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路京棠收起了手機,靠在椅背上,漫不經(jīng)心搭了個腔:“不記得你不是很正常嗎?”
畢竟他沒記錯的話,這位心里只有學業(yè)的年級第一,連他都沒能記住。
青年:“?”
秉承著對路京棠那股自戀勁兒的了解,溫灼華很容易就看懂了他沒說出口的那句話。
叛逆之心來得又猛又快,她甚至沒深思熟慮,就已經(jīng)一沖動開了口:“我記得你,季和豫是吧?”
路京棠輕挑著眉尾看了過來,明明仍舊挺冷淡,但季和豫就是能奇怪地感受到他路哥身上的不爽。
……甚至對溫灼華記得他名字這件事,季和豫都莫名其妙有點受寵若驚起來。
怎會如此。
大概是自戀勁兒沒能得到滿足,這次倒換成了路京棠語氣嘲諷:“記錯了。
”
溫灼華的好勝心打小就強,這會兒不服氣地追問季和豫:“那你是?”
“我是……”季和豫沉默兩秒,剛才戴墨鏡時的拽勁兒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扭頭看向路京棠咨詢,“我是……誰呢?”
“……”
幸好季和豫的手機響了起來,打破了這份沉寂,他堪稱是松了口氣地接起來:“喂,表姐?”
溫灼華心里暗道一聲“糟了”,果然,周圍實在安靜,哪怕沒開免提,向純的聲音也清楚傳了出來:“接到人沒?”
“沒呢,碰見一老同學,”季和豫又向外張望兩眼,“沒看見別人啊。
”
這么大一門口,老半天了,只有現(xiàn)在正轉(zhuǎn)身往回走的老同學。
向純也挺疑惑,“不會吧?夭夭……哦不,灼華一向特別準時來著。
我問問她?”
……
空氣里寂靜了三秒。
看著女孩兒躡手躡腳的纖細背影,路京棠沒忍住壓低嗓子輕哂一聲,唇角極淡地勾了一下,接過電話輕描淡寫道:“向?qū)W姐,別問了,剛接到人。
”
-
“剛接到的人”這會兒就安安靜靜坐在車后座,一言不發(fā),順便在心里暗自懊惱為什么剛才沒有早點走。
路京棠也沒再繼續(xù)玩他那三消游戲了,靠在車座上閉目養(yǎng)神,呼吸聲又輕又淺,很散漫的模樣。
季和豫卻知道他路哥并沒有睡著。
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幾個話題在季和豫的腦子里閃過。
糾結(jié)半晌,他還是沒按捺住好奇心,選用了一個最平和最不容易出錯的開頭:“還挺巧,真沒想到我表姐讓我接的人就是你。
”
是挺巧。
早知道向純說的表弟是季和豫,說什么溫灼華都會自己一個人去店里的。
但現(xiàn)在說什么都太晚了,溫灼華虛虛應了一聲,過分漂亮的臉上還帶著三分清淺的笑意,一如平常。
紅燈,季和豫停了下來,正好從后視鏡里捕捉到溫灼華這個表情。
溫和,靜謐,好像沒什么脾氣的模樣。
他依稀記得,這位老同學高中時就總是這樣,他們?nèi)ψ永锏募Ш喚褪潜凰@模樣給深深迷惑的,季和豫卻只覺得溫灼華看起來假惺惺的。
想起姬簡,季和豫的心情更差了幾分,刻意找茬一般、還要擺出一副閑聊的態(tài)度:“我聽俞越說,追姬簡那妹子最近越來越努力了,天天送花到姬簡辦公室,這兩天還在到處打聽姬簡喜歡什么車、想送他一部。
”
說完,他“嘖嘖”兩聲,回過頭看一眼溫灼華。
——溫灼華什么反應都沒有。
季和豫:“?”
他頗為不甘,干脆直接點名開炮,“老同學,你怎么看?”
溫灼華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輕嘆口氣,這才語氣慢吞吞地“安慰”季和豫。
“別難過,”她的笑容里充滿了鼓勵的意味,“說不定以后也會有眼光不太好的女孩子這么追你的。
”
季和豫:“……”
副駕駛上閉目養(yǎng)神的路京棠卻全然不顧快要惱羞成怒的好友,驀地輕笑出了聲。
溫灼華“驚訝”了一下,語氣溫吞:“路哥做美夢都會笑出聲嗎?”
季和豫:“……”
他就知道!姬簡以前到底是被溫灼華灌了什么迷魂湯,才天天夸她溫柔小意的!
路京棠卻懶洋洋點了下頭,語氣輕飄,說出來的話卻是——
“是,剛做了個美夢。
”他慢條斯理地對溫灼華道,“夢見你天天往我辦公室送花,還到處打聽我喜歡什么車、準備送我一部。
”
清俊的男人稍稍偏頭,朝溫灼華一頷首,“相對比較喜歡邁巴赫,謝了。
”
溫灼華:“?”
