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百年大祭

    “你昨天說看見唐貴騎在那女的脖子上，真的？”我朝門里望了一眼，問豆芽仔。

    現(xiàn)在是白天，但豆芽仔還是忍不住打了個(gè)哆嗦。

    “可能是我出現(xiàn)幻覺了，峰子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昨晚都噩夢了�！�

    我說你是心大，還能睡覺讓夢，我都睡不著。

    猶豫了半天，我倆還是沒敢進(jìn)屋。

    萬一她看到我們受刺激了怎么辦，該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別惹麻煩。

    因?yàn)閯恿斯磲虖R供的道士像，短短數(shù)天之內(nèi)，唐家兩死一瘋，對這種情況，村里人難免在被背后議論紛紛，尤其是以婦女居多。

    她們坐在一起說:“依我看呢，這是崽崽神（道士像）生了氣了，唐貴家只是第一戶，我估計(jì)從今天開始，咱們村每隔一段時(shí)間都要死人了，直到咋們村的人都死完為止，最后連一只雞都不剩，你們看唐仔子（唐貴弟弟）尸L了沒？”

    “我可不敢去看，太可怕了，二表嬸，那怎么辦呢，你主意最多，快給想想辦法�！�

    這個(gè)二表嬸抬手磕著瓜子，瞇著眼說:“歸根結(jié)底，是崽崽神怪我們沒把它看好，這樣，咱們每家每戶都出點(diǎn)錢，買個(gè)大豬頭，然后請牙婆去讓供養(yǎng)，只要崽崽神收了豬頭，我們就沒事�！�

    “有道理，還是二表嬸你見識多，走，咱們這就動員去�！�

    “走。”

    看著這幫大姐們拍拍屁股走了，我嘆了口氣，這個(gè)崽崽神收不收豬頭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東西一定有問題。

    現(xiàn)在這個(gè)節(jié)骨眼，全村人盯著，我也不敢去拿。

    我下意識伸手想掏煙，突然摸到了一包軟塌塌的東西，掏出來一看，原來是之前護(hù)林員老胡送給我們的香包，我都忘了，一直在后褲兜放著。

    “你這個(gè)呢？”我問豆芽仔。

    看我拿的荷包，豆芽仔撓頭說:“這那誰給的吧，我那天下水嫌礙事，給扔了，反正又不值錢�！�

    村里會說普通話的人能占一半，九年義務(wù)教育，家里有孩子在縣城上學(xué)的基本上都會說，只有那些本地好多年沒出過村，家里也沒什么兒女的老人才一點(diǎn)不會，比如說駝背牙婆。

    回去后，把頭坐在桌前。

    把頭在認(rèn)真想一件事時(shí)，往往有兩個(gè)表現(xiàn)，一是畫圖紙，二是喝熱茶。

    桌上堆了一疊紙，還有我們從榕洞下帶出來的日記小本子，一旁的茶杯已經(jīng)見了底。

    聽了我的講述，把頭像是抓到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拿了紙和筆進(jìn)屋，幾分鐘后出來了。

    把頭喊來魚哥，把紙疊好遞給魚哥說:“文斌，你現(xiàn)在出趟門，把這張信寄走，你不要看，收件地址我短信發(fā)你了，看完了刪干凈。”

    魚哥直接將疊好的紙收入懷中，說了聲沒問題，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

    “怎么了把頭？”

    把頭想了想說:“你不要在縣城郵局寄，去永州市里的郵局寄，注意身邊有沒有眼睛�！�

    魚哥點(diǎn)頭又準(zhǔn)備走，結(jié)果他剛走沒幾步，薛師叔和李鐵成一道進(jìn)來了。

    “顯生，聊什么呢你們，我聽是郵局什么的�！�

    把頭收拾了桌上的紙，他給自已倒了杯茶，淡淡笑著說:“師弟回來了，就是一個(gè)朋友，碰到了一個(gè)點(diǎn)兒吃不準(zhǔn)，我給他畫了路線。”

    “原來是這樣，你真是夠忙的，”薛師叔沒說什么，岔開話問:“老李剛還跟我商量了，這快兩天了，咱們準(zhǔn)備的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什么時(shí)侯在下去？”

