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耿致曄:“什么時候?qū)哦信d趣了?”
“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啊,娃他爹!憑這些年國內(nèi)沒戰(zhàn)火,等哪天不革命了,多少都能漲點。
咱倆這點工資買不起房,存銀行也不劃算。
”
耿致曄聽話聽音:“想搬出去?”
葉煩搖頭:“過幾天就走了,沒必要。
不過自己有房,你不想聽你后媽嘮叨的話,隨時可以躲出去。
”
耿致曄想說什么,突然想到今時不同往日,摟住葉煩的肩:“那我回頭叫于姨幫咱們留意著,就說給大寶準備的。
”
“你會找理由。
”葉煩還愁怎么才能在不叫父母心寒的情況下搬出去。
耿致曄:“但是得過幾年。
首先咱們沒那么多錢,其次這兩年提這事,我老丈人丈母娘肯定覺著白養(yǎng)你這么大。
”
“這幾年也沒空。
二寶那么小離不開人。
”葉煩突然停下,耿致曄嚇一跳:“到了?”往外一看,“走錯了?”
葉煩白了他一眼:“我在皇城根下生活了幾十年會走錯?下車,去友誼商店給你買點吃的。
”停好車就先下去。
耿致曄可惦記友誼商店的好東西,立刻屁顛屁顛跟上:“買點西點,給我整瓶威士忌,再給我來盒萬寶路。
”
售貨員一聽大主戶,立馬給他拿。
葉煩不慌不忙地掏錢:“這些都不要。
拿幾瓶可樂。
”
遷戶口
耿致曄立刻傾身黏上,攬著她的肩:“煩煩,葉會計,媳婦兒——”
“爸和哥上班不能碰酒,哥單位不能抽煙,爸的身體不允許他再抽煙,你拆開誰喝誰抽。
”
耿致曄:“那也不能給我買小孩子喝的玩意。
”
“可樂提神。
”
耿致曄哽了一下,他家煩煩就是不凡,他頭回聽說可樂提神:“要不來盒ffee?”
葉煩:“……火車上怎么沖?”
“火車上也有熱水。
”
葉煩立即對營業(yè)員說:“那拿盒咖啡。
”
“算了,五瓶可樂。
”耿致曄道,“一盒我一人喝不完,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倆。
”
葉煩翻個白眼:“回來不喝了?”
“回來不用打起精神應(yīng)付那倆小人。
”耿致曄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想買,但他忍住了。
葉煩:“夠了?”
耿致曄點頭:“不是買了兩盒餅干?還有酥糖果脯茯苓夾餅。
五個人還能吃多少。
”
葉煩把肩膀上的手移開,五瓶可樂塞他懷里,叫營業(yè)員再拿幾包餅干,“那些東西不能動,給孩子買的。
”
耿致曄眉頭微皺:“她侄子侄女?陳寬仁那個德行的,還給他孫子孫女買吃的?你熱糊涂了?”
葉煩沒糊涂,也不是人傻錢多。
陳小慧不想跟陳家斷絕關(guān)系,她又不是未成年,陶春蘭沒法替她做主,葉煩也不能,只能禮數(shù)周全。
不然等到申城,陳寬仁兒媳問,小慧,空著手回來的嗎。
陳小慧的臉往哪兒擱啊。
葉煩:“就這一次。
”
“也不怕我岳父岳母寒了心。
”
葉煩付了錢把東西接過來:“你岳父岳母沒那么小心眼。
臨下車把這些東西給陳小慧。
是不是還得去街道開探親證?”
“明天再開。
開好就去火車站。
”申城離耿致曄當(dāng)兵的地方不遠,耿致曄來時就路過過申城,一想明天還得再坐一次就想嘆氣,“特快也得二十個小時,我這把老骨頭哪受得了。
”
葉煩習(xí)慣了前世早上出發(fā),不耽誤中午吃午飯:“特快也要這么久?那得在火車上吃兩三頓,這些也不夠啊。
”
“不是買米面了嗎?”供銷社兩個營業(yè)員幫她送上車的。
再放可樂和餅干,后座都滿了。
葉煩問:“你的意思明兒給你烙幾張蔥油大餅?”