再次評價,真的好記仇一男的。
……
比起氣定神閑的他路哥,季和豫此時簡直要氣絕,可他的手機顯然不怎么會看臉色,驀地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
他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最近剛談三個月的小女友。
可能是剛才被溫灼華給刺激到了,季和豫驀地對小女友有點意興闌珊,隨便掛了電話。
那邊又打過來了三通,季和豫全都沒接,越到最后他眉頭皺得越緊。
路京棠隨口問:“怎么,是覺得自己的鈴聲特別好聽嗎?”
季和豫:“我靠……”
他忍住快要脫口而出的臟話,只覺得自己仿佛突然活在了整個世界的最底層。
電話又響了一次,季和豫干脆利落地接起,語速飛快:“別打了!你要的江斂舟的簽名給你要到了,你又要買什么包嗎……”
顯然,他的飆只發(fā)到了一半。
電話那邊傳來向純那霸道的聲音:“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呢臭小子?”
季和豫戛然而止。
溫灼華輕笑了一聲,看見季和豫意欲殺人的目光,還無辜地引火給路京棠:“路哥在笑什么?”
路京棠見招拆招,端起一旁的冰美式,懶散喝了一口:“你在笑什么,我就在笑什么。
”
在季和豫開車跟他們同歸于盡之前,電話那邊的向純及時阻攔了下來:“我剛忘了件事,你們快到梨園路了吧?和豫,別忘了照顧一下奶茶店的生意。
”
季和豫滿腦袋都是問號。
當討厭的人的免費司機就算了,還指望他去照顧照顧生意?
向純:“當然,你要是不想照顧我店里生意也行。
”她稍稍停頓,在季和豫驚喜應聲之前補充,“我昨天答應借你過過癮的跑車,可就當沒說過了。
”
季和豫瞬間一個沉默,好半天才咕噥一聲:“我去還不成嗎?”
他憤憤掛了電話,還不忘嘀咕:“奶茶有什么好喝的,向純又不是不知道我平常只喝咖啡。
”
說著,季和豫還看了眼單手拿著冰美式的路京棠,征求意見,“是吧路哥?我推薦的這家瑰夏是不是極品?”
路京棠面無表情地向后靠在了座椅靠背上,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又嘗了一小口。
……又酸又苦。
怎么會有這么難喝的東西。
他忍下了吐掉的沖動,聽季和豫還在喜滋滋地跟他分享:“還有另外一家的豆子我也喜歡,改天我給你帶一杯,比這個更酸一點。
加濃美式怎么樣?”
路京棠捏了捏手里的杯子,看上去那叫一個風輕云淡、松弛懶散。
就連他的語氣也是一貫的漫不經(jīng)心:“改天再說。
”
溫灼華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向純讓他們這種不喜歡吃甜的人去照顧生意,還不如直接讓他們送點錢呢。
不過想來確實如此。
高中時,路京棠打完籃球總有女孩子送水,但他也只會接礦泉水。
但凡飲料里含糖,他統(tǒng)統(tǒng)都不會接。
俞越還會打趣女孩子:“不行啊,你這情報不夠精準,路哥不喜歡吃甜的這件事,難道不是全宇宙都知道嗎?”
路京棠仰起頭喝了幾口水,有汗珠沿著下頜骨往下滑動,校服t恤下是清晰而有鋒芒的肩頸線條。
他隨手擰上瓶蓋,瞥了眼女孩子手里抱著的有糖飲料,朝著俞越語氣微涼道:“廢話說完了嗎?”
俞越瞬間噤聲,落后路京棠一步,跟季和豫勾肩搭背的。
路過溫灼華,她恰好聽見俞越低聲對季和豫說的:“我們路哥還真是憐香惜玉,看人女孩子不好意思了,我這就成了廢話。
”
……
溫灼華覺得心里突然有點不舒服了。
她抿了下唇,沒再繼續(xù)想下去,又打開筆記本翻起來了自己寫的云霧里待改進事項。
大概是不想再被溫灼華跟路京棠繼續(xù)戳痛處了,季司機把車子開得飛快,沒過太久就到了梨園路。
梨園路堪稱南川市最繁華的地段之一,高樓林立,不少公司的總部便設立在這里。
這個時間點剛過早高峰,但街上還能看到一些行色匆匆、穿著正裝妝容精致的白領。
除了辦公樓之外,這條街上還有不少茶飲咖啡店和快餐餐吧,主做的就是這些精英白領的生意。
云霧里也同樣。
剛到路口,季和豫熟門熟路地要去找地方停車,回頭對著溫灼華皮笑肉不笑的:“我跟路哥去停車,你先自己去店里?”
溫灼華還沒說話,路京棠先拿著那杯尚且八分滿的冰美式開了口,閑散無比:“你自己去吧。
”
季和豫小人得志,跟著附和:“是,老同學你自己去……”
沒等他說完,路京棠神情松散,瞥了他一眼:“我說你。
”
季和豫:“?”
路京棠拍了下他肩膀,單手解安全帶下了車,站在路邊等溫灼華也下車后,朝著季和豫一揮手。
溫灼華大概生怕季和豫氣得還不夠狠,補刀了一句:“師傅你放心,我等會兒線上支付。
”
季和豫最開始沒聽明白,剛想問“什么線上支付”,緊接著就在心里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