    把頭搖頭:“咱們得保證安全，還差點(diǎn)東西，到時(shí)聽我安排吧。”

    把頭又看向我道:“云峰芽仔，你兩叫上小萱去小賣部買點(diǎn)吃的，多買點(diǎn)，咱們中午晚上就吃方便面�！�

    我點(diǎn)頭，叫上豆芽仔小萱出了門。

    去小賣部買東西的路上，我憂心忡忡，豆芽仔像是忘了昨晚的事，他調(diào)侃小萱道:“哎，你怎么穿成這樣？”

    小萱今天穿的厚長襪和牛仔小熱褲，小萱雖然身高不算高但比例很好，腿的形狀很好啊。

    “我穿什么跟你有屁關(guān)系？你以為我都跟你們男人一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帶換個(gè)樣式的�！毙≥婊貞坏�。

    豆芽仔拱火說:“峰子，她說咱兩一樣�！�

    我低頭看了眼自已穿的牛仔褲，這褲子當(dāng)時(shí)買了五條，的確，我好像有半年多了，一直穿這樣式牛仔褲，沒換過，膝蓋處都洗的發(fā)白。

    豆芽仔吹了聲口哨，斜著眼說:“露腿給誰看呢，有辱斯文�！�

    “你再說一遍？”

    “我就說，有辱斯文，怎么了？”

    小萱臉色發(fā)黑，她突然從羽絨服兜里摸出一把匕首，舉著就扎豆芽仔，豆芽仔嚇得直接跑開了。

    村里小賣部不大但東西擺的不少，我進(jìn)屋看到兩小孩正撕辣條吃，這種散裝辣條一毛錢一大張。

    “老板，你這兒有什么方便面�！蔽覇�。

    “我看看啊，有六丁目，小康家庭100，甲一麥，還有幾袋康師傅，你買哪個(gè)。”

    “整箱的有沒有，”我問。

    “六丁目有整箱，成箱拿算你6毛5一袋吧�！�

    我掏錢準(zhǔn)備付賬，就在這時(shí)，兩名村里大姐進(jìn)來就說:“快，老秀梅，給拿五把香，在拿三把1000響的鞭炮，上廟用的，牙婆這次可是要?jiǎng)诱娓竦牧��！?br />
    一聽上廟用的，這老板也沒敢要錢，她們拿了東西放提籃里，神色匆忙的走了。

    我丟下五十塊錢說方便面給留著，晚點(diǎn)過來拿，跟了過去。

    下午開始準(zhǔn)備，村里買不到的東西有人去縣里買，縣里買不到的就去市里買，幾乎是集全村之力，來辦一場祭祀活動。

    我原以為駝背牙婆就是個(gè)老神婆，幾乎哪里都有這種人，只會神神叨叨念上兩句詞，再燒點(diǎn)紙錢就完了。

    卻沒想到陣仗這么大，比潮汕人祭祀宗族都要隆重。

    這么小的村子，卻搞了這么隆重的祭祀儀式，不論誰看了都會覺得有沖擊性，我感覺可能是古代遺留下來的祭祀風(fēng)格。

    從水塘這邊，一直延伸到鬼崽嶺入口處，每隔一米便插下一根純色黃幡。

    中間小路上打掃的一塵不染，風(fēng)一吹，這些大黃幡迎風(fēng)飛舞，獵獵作響。

    一共有兩處供臺。

    鬼崽嶺入口這，四張大桌子拼在一起，鋪上明黃布，桌上擺了類似道門起壇用的三主件，四大件，六小件。

    三主件:豬頭，牛頭，羊頭。

    四大件:黃紙四摞，祭巾四條，香花五菜，清凈酒水。

    六小件:白糖，紅肉，果脯，干棗，木耳，茶面。

    祭品豐盛鋪記了黃布，上擺一只大號香爐，三支筷子般粗的線香插在香爐里。

    青煙裊裊，飄散在半空中。

    駝背牙婆換了一身很舊的黃袍道士服，一頭白發(fā)結(jié)簪梳起。

    她佝僂彎腰，拄著拐棍，一步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