“很久沒吃過烙餅。
”耿致曄上車,忽然聞到一股香味,“就吃那么幾口面,餓了吧?吃點東西再回去。
”
葉煩有點餓:“可是五點多了。
”
“天黑還早。
”耿致曄指東南方,“香味從那邊飄過來的。
”
葉煩白了他一眼。
“聽我的,沒錯!”
葉煩把車開過去,到跟前看到冒著香氣的大鍋,頓時眼直了:“你——屬狗的?”
“我屬小龍。
”耿致曄下車就請飯店員工來兩碗鹵煮四個火燒。
葉煩付錢,但她只要半個火燒,掰下的一半被耿致曄伸手接過去。
耿致曄同志一點也不客氣,吃得一干二凈,舒服的到車上開始迷瞪。
葉煩放慢速度,半道上買一個醬肘子。
到家門口的胡同里,葉煩停下,把給孩子買的和路上吃的東西分開才開進去。
耿致曄聽到趙茹萍的聲音,睜開一只眼看到大舅哥和大嫂子過來,陳家?guī)卓跊]到跟前,他調(diào)整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迷瞪。
葉緊接過糧食:“致曄,起來吃過飯再睡。
”
葉煩小聲說:“半道上吃了一點,別理他。
嫂子做什么吃的?”
往常葉家晚上不是做面疙瘩,就是煮點面條。
葉煩大嫂李明月?lián)年愋』鄢圆粦T一天三頓面,而鋼筋鍋可以放兩個箅子,她熱一箅子饅頭,又蒸一盆米飯。
葉煩手松,娘家婆家皆知,她開車去供銷社不可能只買掛面,肯定會買菜。
所以米飯蒸熟,李明月就去堂屋對公婆說等煩煩回來炒菜。
李明月拿著醬肘子說:“我把這拆開,放點菜進去就可以吃飯了。
”
遲來的午飯一碗面不止耿致曄沒吃飽,李明月和葉緊也沒吃飽。
李明月又把中午的菜熱熱,連醬肘子一起端去餐廳。
陳寬仁和趙茹萍拿起筷子就夾肘子,毫不客氣,像餓了八百年一樣。
葉煩頓時不敢客氣,擔(dān)心慢一點沒了。
她掄起筷子,先是父母兄嫂,接著耿致曄,然后陳小慧,最后是她。
結(jié)果就是陳寬仁和趙茹萍沒能夾第三次,一個肘子被葉煩分完了。
陳小慧低頭吃著肘子忍著笑,這么看葉煩厲害點也挺好。
可是沒有肘子有別的,陳寬仁吃的忍不住打嗝依然不舍得放下筷子。
陳小慧的臉一下子通紅通紅,不敢抬頭看眾人表情。
葉煩不怕陳寬仁,坦坦蕩蕩地撇撇嘴:“慢慢吃,我去給耿致曄收拾幾件衣服。
”
耿致曄跟著她起來:“嫂子,煩煩買了一點吃的喝的,我去收拾收拾。
”
葉父一聽下午一趟什么都準備好了,滿意地點點頭:“收拾好早點休息。
”
有了她爸這句話,葉煩先洗漱后回房。
到臥室把耿致曄包里的東西拿出來,放兩身換洗衣服就放盒裝罐裝的東西,然后用報紙把點心酥糖包起來,末了又找個軍綠色挎包,把路上吃的和耿致曄的軍官證塞進去。
“身上還有多少錢?”
耿致曄送大舅子回來身心疲憊,靠著床頭昏昏欲睡:“不知道。
”
“在哪兒?”
耿致曄沉默片刻:“好像在海帶魚干里面。
”
葉煩震驚,翻開報紙裹著的海帶,從里面翻出一卷紙,紙打開,全是十元大鈔:“你沒存?”
耿致曄捏著眼角坐直:“島上沒有存錢的地方。
懶得進市區(qū)。
”
“沒郵局?”
