬起頭時，那雙淚眼楚楚動人，她望向歐陽克，眼中滿是委屈與無助。

    “我也想和歐陽哥哥游山玩水，泛舟觀月……可是……”

    黃蓉泣不成聲，語帶哽咽：“是這個壞人，他把我綁來，又在我體內(nèi)下了毒，讓我不能離開他半步……”

    說著，她繞過桌案，站至歐陽克身后，手指顫顫地指向慕容復(fù)，仿佛在控訴十惡不赦的魔頭。

    “我聽聞歐陽伯伯毒術(shù)無雙，名震江湖，還請歐陽哥哥救救我……”

    她一番真假參半的表演，將自己塑造成無助被擄的少女模樣，惹得店中幾位尚未離去的食客紛紛側(cè)目，竊竊私語。

    歐陽克神色一變，雖好色，卻不蠢。眼前這位氣質(zhì)沉凝、神情冷峻的公子，絕非尋常之輩，光是那一雙眼睛，便讓人如墜冰窖。

    可黃蓉的言辭，卻偏偏戳中了他那“英雄救美”的軟肋，令他躊躇難決。

    他終是抱拳拱手，語氣中帶著試探：“在下白駝山歐陽克，不知兄臺尊姓大名？為何對黃世伯千金如此無禮？”

    話語未落，腳下卻悄然爬出一條青蛇，蜿蜒盤旋，蓄勢待發(fā)。

    慕容復(fù)頭也未抬，語氣淡漠如霜：“姑蘇，慕容復(fù)。”

    “嗯？”

    歐陽克聞言一震，面色陡然劇變，腳邊那青蛇倏然鉆入袖中，不敢妄動。

    “原來是南慕容，慕容公子！”

    他頓時收斂鋒芒，連忙抱拳致意：“在下失禮了。久仰慕容公子威名，如雷貫耳�！�

    歐陽克雖恃才自傲，卻也知曉輕重。江湖上“北喬峰，南慕容”的名號響徹大宋，連東邪西毒也不敢輕視。

    他身后隨從聞言也皆露驚容，低聲議論：“竟是姑蘇慕容復(fù)？”

    ——這可不是誰的侄子、誰的門徒，而是本尊親至！

    “你想管這閑事？”慕容復(fù)終于抬眸，眼神淡然如霜，語氣中卻自帶凜冽威壓。

    歐陽克苦笑，連忙擺手：“慕容公子誤會了。”

    他招手讓小二送上酒水，舉杯一飲而盡：“我與黃姑娘初識，自然不敢妄信一面之詞。況且，慕容公子素有俠名，又豈會為難一名弱女子？”

    言罷，再次拱手作揖，姿態(tài)放得極低：“我等尚有要事在身，改日若有緣，愿與慕容兄共敘杯酒，不醉不歸�！�

    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告辭，慕容公子慢用�！�

    “改日再會。”

    眾人腳底抹油，轉(zhuǎn)眼便走得干干凈凈，動作之快仿佛再留片刻便要性命不保。

    黃蓉怔怔望著那群人的背影，手中猛地一用力，揪斷幾縷青絲也渾然不覺，良久才回神。

    她小心地扯了扯慕容復(fù)的衣角，低聲道：“復(fù)哥哥……我剛才是在開玩笑的……你信嗎？”

    她眼神游移，表情從心虛轉(zhuǎn)為撒嬌，末了干脆睜大眼睛裝作無辜。

    慕容復(fù)斜睨她一眼，淡淡吐出一個字：“嗯�！�

    黃蓉當(dāng)即傻眼。

    這“嗯”，到底是信了，還是懶得計較？

    她一時摸不透“南慕容”的心思。

    “趴下。”

    慕容復(fù)語氣一冷，壓抑著怒火的命令，如雷霆炸響。

    黃蓉一愣，尚未反應(yīng)過來，已被他提著后頸按倒在旁邊空桌上。

    “你干什么！”她掙扎反抗，卻敵不過慕容復(fù)的力道。

    “小二！”慕容復(fù)忽然高聲喚道。

    店小二本以為要添菜，誰料一抬頭，便見黃蓉被按在桌上，一臉慌張。他臉色一僵，連忙移開視線。

    “去，拿一把笤帚來。”

    “��？哦哦！這就來！”小二反應(yīng)極快，趕緊遞上一把簇新的竹笤帚，拔腿就跑，連頭都不敢回。

    黃蓉瞪大了眼，剛想怒罵這狗腿小二，卻只聽“啪”的一聲，笤帚狠狠落在她屁股上。

    “哎呦！”黃蓉一聲痛呼，淚花當(dāng)即涌了出來，“你個壞人，蓉兒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嗚嗚……爹爹打我，你也打我……我這不是白逃了嗎……”

    “找人來威脅我？”慕容復(fù)冷笑，眉頭微挑，“你還嫩著點�！�

    “啪！”

    “我錯了嘛……別打了……”黃蓉帶著哭腔求饒，小腿亂蹬，裙擺飛揚，卻無力掙脫。

    慕容復(fù)掌控極準(zhǔn)，每下一記都痛而不傷，連抽十余下，終于令黃蓉伏案抽泣，淚眼婆娑，徹底老實。

    “哼。”他收起笤帚，甩袖坐下，語氣淡然：“記著這一頓。下次再敢玩心機(jī)坑我，雙倍奉還�！�

    黃蓉小聲抽噎，乖乖不再辯解。

    ……

    半個時辰后，天色將暮。

    慕容復(fù)帶著一瘸一拐的黃蓉，來到一處古樸幽靜的小院門前。

    “岳文先生在家嗎？”他拱手施禮，語氣沉穩(wěn)。

    “吱呀”一聲，院門打開，一位文士模樣的中年男子探出頭來。

    “你是……”

    望著眼前氣度非凡的公子與神情委屈的少女，岳文微怔。

    “在下姑蘇慕容復(fù)，仰慕先生大名，特來拜訪�！�

    “哦？”岳文一愣，旋即恍然：“原來是‘南慕容’，失敬失敬。”

    雖非江湖中人，他卻也聽聞其名，知此子少年英才，武藝超絕，風(fēng)評極佳。

    出于禮數(shù)，他將二人迎入屋內(nèi)。

    三人入座，黃蓉此刻乖巧非常，小臉紅撲撲的，一邊輕揉屁股，一邊咬唇偷瞄慕容復(fù)，滿是委屈。

    岳文察覺，卻未多問，只是頻頻飲酒，神情頹然。

    “岳先生，酒不可貪�！蹦饺輳�(fù)溫聲勸道。

    “慕容公子�！痹牢姆畔戮票K，望著燭火長嘆，“若天下男兒皆如你這般有志有節(jié)，大宋之困，未必不能挽回�！�

    “岳先生謬贊�！蹦饺輳�(fù)拱手一笑，“若人人皆如岳王爺忠義無雙，大宋焉有今日之難？”

    “唉……可惜啊……”

    岳文輕嘆低語，神情悵然，眼中滿是感慨與哀傷。

    廳中頓時寂然，唯有窗外風(fēng)聲穿堂而入，仿佛也在低語這世道沉浮、人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