“島上有郵筒。
別收拾了,早點睡吧。
”伸手拉人。
葉煩猝不及防倒他懷里嚇一跳,“你困先睡。
”
耿致曄摟住腰不許她走。
葉煩無奈地朝他背上一下:“松手,我脫外套。
”
耿致曄立刻松手往旁邊移。
葉煩真不困,等他睡著又起來把錢塞衣柜里,把他帶來的海味一分為二,重新用報紙包好。
翌日清晨,葉父不喜歡陳家人,繼續(xù)沉默寡言,耿致曄閉目養(yǎng)神,葉煩開車載她媽和嫂子去街道和單位開證明,沒人理陳家人,陳小慧又覺著自己格格不入。
陳小慧今生跟葉父和耿致曄不熟,前世見過耿致曄,沒搭過話。
她死前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跟葉父葉母好好說過話,導(dǎo)致今生想緩和關(guān)系竟不知從何說起。
趙茹萍沒有一絲不適,還在回味剛剛就粥吃的醬菜,也不知道葉家怎么做的,比她最會做醬菜的鄰居做的還好吃。
葉家只有陶春蘭會做醬菜,但她平時得接送大寶,還得帶二寶,葉煩不想她辛苦,家里醬菜快吃完了,她就買點六必居的回來。
就是最簡單的糖蒜也不叫陶春蘭同志動手。
陶春蘭怕用洗衣機被人說閑話,葉煩出面弄一臺。
平時家里人少,煮粥就用電飯鍋。
不過葉父和葉家哥嫂都不在家,陶春蘭幾乎沒做過早飯,葉煩叫她買著吃。
鄰居見著陶春蘭問又買飯啊。
陶春蘭很不好意思,葉煩就從院里出來說,你不買我不買,國營飯店關(guān)門,員工都得下崗。
角度新穎,但不無道理。
陶春蘭再買早飯沒有做賊的感覺,就是有時候不好意思,覺著自己要墮落。
葉煩問她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辛苦了半輩子,終于領(lǐng)到退休金,不趁著吃得下去喝得下去好好舒坦幾天,錢留著干嘛。
陶春蘭說給大寶娶媳婦,給二寶準備嫁妝。
葉煩就說她爸工資高,用她爸的。
打那以后,陶春蘭再下飯店買烤鴨就心安理得多了。
比起清粥小菜,陳寬仁更喜歡抽煙,一根接一根,一個人抽出吞云吐霧的氣勢。
葉父以前卷煙抽多了,醫(yī)生不建議他再抽煙。
有耿致曄的父親早早退休在前,葉父聞到煙味很饞也不敢動。
耿致曄逢年過節(jié)在辦公室值班,時間難捱會抽幾口,但他聞到濃煙心煩。
翁婿二人互看一眼就瞟陳寬仁,他怎么連煙都饞。
還不是因為陳寬仁這輩子沒抽過華子。
幸好葉煩開車去的,沒到一小時就回來了。
耿致曄聽到車響立即出去:“嬸,小慧,收拾行李,咱們?nèi)セ疖囌尽?br />
”
趙茹萍下意識說:“這么早?”
耿致曄:“一輛車坐不下那么多人,咱們坐公交車過去,趕早不趕晚。
”
陳小慧來之前對于遷戶口沒那么迫切,她以為葉家人不希望她回來。
以前她恨葉煩和葉家人恨的咬牙切齒也無可奈何,因為后者是她血脈至親,前者比她有本事,還有后者護著。
埋怨葉家偏心也埋怨的沒底氣——葉家明面上一碗水端平,比如壓歲錢,給葉煩孩子兩千,她孩子也是兩千。
現(xiàn)在知道真相,沒法再恨至親。
葉煩在醫(yī)院里點出陳家對不起她,雖有挑撥之嫌,終歸替她說了自己不敢說的話。
陳小慧沒理由恨葉煩,可前世的不甘,今生在農(nóng)村受的苦,無處發(fā)泄快把陳小慧憋瘋了,陳小慧不由得怨陳寬仁和趙茹萍,以至于她跟陳寬仁和趙茹萍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陳小慧說:“媽,走吧。
還沒買票。
”